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人皺了皺眉,打量的目光不斷在鬱江身上流轉,最終問:“你看起來有點陌生,誰的手下?”


    鬱江微垂頭顱,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支吾了半晌才說:“沒人告訴我應該聽誰的命令,我知道大家都要去二樓,但是目標也許會通過頂層逃離……正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我才想著去頂樓看看。”


    這番說辭漏洞百出,因為真正的雇傭兵不該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是誰,更不應該因為所謂“也許”的情況就違背雇主的命令,更不用說一個人脫離團隊行動了。


    但也正是因為這番漏洞百出的解釋才讓領頭人遲疑。


    因為根據情報,他們圍追堵截的那個人很有可能是烏鴉的成員,那些狡猾的家夥可不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而他手底下這些雇傭兵來自四麵八方,很多人在執行任務前根本就不認識。再加上他剛才話裏問“誰的手下”其實也是個陷阱,所有雇傭兵隻聽他一個人的命令,他們根本沒有分小組——這倒是和眼前這個人的回答對上了。


    看來隻是一個蠢貨。


    領頭人稍感放鬆,於是警告道:“頂樓什麽都沒有,別去頂樓,現在立刻馬上到二樓支援,別耽誤時間,小心拿不到傭金!”


    “是。”鬱江立刻答應,並未對他口中什麽都沒有的頂樓產生好奇。


    這讓領頭人更加篤信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雇傭兵,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敢讓鬱江走在自己身後,而是命令他在前麵探路。


    “你怎麽塗了這麽多香水?”半路,領頭人被熏得腦袋疼,斥罵道,“巴不得被別人發現位置嗎?”


    鬱江低低地咳嗽了一聲:“咳……不塗香水被發現的概率更高。”


    領頭人聽懂了他話裏的暗示,咒罵著“該死的高加索人的小煩惱”,輕易揭過了這個話題,甚至還會好心地提醒鬱江下次最好使用貼近商場香氛的香水。


    他說的“高加索人的小煩惱”指的是狐臭,畢竟大概隻有百分之五的高加索人沒有這個煩惱,鬱江以此作借口遮掩身上突兀的香水味很正常。這也多虧了他現在還是巴羅的外表,隻胡亂抹髒了臉和頭發,借著黑暗的夜色看不清麵貌。如果他用的是自己亞洲人的外表,可就沒辦法解釋了。


    此時距離炸彈爆炸還有——5’12”


    突然!鬱江“哎呀”了一聲,整個人向前跌倒,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領頭人見狀下意識伸手去扶,可他的手剛一碰到鬱江身體,一股劇痛就順著手臂蔓延。


    他痛苦地大叫一聲,眼前被蔓延的血色充滿,疼痛麻痹了他的神經,讓他無法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麽。隻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從已經變成血紅的視野中隱約看到了那個菜鳥下屬居高臨下,悲憫的神情。


    你**的以為你是誰,居然敢用這種眼神盯著我……


    大片大片的血紅在鬱江眼前炸開,像煙花綻放在漆黑的夜空,濃鬱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頃刻間就壓過了香水的氣味。鬱江身上那點傷口散發的血味混雜其中幾乎分辨不出。


    鬱江麵無表情地收回鋼琴線,纏繞成團丟進口袋裏。


    這真是殺人越貨的好東西,感謝克裏斯蒂娜·米歇爾,他用來殺小湊尤格的凶器最終成了奪走另一個人性命的工具。


    鬱江不會放棄前往頂樓,尤其是在對方已經明確對他送來邀請函的情況下。


    “頂樓什麽都沒有”,無知者的話語不就是最好的請柬嗎?


    鬱江嗤笑著,邁開步伐。


    鞋底與血接觸的粘膩感清楚地縈繞著他,但鬱江早已習慣與鮮血為伴,不僅不覺得難受,反而有種終於回家了的輕鬆。


    他和光明世界那些心懷夢想意誌堅定的普通人終究是不同的,哪怕短暫地觸及光明,也終有一天要回到他所熟悉的沼澤中來。


    鬱江這樣想著,卻感覺緊貼著心口的位置有什麽東西在發燙。


    他愣了愣,才猛地想起那裏應該裝著他和宮本由美一起求來的禦守——那個在他無意識的狀態下不小心混進行李帶回來,後來又在和宮本由美確認關係後被對方耳提麵命一定要貼身佩戴的禦守。


    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鬱江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就像現在,在那些無休止的肮髒的交易和利用外,有人是毫無所求毫無目的地盼望著他的歸來,祈禱著他的平安,她所期待的那個未來也有他的身影。


    有什麽不一樣了。


    鬱江平靜地踏上頂樓的台階,看著無人操控的大門在他眼前倏爾開啟。


    “歡迎你,我的朋友。”


    低沉的呢喃聲從四麵八方而來,濃重的綠色霧氣蔓延在整個天台上,讓人看不清五米之外的東西。黃綠色的光線混雜其中,晃得人眼睛疼,而出聲之人的蹤影卻越發模糊,捉摸不透。


    鬱江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出口時便沒多少耐心:“你們都很喜歡弄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嗎?”


    蜘蛛是幻術師就算了,那還能姑且當作他的工作和特色,可眼前這個家夥明顯就是故弄玄虛。


    也許是他口中的“你們”激怒了對方,鬱江前方的霧氣忽然聚攏成一團,慢慢顯出一個人形來。


    “別把我和spider那個笨蛋相提並論。”說話的是一個外國男人,挺拔的身材,濃密的棕紅色毛發,還有他與同事們如出一轍的古怪打扮,隆起的鷹鉤鼻自碎發下伸出,看起來有點像童話故事裏的木偶。


    鬱江忍不住被他逗樂了:“我覺得地下世界實在不該把我們和烏鴉聯係在一起,但凡他們見過你的樣子就該將這個榮譽稱號頒發給你。”


    “烏鴉?”男人發出刺耳的聲音,他用戴著黑色手套幾乎看不出膚色的人指著鬱江,“我不是蜘蛛,我也不是烏鴉那種惡心的食腐生物。我是toad,作為合作者,記住我的名字應該是最基本的禮儀吧?”


    鬱江本想吐槽一下“烏鴉並不是非要吃腐肉,它們其實是雜食性動物來著”,但吐槽的話還沒出口就被男人的自我介紹給憋回去了。


    toad?


    鬱江忍不住問:“你是癩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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