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大力扼住咽喉,滾燙的槍口隨時都有子彈飛出,生命掛在火車頭上歡快的疾馳,腎上腺素一股腦湧上太陽穴——這種感覺刺激極了,輕飄飄的,像是漂浮在雲端。


    鬱江不討厭活著,同樣也不討厭死亡。所以在旁觀者的眼中,紅胡子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順著鬢間一顆顆滾落,生命危在旦夕的人質反倒比匪徒更坦然。


    “喂,紅胡子。”偏偏這種時候鬱江還要和他搭話,“你很想獲得永恒的安眠,對嗎?”


    紅胡子下意識一哆嗦,指甲深深嵌入鬱江的肌膚,饒是不怎麽在乎這個的鬱江都忍不住“嘶”了一聲。


    “真沒禮貌。”他低聲抱怨了一句。


    “也沒腦子。”他接著說。


    “還有點懦弱。”繼續補充。


    柯南和諸伏景光在旁邊看得腦殼疼。


    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什麽人說話?他是生怕匪徒不開槍嗎?


    眼見紅胡子的臉越來越紅,直逼他的胡子,柯南沒時間多想,連忙蹲下身。


    與此同時,諸伏景光也再次摸向腰間的手槍。


    紅胡子的指尖已經扣住扳機,子彈隨時都有可能出膛。


    唯有鬱江神情不驚,仍用那種帶著同情和不屑的眼神注視著紅胡子。


    紅胡子聽到他說:“明明人生已經被那些玩弄權術之輩搞得一塌糊塗,卻仍舉起屠刀向更弱者。連仇恨這個情緒都被丟棄,你還剩什麽呢?人的軀殼嗎?可你現在甚至連人都稱不上。聽清楚了嗎,那位公安的女士稱呼你們為——怪物!”


    隨著“怪物”一詞入耳,紅胡子腦袋裏那根勉強維持冷靜的弦徹底崩斷,他大喊著扣動扳機!


    “砰——”


    比子彈還要快的是一縷銀色的光!它猛地擊中紅胡子持槍的手,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立刻鬆手,整個人都隨著力道狠狠砸進了後方的欄杆!


    煙塵四起,大家從急迫的氣氛中脫身,目瞪口呆地望向欄杆前的地板。


    隻見那裏靜靜躺著一顆足球,安靜而無害,任誰也想不到剛才正是這樣一顆足球用比子彈更快的速度擊飛了紅胡子。


    而射出這一腳的人——


    柯南緩緩站直身體,眼神深邃嚴肅,頗有名士風範。


    但這種錯覺隻持續了兩秒鍾,在大家的注視下柯南忽然反應過來,撓著頭又露出了小孩子特有的無辜的笑:“哈哈,好厲害誒,足球真的好好玩!”


    眾人:“……”


    這是人能踢出來的足球??


    諸伏景光比所有人反應都快,他第一時間衝到鬱江身邊,控製住紅胡子的步槍,並扶起“奄奄一息”的同伴。


    鬱江憋了半天才喘了口氣:“要死了,柯南的足球是凶器吧!”


    諸伏景光原本關心的話語被他噎了回去,無奈道:“我看你傷得一點也不重,要不重新躺回去吧!”


    幾個站在外側的匪徒這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也顧不上殺人足球是怎麽回事了,他們一擁而上,試圖控製局麵。


    但詭異的事情也在此時發生。


    隻見他們一個個左腳絆右腳,哐裏哐啷摔了一地。


    有一個人剛好摔到安全通道的門口。


    隨著“哢嗒”一聲,銀手鐲扣上了他的手腕。


    柯南臉上無辜的表情一僵。


    十數名全副武裝的警察衝進三樓大廳,一一製服了最後的罪犯。


    “報告指揮部,罪犯已全部控製!”


    “報告指揮部,人質全都安全!”


    “危機解除!”


    “營救任務完成!”


    伴隨著警察們匯報的聲音,剛才抓住第一名罪犯的女警官這才慢悠悠鬆開踩在罪犯後背的腳。


    她微抬眼,掃視一周,精致的銀邊眼鏡在燈光下泛著銀色的亮光。


    “任務完成,收隊。”


    “是——”


    又是整齊劃一地應和聲。


    鬱江在諸伏景光的攙扶下抬起頭,正好對上了若狹留美投來的視線。


    四目相對的瞬間,鬱江清晰注意到淺香的瞳孔微微一縮,但等他再看,那雙眼眸又恢複如常,甚至沒有在他身上過多停留,仿佛剛才隻是他的錯覺。


    她是蕾切爾·淺香,17年前羽田浩司案的重要嫌疑人,也是葛西大橋案的凶手,如果她想查,輕而易舉就能順著鬱江當年並未刻意遮掩的線索查到他的身份。那她就該知道,她想害死的人後來成為了羽田家的義子,繼承了羽田流的衣缽,承繼了羽田浩司未盡的誌向。


    她是怎麽想的?為一時失手而懊悔,還是興奮地想要親手手刃?


    又或者,羽田浩司案還有更深層的隱秘,她對他的情緒也變得更加複雜。


    “辛苦你了,清水老師。”冷不丁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鬱江耳畔。


    他收回落在淺香身上的視線,轉而向身邊看去。


    衝矢昴正朝他微笑,語帶關切,鬱江卻隻感覺有一股春日的涼風吹拂在他的身上:“我在外麵就聽說你受了傷,身體不適還要配合我們,我送你去醫院如何?”


    話音剛落,一個更激動的聲音便插了進來:“由弦哥——你沒事吧?!”


    是真純,這丫頭的關切就真實多了。


    世良真純沒給赤井秀一任何多餘的眼神,著急忙慌衝到鬱江身邊:“多虧由弦哥找到了他們的弱點,通過調節二氧化碳濃度讓他們心髒病發,失去抵抗能力。我和他們裏應外合才能順利打開進來的通道。可是一想到由弦哥身體不適還要應對罪犯,我就害怕得不得了。”


    被妹妹直接囊括到“和他們裏應外合”的“他們”中,赤井秀一有點無奈。


    所有罪犯都被公安帶走,留下的警視廳各位則主要負責安撫群眾的情緒,尤其是要做好大家的心理疏導。


    至於柯南的足球,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那不科學的產物,也沒有人詢問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事情結束後大家就不約而同地忘記了這件事。


    在世良真純的強硬要求下,鬱江還是上了救護車,救護車關門之前,他看到了專門等在這裏的小偵探。


    “其實這個國家也沒有那麽糟,是不是?”柯南仰著頭,臉上是年輕人元氣滿滿的笑容,他歡快地問鬱江。


    而當鬱江的視線越過他落向更遠處時,諸伏景光站在人群的邊緣,朝他微笑。


    他沒有開口,但鬱江還是一下子就讀出了他眼中的意味。


    他在說:“對我們多一點信心。”


    對什麽多一點信心?公安嗎?


    鬱江嗤笑。


    那個已經爛透了的地方,就算再來一百個諸伏景光和蕾切爾·淺香,也挽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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