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紅柳綠,群鴛亂飛,正是江南燦爛季節。


    號稱三萬六千頃的太湖,煙波浩瀚,風光明媚,湖山如畫,景色尤為迷人。


    湖麵上白帆交錯,縱橫顛簸,堤岸上萬柳柔條,輕風微指,宜增旖旎景色。


    明媚的太湖堤岸,這幾天突然出現了不少勁裝疾服,身攜兵器的武林人物,而且愈來愈多,有增無減。


    這些人匆匆趕來,神色暗透緊張,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獨來獨往,彼此交頭接耳,悄聲探聽消息,把一個遊人如織的太湖堤岸,鬧得風雨飄搖,遊人望而止步。明眼人一望而知,平靜了十多年的武林。恐怕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慘烈浩劫,而這場慘烈浩劫,可能就由這風光明媚的太湖開端。


    正在群豪議論紛紛之際,沿堤又走來一位頭戴粉紅色公子帽,身穿錦花銀緞衫的俊美少年。


    少年手中拿著一柄雕刻精致的玉骨指扇,迎著春風輕搖,宜顯得他豐采韻秀,顧盼神飛,對堤上那些來自三山五嶽的江湖豪客,視如未睹,漫步向前。


    三五成群的豪傑中,不乏青春貌美,勁衣背劍的女傑,見了這位麵如傳粉,唇若徐丹的銀杉少年,也禁不住美目偷盼。


    這些女傑中,有正有邪,有的雍容大方,有的嫵媚撩人,她們雖然久曆江湖,都有一副精銳眼力,卻看不出這位豐神如玉的銀杉美少年,是否具有武功。


    但是,她們都敢斷言,銀衫少年敢在如此眾多的江湖豪客間,隱伏殺機的氣氛中,輕搖把扇,漫步顧盼,前來這是非之地踏青覽湖,就他這份膽識、豪氣來看,絕不是一般富貴人家的子弟。


    銀衫少年揮扇前進,星目流盼,看似測覽湖光山色,實則對那些來自三山五嶽的男女英傑,十分留意。


    隻見就近柳樹下的數人中,一個健壯老者,正向一個黑衣道人,低聲道:“張道長,你平素喜覽古書,見聞廣搏,你一定熟悉‘巨闕古劍’的詳曆?”黑衣老人含笑謙遜說:“不敢,老英雄過獎了,貧道誦經之暇,的確常閱古書,但對‘巨闕古劍’的淵源始末,知道的也並不多。”


    話來說完,一個站在老者身右的虯髯壯漢,突然粗開的說:“道長,你別跟俺賣關子好不好?你知道多少就講多少,俺忍饑挨餓,星夜趕來,也不過是想看看‘巨闕劍’是個什麽樣子,俺可沒有奪寶的意思。”


    黑衣老人淡淡一笑,道:“當然,貧道匆匆趕來,也是想藉此一開眼界……”


    虯髯壯漢一聽,立即不耐煩地說:“好了,你和俺雖然誌不同道不合,但前來的目的卻是一樣的,你就快講吧!”


    黑衣老人眉頭一皺,沉聲問:“沈當家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虯髯壯漢立即煞有介事地解釋說:“可不是嗎?你是吃齋念佛的,俺是喝酒吃肉的,你要得道成仙,俺要娶妻生兒子……”


    話未說完,附近早已掀起一陣低笑。


    銀衫少年也忍不住笑了,他未便停步,繼續向前。


    前進中,又見另一組一個長衫中年人,麵向幾個青年人說:“巨闕劍乃上古神兵。兩千多年來,扶正義,誅奸惡,有過許多驚天地泣鬼神的事跡,據說,這柄劍在鑄成之初,即可穿銅削鐵,示警驅邪,所以越王視同神物。”


    一個綠布勁衣青年驚異的問:“巨闕劍由春秋越國的歐冶子鑄成之後。到現在兩千多年了,真的還在呀?”


    其餘數人也紛紛附議說:“是呀,就是劍身不損不鏽,劍鞘劍柄也早該爛了呀?”


    長衫中年人解釋說:“當然,如果久埋土中,兩千多年來自然早已腐朽不堪,‘巨闕古劍’所以能夠傳到今天而其鋒利不減當年,一是前人的細心儲藏;一是新劍主的愛護保管,所以才能一代一代的傳下來,成為蓋世神物。”幾個年青人覺得有道理,紛紛頷首稱是。


    一個健壯年輕人,有禮貌地問:“前輩,這次風傳‘巨闕劍’已在太湖出現,而且,持有人竟是一個年僅十四五歲的小孩子、前輩認為這話可信?”


    長衫中年人修眉微經,淡然一笑說:“這話當然不可能盡情,但也不能不信,如果說持劍人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可能還不如那柄古劍高,也的確有令人可疑之處……”


    銀杉少年聽至此處,業已走了過去,他對這件早已傳遍大江南北的驚人消息,絲毫不感到新奇,但他卻覺得這些風聞而至,撲影而來的各路英豪,未免愚笨的好笑。


    他停身岸邊,舉目遠眺,望著湖中峻秀青翠的君山,想起自已負氣東來,不禁有感而發的低吟道:“青山綠嶺妖魔動,翠堤碧湖灑血腥!群英匯聚為古劍,捉風撲影一場空。為挽狂瀾布羅網,萬裏迢如覓沒鳳,縱使粉身遭慘禍、隻為一諾千金重。”


    他雖然輕聲吟,但附近十丈之內的男女英豪們,卻個個聽得清楚,俱都麵色一變,紛紛驚異地向他望來。


    銀衫少年見附近群豪的議論突然停止了,心中一驚,頓時驚覺,他看也不看一眼群豪,轉身走了。


    由於銀衫少年的轉身舉步,群豪才發現他足下穿的竟是一雙粉白厚底的亮緞烏靴,這的確令他們感到費解。


    因為一般武林豪俠,多穿劍履快靴,為的是輕靈快捷,除非他內功深厚,輕功高絕,藝業已純青火候,否則,這位銀衫少年便是個十足的公子哥兒。


    就在群豪迷惑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怒馬痛嘶!


    群豪一驚,紛紛轉首,銀衫少年也止步回頭。


    隻見百丈以外,塵煙滾滾,旋回飛騰,蹄聲急如驟雨,顯然不止一匹。


    但是,在塵煙的前頭,卻僅有快馬一匹,疾如奔雷般向這麵如飛奔馳來。


    銀衫少年凝目一看,隻見馬上一人,躬身伏在鞍上,不停地揮鞭打著馬股,看來那人似乎已經身負重傷。


    那匹馬好快,眨眼之間,已到了十數丈外,也看清了那人馬後三十餘丈處。也風馳電掣般的緊追著二十多騎,由於塵煙濃重,飛揚彌空,看不清那些馬上人的衣著和麵目。


    群豪一見,紛紛讓道,唯獨銀衫少年站在原處未動,也似乎看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當前一匹快馬。昂道豎鬃,連聲痛嘶,挾著滾滾揚塵,帶起呼呼勁風,飛馳而至,直向銀杉少年衝去。


    群豪目光隨著快馬一看。這才發現銀衫少年仍愣得地立在原地未動,因而,不少人驚得脫目驚”啊“,尚有數聲女子的尖銳嬌呼,銀衫少年並非真的嚇呆了,他是要看看當麵疾奔的快馬上是何許人物,如是歹徒,他就要伸手將馬拉住。


    馬奔的實在太快了,就在他剛剛看清馬上是位褐衣中年人的同時,馬已到了他的身右,馬上也響起一個極痛苦的低沉聲音:“請接住……”話聲未落,一個紅影已到了他的麵前。


    銀衫少年顧不得拉馬,伸手如電,立即將那圈紅影接住,入手方知是用鮮紅絲綢包著一物,體積大如蜜桃,他無暇察看,迅即放入懷內。


    也就在他將綢包放入懷內的同時,後麵緊迫而至的二十多騎,也到了近前。


    銀衫少年自覺身負重托,不敢怠慢,藉著飛騰的滾滾塵煙,飛身疾退,迅即隱身在一株柳樹下。


    同時,他也看清了二十餘騎的快馬上,僅是身著黑緞勁一次的彪形大漢,個個攜有兵器,唯獨當前馬上一人,是個身著鮮紅勁衣,背插雙刀的嫵媚女子。銀衫少年尚未看清她的姣好麵龐,她已飛馳電掣般的馳過去了。


    他正望得出神,暗忖馬上女子是何來路之際,不遠處突然響起一個清脆嬌滴的少女聲音問:“公子可曾被馬撞到?”


    銀領衫少年心中一驚,急忙定神,隻見眼前一丈處已多了一個侍女裝束的美麗少女,正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向著他笑。


    青衣侍女一見銀衫少年的呆相,不由噗哧一笑說:“公子,我家小姐問您可曾被馬撞到?“


    銀衫少年一聽,不由迷惑的問:“什麽?你家小姐?”


    青衣待女轉身一指,笑著說:“咯,您看,那就是!”


    銀衫少年循指向一看,不知何時,七八丈外的柳樹下,已多了一項竹簾小轎,尚有三個侍女,各穿紅黃綠,還有一個穿著一身黑衣的中年仆婦,分別站在小轎的四周,顯然是對轎中的小姐,嚴加保護。


    因為,已經有一個華服青年,率領著十數勁衣壯漢,緩步向轎前走去。


    這時揚塵已被湖鳳吹去,但他仍看不清轎內女子的衣著麵目,僅能看到一個纖細而嬌小的身影,和隱隱閃光的鳳釵珠玉。


    銀衫少年擔心眼神外泄,不敢運集目力,但他斷定這位小姐必是大有來曆的女子,隻不知她何以對他的安危如此關注?


    繼而一想,暗吃一驚,心想:莫非她已看到馬上中年人一丟給了我一件東西不成?


    心念間,又聽青衣侍女忍笑催促問:“喂,我家小姐問你被馬撞到了沒有?”銀衫少年一定神。趕緊搖頭一笑道:“沒有,沒有!”


    青衣侍女也綻唇一笑說:“沒有就好。”


    說罷,轉身向橋前走去。


    銀衫少年鑒於責任重大,決心盡快離開此地,不管馬上中年人是哪一條道上的英雄豪傑,是正或是邪,在未明了對方的來路前,那件紅綢小包,都不容許在他手中丟掉,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道理。


    當然,他的匆匆離去,並非懼怕轎中的女子,而是湖岸柳樹下,到處立著三五成群的江湖家客,這件事若被轎中女揭穿了,後果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幸群豪的注意力都在傳說中的那柄古劍上,如果傳說的是一件小巧的東西,一些機詐多謀的老江湖。也許就對方才的驚險場麵有所猜疑了。


    是以,他覺得應該盡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同時,他也急於想知道中年人丟給他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心念已定,轉身向西走去,同時,本能的回頭看一眼柳樹下的竹簾小轎。


    回頭一看,著實一驚,因為四個美麗侍女已將竹簾小轎抬起,而那個黑衣仆婦的炯炯目光,也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顯然要向他追來。


    就在這時,圍在小轎前的華服青年以及十數勁衣大漢,已橫攔在轎前。


    “美人前來遊湖,轎都沒下,簾都沒啟,怎麽好意思就走呢?”銀衫少年一見,立即停下身來,他忘了這是擺脫轎中女子的最好機會,反而擔心華服青年會向轎中女子無理糾纏。


    心念間,轎前的黑衣仆婦,已怒目叱聲道:“快閃開,你可別自討沒趣?”


    華服青年突然一收涎臉,沉聲道:“大爺要看的是轎中美人,可沒興趣看你這個黃臉婆,快掀開轎簾讓大爺看看!”


    黑衣仆婦上前兩步,怒聲道:“這裏哪有什麽美人?快閃開。別誤了我家小姐的正事。”


    說話之間,神色焦急,不時看一眼銀衫少年。銀衫少年看得心中一驚,覺得非萬不得已、還是不要過去。一旦被纏住,再想脫身就難了。


    心念間,華服青年又延臉一笑,舉手一指四個標致待女,望著十數大漢,輕浮地笑著說:“喏,你們看,僅這四個抬轎的丫頭就這麽清麗絕俗令人著迷。那轎中的小姐,豈不更要風華絕代,美如西子嗎?哈哈……”


    說罷。尤自得意的哈哈笑了。


    立在華服青年左右的十數大漢,也隨著輕浮的哈哈笑了。


    但是,拾著小轎的四個俏麗侍女。俱都神情木然,看都不看對方一眼,顯然是沒將那些人放在限內,黑衣仆婦目光一動,突然大聲說:“光天化日之下,當著這多的英雄豪傑,居然膽敢攔阻婦女,你就不怕那些大俠們出來懲治你們嗎?”豈知,華服青年非但不怕,反而仰麵一陣哈哈狂笑道:“普天之下,又有誰願意嚐嚐大爺我的‘蝕骨斷魂沙’的味道呢?”


    黑衣仆婦一聽“蝕骨斷魂沙”,神情也不由一呆。靜靜圍觀的群豪中,確有幾人麵帶不平之色有意過來,但聽了“蝕骨斷魂沙”後,神色一變,又都卻步不前了。


    銀衫少年久聞大巫山毒鬼穀的“蝕骨斷魂沙”歹毒無比,禍害江湖,不知害死了多少豪傑俠士,黑白兩道一提起毒鬼穀,無不懼怕三分,眼前的華服青年,可能就是毒鬼穀為害多端的三個少穀主之一,他覺得絕不能放過今在除去此獠的機會。正待轉身走過去,驀聞轎中女子罵聲嬌滴的說:“張嫂,你就掀開轎簾讓他看一看吧!”


    被稱為張嫂的黑衣仆婦,略微遲疑;隨即應了聲是,轉身走至轎前,握住竹簾枝幹,右臂一揮,將竹簾掀上了轎頂。


    竹簾一開,銀衫少年的星目一亮,神情不由一呆。


    因為小轎內竟真的是一個國色天香,芳華雙十的絕美少女。


    絕美少女著一身藕色綢衣綾裙,外罩一襲紫緞無袖長衫,高挽的秀發上,斜插著一支含珠飛釵,右邊雲鬃上,是一排細小銀針翠花,項扣著金環,肩綴著玉佩,雍容華貴。美如仙子,絕世無雙!也就在轎簾掀起,銀衫少年神情一呆的同時。隻見紫衣少女玉手輕舉,微撫右鬃,一絲寒光,電射而出,轎前業已看呆的華服青年。突然一聲慘叫。就在地上急烈翻滾,不停的淒厲慘嗥。十數勁衣大漢一見,大吃一驚,俱都慌了。竹簾一落,小轎立即向前,被稱為張嫂的黑衣仆婦扶著轎頂、直向銀衫少年這麵走來,銀衫少年心中一驚,這才想到自己本身的處境,急份轉身,直奔正西。


    前進中回頭一看,發現四個抬轎待女,也正加速步子向這邊奔來,那個仆婦張嫂,一麵聽著轎中紫衣少女的吩咐,一麵目不轉睛的向他望來。


    銀衫少年一見立即遊目察看,他要想一個擺脫紫衣少女的辦法。並將她引至僻靜處決鬥或談判。


    遊目一看,發現不遠處的樹林,枝葉茂盛,範圍廣大,綿延斷續,直達正北七八裏外的惠山,他決心將紫衣少女引至的惠山再行動手。


    再看堤上群豪,大都驚異的望著紫衣少女的竹簾小轎,也有一部份奔向淒厲慘叫的華服青年。


    銀衫少年見無人注意,定身走下湖堤。迅即進人林內。


    以在他奔進林內的同時,西北遠處已傳來一陣急如驟雨的馬奔聲。


    銀衫少年心中一驚,不知是否方才追過去的馬隊又回來了,馬上那個中年人逃脫了沒有?


    他有心回去看一看,但紫衣少女的小轎,已到了他方才下來的堤岸上,似乎正準備著向樹林這麵追來。


    於是,他再不遲疑,施展輕功,直向正北馳去。


    他一麵飛馳,一麵凝神靜聽,他發覺紫衣少女等人並沒有追來,繼續飛馳一陣,才將身形慢下來。於是、撿一處林中空地刹住身勢,先遊目察看了一眼林內。才將懷中的紅綢小包取出來。他匆匆解開綢包一看,兩道劍眉立時蹩在了一起。因為,綢包竟是一個用雪白絲綿裹著的大酒杯,在酒杯的底部,有一朵精工細繪的牡丹,花紋凸出底麵,十分鮮豔。宛如真花一般。


    銀衫少年看後,不由啞然笑了,心說:原來是一件古董,我還以為是什麽轟動武林。價值連城的寶貝呢?心念間,翻過杯底一看杯口,發現杯內尚有一張用朱砂寫著紅字的紙條。


    取出紙條一看,上麵僅寫著兩行十個字:“十五中秋夜,天都賞月人。”


    銀衫少年看罷,這才發覺手中的牡丹杯,的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隻是還猜不管字條的含義和玄機。


    仔細觀看牡丹花杯,非玉非石,非陶非磁,不知是用什麽燒的?刻的?還是鑄的?


    用指一彈,清越好聽,十分悅耳,餘音絛繞林間,久久不絕。


    正在看得出神,驀然—聲馬嘶,逢由太湖方向傳來。


    銀衫年心中一驚,急忙將牡丹花杯包好放入懷內,抬頭一著這才發現滿天灰雲,不知何時天已全陰了。


    想到方才那聲馬嘶,飛身縱上一株高樹,舉目向太湖方向部看,發現樹隙間,竟有人乘馬向這麵按過來。


    由於馬上人穿黑衣,他斷定必是紅衣嫵媚女子率領的那支馬隊,於是冷冷一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險峻的惠山山區。


    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距離惠山南麓已不足二裏了。銀衫少年衫袖一拂,孤身而下,展開輕功,直向山麓馳去,想要進入山區暫避一避,在未明了杯子的來龍去脈前,他絕不能將杯子交給任何人。


    他一麵向山麓飛馳,一麵在心中參研杯中綿紙上的兩句話,十五仲秋夜,天都賞月人。


    由於眼前景物隨著飛般的身形不時變化,使他不能專心靜慮的集中思考,但他知道絕不能單純的用紙麵上的十個字直譯。馳進山口,穿林過穀,不覺已深入山區。


    一陣涼風吹來,俊麵上突然落了一滴涼涼雨滴。


    銀杉少年一驚,急忙刹住身勢,抬頭一看天空烏雲滾滾,有好萬馬奔騰,眼看就要大雨頒盆了。


    焦急間遊目一看發現就在前麵百丈外的鬆竹雜林間,有一殿角飛簷逸出來,心中一喜,沿著斷崖飛身向前馳去。


    進人鬆竹雜林,方始發現前麵寺院的紅牆,業已殘缺倒。原來是一座破落寺院。


    近前一看,竟是側殿的後簷,殿牆大部倒塌,由院外可以看到寺中荒草及膝,斷瓦遍地,到處是蛛絲馬糞,就在這時,一陣強勁涼風,大滴雨點隨之而下。


    銀衫少年雖覺寺院荒涼殘破,但總有一角遮風避雨,


    是以,無暇多想。飛身縱入側殿,大雨也傾盆而下。進入側殿一看,這才發現中央的巍峨大殿,門窗完好,大都齊全,僅西南殿角已坍下來。由於風大雨急,側殿一角無法逮雨,銀衫少年沿著殘破殿廊,再向中央大殿奔去。就在他奔至大殿楊下的同時,大殿內竟傳出許多人的談話聲,銀衫少年心中一驚,倏然刹住身勢,他確實沒想到在這深山破寺內,居然還有人在?摒息靜聽,殿內幾人似乎都在低聲自語:“癢癢……抓抓……癢……抓……他奶奶的,天下哪有這樣的對聯?”由於雨聲嘩嘩震耳,加上殿脊上不時吹落一兩片斷瓦,銀杉少年無法聽清那些人在自語些什麽?突然一個高嗓門的女子,埋怨說:“老雜毛,你出的這份什麽對聯?抓抓癢癢的,難聽死了。”


    接著是一個男子的嘻笑聲音,充滿了得意。


    銀杉少年聽得迷惑,根據那女子的稱呼“老雜毛”,這座破廟顯然是座道觀,但是,道觀內怎會有女子呢?


    心念間,摒息走至落地窗門前,悄悄探首向內一看,但他第一眼看見的,竟是一個身穿破僧衣的光頭和尚。


    光頭和尚大約四十餘歲年紀,濃眉大眼,一臉的煞氣,那身破僧衣,盡是油汙,已分不清是深灰,還是月白色的,他坐在破供桌前,背倚著桌腿,翻著兩隻有神大眼睛往上看,顯然是在苦思。


    高大的破舊神龕上,深垂著布滿了灰塵蛛網的破舊黃幔,看不見裏麵供奉的是什麽神。


    倚坐在破神龕下的,是一個左頰上有道刀疤的魁偉中年人,他穿著一身練紫勁衣,虎眉豹眼四方嘴,額下卷著短須,身邊放著一柄金光閃閃的獨腳銅人,看來至少四五十斤。


    在刀疤中年人的不遠斷木上,坐著一個年約二十一二歲的花衣女子,雪白的麵皮,挺直的鼻子下有兩片富有魅力的紅唇,她正緊蹙柳眉,閃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望而知是個精靈人物。但是,唯一遺憾的,是她雪白的臉蛋上生了幾個白麻子。


    緊臨麻麵姑娘坐在地上的,是一個身材瘦削,年約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禿子。


    年輕禿子穿著一身墨綠衣褲,腰間掛著一對蛾眉刺,兩手抱著雙膝,一對小眼盯著腳前的地方,嘴唇牽動,正在自語。


    再其次,才是頭戴黑緞道冠,身穿水火袍的老道人。老道人滿臉詭笑,身材似乎不高,尖嘴削腮鷹鈞鼻,額下蓄著幾根狗纓小胡子,兩隻小眼,閃閃生耀,斜坐在殿柱下,神情十分得意,一望而知是個足智多謀的人物。


    靠近落地窗門下,似乎還坐著有人,但銀衫少年立身角門飛簷下,已經看不清楚了。


    光頭和尚這邊不遠的殿柱下,尚坐著一個蒼發銀髯,一身土布衣褲的老人。


    老人年近七旬,滿臉的皺紋,地上放著也是沉重兵刃。


    在布衣老人的旁邊,坐著一個身材高大,麵皮一臉橫肉的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穿紅上衣灰長裙,在她身邊放著一對厚背九環鬼頭刀,看來十分沉重,可能是她的防身兵刃。


    打量未完,突然一個粗擴聲音,生氣的說:“老雜毛,換個別的題目好不好?這個下聯俺他娘的實在對不上來……”


    話未說完,瘦小老道已得意的說:“對不上來最好,你們就要跪在貧道的腳下高呼千秋了。”


    其餘男女兒人紛紛大聲反對說:“不行,不行,你出的是啥對子?不文不雅,不倫不類,簡直是狗屁!”


    瘦小老道臉色一沉,冷冷一笑說:“哼,道兒是你們劃的,點子是你們出的,我說上聯,你們對下聯,也是你們同意的,怎麽?眼看著我贏了,你們又變卦啦?”


    話聲甫落,突然由殿門外跳起一個缺了一隻左胳膊的彪形大漢,粗獷的怒聲說:“俺不是變卦,俺是想通了,你分明知道俺大字識不了兩個,你偏偏要俺答對子,這不是逼著俺老公雞翻蛋嗎?”


    瘦小老道毅然頷首,沉聲道:“好,你就亮家夥吧!”話聲甫落,隻見光頭和尚緩緩舉起手來,說:“慢著!”


    幾個人正在準備看熱鬧,被光頭和尚這麽一打岔,不禁都有些感到不滿,因而紛紛沉聲問:“你和尚要幹啥?”


    光頭和尚慢條斯理的站起來,有些神秘的望著大家一笑,說:“咱們大家認栽服輸。也要輸得心服口服,亮家夥動手血流五步,都與咱們集會的宗旨有違……”


    鐵拐老人插言問:“和尚,你的意思是……”


    光頭和尚神秘的一笑,舉手一指瘦小老道,說:“現在咱們請他對,隻要他自己能對出下聯來,咱們大家就認栽服輸,沒得話說。”


    瘦小老道一聽,忙不迭的正色說:“那還用說嗎?我自己出的上聯,我自己當然會對。”


    刀疤漢子等人本來不同意和尚的提議,但他們看出瘦小道人的神色有些不對,才紛紛讚聲說:“好,隻要你雜毛對得上來,我們就一切聽你的!豈知,瘦小老道竟然麵現難色,期期艾艾的苦笑道:“貧道也對不上來。”刀疤漢子等人一聽,意外的“噢”了一聲,都愣了。


    銀衫少年終究還是一個大孩子,他看了瘦小道人的可憐。忘了自身立在什麽所在,竟忍不住失聲笑了。


    笑聲方自出口,殿內幾人,幾乎是同時大喝問:“什麽人?”


    大喝聲中,人影連閃,嗖嗖連聲,竟由殿內縱出來僧道男女,共有十一人之多。


    銀衫少年這時才發現方才那些人中,尚有一個歪嘴斜眼黑漢,一個矮胖癡呆姑娘。以及一個憨傻小子。


    僧道人眾一見簷下的銀杉少年,不禁同時一愣。他們似乎沒想到竟是一個豐神俊逸,意態軒昂的美少年。


    臉有刀疤的漢子首先沉聲問:“何方小子前來偷窺,難道你不怕死嗎?”


    銀衫少年本來俊麵含笑覺得有趣,這時一聽,不由剔眉沉聲道:“口出不遜就該打嘴,你們能來,少爺為何來不得?”


    僧道人眾聽得一愣,彼此對看一眼,似乎在說:這是那裏來的溫小子,真的不想活了?


    臉有刀疤的大漢曬然一笑說:“老子口出不遜,你打老子嘴,你前來偷窺,老子要扭斷你的腿。”


    說罷,滿麵殺氣的逕向銀杉少年身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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