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姆似乎沒有注意鬱江正在進行的通話,他十分自然地走進玄關,並順手關上房門。


    清水麗子立刻起身,把位置讓給了頂頭上司朗姆:“你們聊,我去把狗遛了。”


    “謝謝。”廚師的身份可能給了朗姆某些神秘的加成,總之這個老頭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禮貌,他甚至還朝清水麗子頷首示意,並且目送她帶著三隻狗子離家。


    鬱江懶洋洋地抬眼問了句:“什麽事?”


    朗姆的視線落到茶幾上那張精致的請帖上,臉上的笑容陡然擴大了一些:“你果然已經收到了,阿莫洛斯號……”


    鬱江覺得朗姆念阿莫洛斯的語氣很奇怪,帶著點深情的繾綣,好像是給愛人說的情話。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朗姆歎氣,“你根本不了解對於我們這些從很多年前就跟阿莫洛斯打交道的人來說它意味著什麽。我雖然恨它恨得要命,可也愛它愛得銘刻靈魂。”


    “它本該是人類反抗命運的美妙藝術品,本該是證明科學的發展永無上限的偉大成果。你知道那些數學家鍥而不舍的計算π的數值是為了什麽?如果阿莫洛斯成功,它的意義堪比發現π是有限小數。”


    鬱江冷哼:“你說話的語氣像是反派發表死亡感言。”


    朗姆深情款款的話語被鬱江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的臉色像吃了蒼蠅一樣難看,幾秒鍾後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簡直和你父親一樣無趣。總之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警告你,小子,如果你真的打算按你的想法做,阿莫洛斯號就非去不可。”


    鬱江撿起那張邀請函,神情莫測不明,沒有說話。


    一向急性子的朗姆這一次也難得耐心:“那上麵會有你感興趣的東西的,去看看吧。”


    鬱江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不僅是他跟降穀零說的那樣,摧毀公安所有阿莫洛斯計劃的實驗室隻是一個開始,他要拿到所有指向公安和fbi,指向那些身居高位的老爺們的證據,他要讓一切真相公之於眾,讓犯下罪責之人承擔應有的代價。


    現在,一個絕佳的機會就擺在麵前。


    阿莫洛斯號……


    “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你都是從哪兒來的情報。”朗姆走後,鬱江改變主意撥通了降穀零的號碼,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奈,“剛才朗姆給我打電話了,他問我是不是哪裏得罪了你,你對他說什麽了?”


    “他提議讓你跟我去阿莫洛斯號,我拒絕了而已。”


    “哦,對,阿莫洛斯號。”降穀零深吸一口氣,“我讓北野協助蘇格蘭查到了一點東西,你大概可以理解為阿莫洛斯的幕後黑手迫於壓力不得不轉移核心資料,而阿莫洛斯號就是他們給自己準備的最後的烏托邦。


    “所以我讚成你去阿莫洛斯號,如果順利的話我們或許可以找到機會徹底摧毀阿莫洛斯計劃,讓那些罪惡的實驗永遠消失。”


    鬱江正要開口,降穀零就緊跟著補充了一句,“但我有個條件,這次你不能自己一個人行動,我、蘇格蘭,甚至包括fbi那家夥,都應當參與其中,這既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也是為了我們共同的目標。”


    “真稀奇,你居然主動提起萊伊。”


    “哈,誰讓阿莫洛斯是在公海上行駛的呢,fbi比我們更有利。”


    降穀零從不讓自己的私仇影響正事,何況隻要fbi不隨隨便便闖到別人的國家來,他對fbi其實並沒有多大意見。


    不過鬱江還從降穀零的話語中聽出了一點別的東西:“你能這樣說,是已經找到害群之馬了?”


    降穀零沉默了幾秒鍾,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有點幹澀:“不完全,但至少我找到可以信任的領導了。何況我的頂頭上司也支持我們的計劃。”


    鬱江對此不置可否,不怪他有偏見,赤井務武那麽明顯一個fbi都能順利在公安臥底這麽多年,還被降穀零當成令人信賴的上司,鬱江實在不敢恭維。


    降穀零越是這麽說,他就越是不可能把自己真正的打算告訴他們。


    哼,公安當然支持了。阿莫洛斯號上存放著大量實驗資料和證據,既然已經不能阻止他們繼續蠶食破壞,倒不如放他們上船,死在船上最好,就算殺不掉也可以借他們的手銷毀所有證據。


    公安高層的算盤打得鬱江在家裏都聽得一清二楚。


    同理fbi那邊也是一樣的。


    鬱江現在誰都不信。


    和降穀零初步製定完阿莫洛斯號的行動方案已是深夜,失蹤大半天的宮本由美都回來了,某人累得眼睛都睜不開,看到鬱江敷衍地丟下一句“我去洗漱”就飄進了臥室。


    鬱江:“……”


    雖然他沒想著問,但這樣的狀態真的沒問題嗎?


    還有清水麗子怎麽回事,遛狗遛得自己都丟了嗎?


    看在狗子們的份上,他給清水麗子留了門,又給狗子和貓咪的食盆裏添了水和糧。


    見他要回房間休息,alcohol搖著它的大尾巴跟了過來,鬱江冷漠地當著它的麵關上房門,盯著貓咪眼睛麵無表情地警告:“離我遠點。”


    alcohol發出柔軟的“喵嗚”聲,它優雅地舔著毛,倒是沒有上趕著貼上去。


    晚上,鬱江再一次夢到了17年前的雨夜。


    但這一次他沒有跑,他隻是安靜地站在原地,安靜地望著母親的車漸行漸遠。


    他很難說清楚那一刹那自己在想什麽,或許隻是覺得從此以後他和家人的距離越來越遠,他的過去永遠死在了回憶中。


    他聽到有人對他說:“我不能帶你走,我會害了你的……”


    那人的聲音在風中變得斷斷續續,仿佛在顫抖,又仿佛帶著哭腔。


    “秀吉,活下去。”


    鬱江猛地睜開了眼睛。


    此時窗外的夜色黑得可怕,像是濃鬱到了極致的墨汁。他很快就發現了導致自己驚醒的罪魁禍首——正不斷發出刺耳震動聲的手機。


    他按亮屏幕一看,是赤井秀一。


    “喂?”大半夜誰被吵醒都很難保持好心情,何況夢裏的場景還糾纏著他的大腦,讓他無法清醒思考,鬱江的聲音便透著股冷意。


    赤井秀一愣了愣才說:“我剛忙完,你之前打電話是……”


    一股無名的怒火湧上了鬱江的胸腔,他沒好氣地說了句“吵死了”就果斷掛掉電話,翻個身繼續睡覺。


    赤井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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