南舒的表情非常認真,你很少能在大人的臉上看到這麽真誠的表情。


    “你們也不相信我說的話嗎?就像爸爸媽媽那樣?”


    “怎麽會?我們當然相信啦!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好孩子是不會騙人的。”溫娜彎下腰對南舒說。


    “爸爸媽媽他們不相信,總說我是生病了,我夢到的聽到的都是假的。”


    “那你跟我說說你都夢到些什麽啦?”


    “我夢見,一直有個哥哥陪著我,給我煮飯,送我上學,在夢裏我也很喜歡哥哥,但是哥哥最後都不見了,我就在夢裏一直找一直找...醒來以後發現,根本沒有什麽哥哥...”


    “那你覺得夢裏的哥哥是真的嗎?”我問南舒。


    “當然是啦!做夢怎麽就不是真的啦?”


    “你爸爸媽媽就生了你一個孩子,你卻做夢夢見自己有了一個哥哥,夢裏的事情都是你想像出來的,那是你太想要個哥哥保護你啦~”溫娜試著開導小南舒,沒想到南舒不樂意了。


    “我夢到了那些事,那些事就在我的夢裏真的發生過啊,而且,哥哥真的來找我了!你和我夢裏的哥哥長的一模一樣,但是有一個地方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我哥哥的手臂上,有一塊小胎記,我想看看,你是不是也有這個胎記。”


    南舒說著,就來抓我的手想擼起我的袖子看看。


    “南舒!不可以沒有禮貌!”帳篷外麵的女人走了進來,這次和她一起進來的,還有爸爸。


    這多年以來,我的習慣熏習使然讓我看到爸爸都是有點頭疼的,他清醒的時候不是在發脾氣罵人,就是在找酒,可現在他精神抖擻的站在帳篷裏站在我麵前,我感覺他原來也是這麽的魁梧...


    “爸...呃....”


    我脫口而出,很快就意識到不對...


    “這就是南舒的爸爸了對吧?”溫娜問著女人。


    “是是是,辛苦你們跑一趟。”他一直看著我,“我看這個小夥子很麵熟啊,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啊?”


    “啊?應該...沒有吧...”


    “爸爸,這就是我夢見的哥哥!”


    我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


    大家沒話找話,就對現在的形勢還有生活亂侃了一會兒,我從沒見過我爸說這麽多話,他言談時,條理清晰,幽默風趣,我生活的那一空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才讓他變成那副樣子呢?愛別離?求不得?


    對於南舒的媽媽,我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她不可能是我的媽媽。我從小對媽媽隻有一點模糊的記憶,模糊到隻是記得一種味道...那是一種護手霜的味道,最常見的那種,我也常給南舒抹,但是隻要一聞到那個味道,我就會想起媽媽,我知道那是她的味道...


    更奇怪的是,我們家裏從來沒有一張關於媽媽的照片,隻有一些老物件,一麵鏡子或者是一把梳子,爸爸無意間提起,我才知道那是媽媽用過的,關於我們的媽媽,就好像完全從我記憶中被故意抹去了一樣...我能記起上幼兒園時候的事情,卻偏偏記不起一年級時母親去世的事情...


    我們一直聊到外麵敲起了鈴,我知道,那是發放物資時候的提示鈴,爸爸領著南舒去申領物資了,他們需要拿的就是一些吃的和飲水,帳篷裏隻剩下我和溫娜,還有南舒的媽媽。


    “孩子的情況我們了解了。”溫娜說。


    “是不是那個什麽?別人說的應激心理障礙?”


    “呃,可能有一點,孩子周圍的變故太大了,一時混淆了夢境和真實,把夢境中的事情帶入到了現實中來,這在成人裏也是時有發生的事情,你不用太過擔心。”


    “哎...我咋能不擔心,現在我們什麽都沒了,南舒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們未來生活唯一的希望,我就想她好好的...沒病沒痛的...”女人說著開始抹起了眼淚...


    “我明白你的心情...”


    “所以醫生我求求你,一定想辦法把南舒治好,別再讓她說什麽哥哥還有夢一類的...她說一次,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次...”


    “為什麽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也有點應激了吧...我害怕會失去她...”


    “唉...好吧,那你是希望慢慢疏導,還是說讓我給她深入治療一次,徹底讓她忘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夢?”


    “深入治療!深入治療!讓她別再沉迷在那個夢裏了...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嗎?未來還不都得靠他們這些小娃子...”


    “好的...”


    “我們回來啦~”


    南舒抱著一個紙袋子,裏麵放著很多幹糧,爸爸的手裏則拎著兩大桶水,他進來的時候說道“唉,現在的水是越來越難領了,這三天用的喝的水總共就領到這兩桶了...一定要省著點...”


    “南舒,你先畫會畫,媽媽跟叔叔阿姨說會話。”


    “他不是叔叔,是我哥哥。”


    “好好好,你先去畫畫。”


    打發開南舒,女人給爸爸說了關於治療的事情,“怎麽治療?”爸爸問。


    “我可以給她進行一次催眠治療,如果沒有在夢中受到極大刺激,這樣的催眠治療,一次就會大有成效。”


    “安全嗎?”


    “這個你放心,肯定是安全,就是讓她再做一個夢,在這個夢裏她會醒來,之後就能分清什麽是夢,什麽是現實了。”


    “哦~”爸爸若有所思。


    “那咱們什麽時候開始呢?”


    “今天晚上吧,現在咱們做點準備工作。”


    女人按溫娜的要求開始打掃布置帳篷,我們都退到帳篷外麵等候,南舒一直纏著我陪她玩,她還畫了一幅畫送給我,是用鉛筆畫的,沒有上色,一一個大大的草莓蛋糕,還有我和她。


    看到這幅畫,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就又要流下來,在警報拉響的那一天,是南舒的八歲生日,畫中的草莓蛋糕,就是她一直在櫥窗外麵看到的模型...


    “你還好嗎?”溫娜向我傳聲。


    “我沒事...你打算怎麽做?”


    “我一會會進入她的意識中,然後把所有關於你的記憶,全部封鎖,她不會再記起你,也不會再做那些夢了。”


    “隻能這樣嗎...我們難道就不能呆在這個時空裏嗎?繼續之前沒有完成的事情?”


    “這樣做的後果是我們不能承受的,會造成很多錯亂,元初人雖有異能,但不能隨便幹涉世間的因果,不論哪個世界的都一樣,這樣也是會遭報應的,你強行待在這裏,想融入這一世界中南舒的生活,你這樣做,就打亂了她本來該有的生活,影響的也不隻是她一個人,還有她生活中的人,以及她以後將要遇到的人,改變的太多,就不受控製了。”


    “我隻想對她好一點...”


    “是你的執念放不下,並不是南舒無法忘記,是你不想忘記,她現在有開始新的幸福生活的機會,你就安心的讓她去生活吧,默默為她祈禱就好...你想為她好,就自己記著這一段屬於你們的兄妹緣分,在她以後遇到困難的時候,伸手拉她一把,你是哥哥,自然承受的多一點也沒關係的。”


    “好...”我把南舒送給我的畫折了起來,放進了貼身的口袋裏,“開始吧...”


    “你就別再進去了,在門口守著,不要讓其他東西進來打斷我們的治療。”


    過程對我來說很煎熬,知道月明星稀,溫娜才再次從帳篷裏走出來。


    “怎麽樣了?”我趕緊走上前問到。


    “噓...她睡著了..”


    我透過簾子的縫隙,看到南舒抱著小毛球玩具,睡得香甜...


    “她醒來就會恢複正常嗎?”


    “對,現在,我們走吧。”


    “哎哎...留步”


    是南舒的媽媽輕聲追了出來,“咱麽現在也沒啥好送給你們的,你們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呢...”


    “別這樣說,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請你們收下。”女人拿出一塊玉佩,上麵是一個可愛的小老鼠,“這個不值什麽錢,你們就收下,當做留個念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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