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鬥中,宗列缺熔金的瞳孔,正逐漸擴散。


    他淩空舞動長矛,猶如蛟龍,剛柔兼備,攻防一體,以此製衡林爭流。


    同時,過分嚴重的傷勢,導致了自製力的降低。


    宗列缺也將心中縈繞的困惑脫口而出:“難道你摘除了痛覺神經?”


    “不對!我能感知到,你的身體與靈魂,心靈與信念,協調均衡,近乎完美!”


    “就算是走賽博機械改造路線的超凡者,為了完整保存感知能力,也隻會改造、優化痛覺神經傳感器,不會剔除它們!”


    “摘除了痛覺神經的弱者,不可能像你一樣戰鬥!”


    林爭流雙手持刀,卻隻能斬出點點紫焰,腳下踩踏的幽紫雷弧,也黯淡了許多。


    顯然,這是體力、靈能都即將消耗殆盡了。


    即便如此,林爭流仍然笑道:“感覺付出與收獲不對等?承受了那麽多痛苦,卻被人輕易追上,覺得很委屈,需要我哄一哄嗎?”


    人的性格,受到成長環境與經曆的重要事件所影響。


    【禦鎧師】顏玲瓏,幼年親眼目睹父母慘死,孤身成長至今,於是成了一隻自保意識極強的小刺蝟。


    【喚龍者】許輕,良好的家庭教育環境,加上與生俱來的溫柔善良,卻讓他罹患了抑鬱症。


    苟王預言家“林爭流”,童年在家看動漫時,接到父母雙亡的噩耗,卻並不感到意外——他早就“夢見”了這一段未來,一點都不難受。


    甚至,苟王預言家還要慶幸,不會人再來管自己,這就有了更多的看動漫的時間。


    隻是……


    動漫看的太多,新番總是乏味,他就嫌膩了。


    天生就能隨機觀測未來的苟王預言家,在真正掌握了這份能力後,逐漸失去了對生活的興趣,開始冷漠地對待一切。


    那麽,問題來了……


    在平凡地球上的林爭流,明明隻是一個對自己狠辣,逼迫著自己好好生活的普通人,憑什麽在穿越到超凡地球之後,就能擁有這樣的從容與自信?


    因為【穿越者】身份?


    扯淡!


    聽到宗列缺的話,林爭流思緒一閃,憶起老家的往昔和穿越時空渦流的經曆。


    自己和苟王預言家同名同姓,有著同樣的相貌,相似的靈魂,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成長經曆。


    在平凡的地球老家,自己過的日子,可比苟王預言家這個大少爺要淒慘太多了。


    ……


    小小年紀就逃離了孤兒院的林爭流,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生存。


    不知道父母是誰。


    沒有撫恤金和烈士遺孤補貼可拿。


    沒有家。


    甚至沒有戶口本和身份證。


    垃圾桶裏刨食……


    功德箱旁撿別人的舊衣服穿……


    橋洞底下和衣而眠……


    無師自通,學會【嘴甜】這項重要的謀生技能,對快餐店裏那些服務員叔叔阿姨們說好聽的話,求來顧客們剩下的殘羹冷炙……


    林爭流從一個蹲在街頭仰著腦袋看人的小豆丁,用盡一切努力,掙紮著長大成人。


    打零工為生,在廢品站以收廢紙的價格購買大量書籍,閱讀學習,提升自我……


    辦假證,篡改簡曆,買通麵試官,奪取職務……


    與同僚化敵為友並從他們身上偷師專業本領,通過互聯網學習,豐富自身辦事手段,提升競爭力……


    平凡地球上的林爭流,算不上什麽【人中翹楚】,卻也通過自己的努力,終於擁有了普通人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長!


    剛有資格背負房貸的林爭流,那天正喝著白開水玩著手機,靈魂就被一股粗暴蠻橫的力量從身體中拉扯出來,強製征召到了【超凡地球】。


    在穿越時空渦流的過程中……


    在那沒有時間和空間概念的混沌裏……


    林爭流的靈魂,被時空之力撕裂了億兆次。


    “億兆”是虛指。


    或許比這個數字少。


    或許比這個數字更多。


    畢竟,在那個地方,沒有任何時間概念。


    想要依靠“計數”來維持清醒,借此把握光陰流逝,純屬無稽之談!


    林爭流親測,這種行為完全不可行!


    從未體驗過的劇烈痛苦,讓林爭流承受了許多。


    幸好,他的靈魂深處藏著一股狠勁,足夠堅韌。


    憎惡謾罵,隻願速死,求死不得……


    銘記仇恨,艱難支撐,計劃複仇……


    苦中作樂,憧憬未來,躊躇滿誌……


    億兆次靈魂撕裂的痛苦煎熬中,林爭流的想法變幻了無數次,卻唯獨沒有出現過名為“麻木”的情緒。


    從來沒有!


    逐漸學會適應【靈魂撕裂】的痛苦後,林爭流發現,自己的靈魂創傷,正在緩慢的、一點點自然愈合。


    至此,【孤獨】又成為了啃噬心靈的最大敵人。


    沒有夥伴。


    沒有可以聊天傾訴的對象。


    習慣以“傾聽者”身份與人溝通的林爭流,開始學著和自己說話。


    為了排解苦悶,林爭流甚至將自己過去經曆的人生,一點一點地、無數次地回憶。


    單純以觀察著的視角去回憶,回顧太多遍之後,也逐漸乏味。


    於是……


    林爭流嚐試著分析、思考,在麵對不同困境時,應當設計這樣的解決方案,並努力尋求最優解。


    他甚至主動代入到第三人視角,用旁觀者的角度,一遍又一遍地分析自己的過往,


    “麵對這件事,如果我用了這樣的手段,後續會是怎樣的發展?”


    “如果那時,用這種語氣和表情,說出這樣的話,才能得到最大的好處!”


    “除了極其特殊的情況,長期收益與短線利益,要主動做出取舍!”


    “吃了這麽多苦,受了這麽多難,就這樣放棄也太可惜了。”


    “堅持……”


    “再堅持一下!”


    痛苦,反倒成了林爭流的動力之源。


    記憶中的一切酸甜苦辣,讓林爭流堅持到了最後。


    他成功跨越時空渦流,來到了這個閃爍著無數奇跡光彩的超凡地球!


    幼時獨身求存,少時掙紮成長,長時謀奪進取……


    億兆次的靈魂撕裂及愈合,孤單的成長,求死不得的無盡痛苦與折磨,無量遍的沉靜思索,鑄就了現在的林爭流!


    和穿越時空渦流的“特殊體驗”比較起來,這世間萬物,在林爭流眼中,都顯得鮮活可愛,生機盎然!


    自信從容,皆源於心靈的強大。


    曆經過不可言喻的苦楚,煉就了一顆永不言棄的心!


    林爭流收攝思緒,眸光鎖定宗列缺。


    過去的事情無需多言。


    自己從不向人傾訴痛苦,隻傳遞喜悅。


    心神念轉,林爭流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你的意誌確實很強,但……”


    林爭流瞳光渙散,手中【恒星】輪舞,拖曳著身體走出歪歪斜斜的步伐,卻依舊保持微笑著,顯出從容不迫的姿態:“靈魂撕裂的痛苦被高估了,隻是比淩遲稍微難受一點罷了。”


    此時此刻,宗列缺已經徘徊在瀕死邊緣,無法再隨意雷化,連低空飛行也做不到了。


    甚至,為了保存靈能,麵對一些本可用化雷手段閃避的傷害,他也寧願硬吃下來。


    噗嗤!噗嗤!……


    血光四濺!


    兩人殺的血肉橫飛,渾身上下滿是凝固後又被鮮血泡軟的血痂。


    現在,讓林爭流和宗列缺去稱體重,就能夠發現,兩人比戰前輕了百分之三十——那是血和肉的分量。


    宗列缺之所以沒有當場暴斃,是因為【雷霆聖體】給力,體內剩下的最後兩成靈能強行支撐,不屈的意誌,仍在苦苦堅持!


    林爭流?


    宗列缺沒看錯的話,打到現在,他能拚的,也隻剩兩成左右的靈能和意誌力了。


    校方並未出麵中止這場戰鬥,強行平局,用“並列第一”的結果來破壞氣氛,僅僅是因為……


    將自身煉製為【慧具】水鏡的老校長也在現場。


    監考官們相信,水鏡校長能在林爭流和宗列缺打出人命前的瞬間,將這兩位超級天驕搶救下來。


    勢均力敵的死鬥,最能發現不足,明悟本我。


    此戰結束,即便兩人不能立刻進階到更高層次,也必然大有收獲!


    不僅僅可以夯實完美根基,精神意誌方麵,也要被磨礪的更加強悍!


    “……”


    宗列缺像是長槍一樣,杵在地上,疲憊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從同樣重傷瀕死的林爭流身上,他沒有感覺到半點局勢失控的驚惶失措,也沒有察覺出自認必勝的傲慢自負。


    他隻是……


    恬靜淡然。


    《大學》有雲:“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林爭流給宗列缺的感覺,就是這樣,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色——哪怕死亡近在咫尺,也能怡然自得,處之泰然。


    等等!


    林爭流剛才說話了嗎?


    “隻有勝利者會被銘記,沒有人會記住失敗者——除非他是【雷霆化身】宗列缺!無論勝負,我都會記住你!”


    ——林爭流似乎對自己說了這句話。


    錯覺吧……


    自己兩側耳膜雖然都被林爭流打穿了,但聽小骨還保存完好,腦漿也沒被搖勻或烤熟,能確定林爭流根本沒用任何方式發聲!


    靈能傳聲的小手段也就算了。


    沒摻半分超凡之力的情況下,直接用精神意誌傳遞信息,對方的靈魂得強大到什麽程度?


    憑借自身意誌,扭曲現實?


    既不科學,也不魔法!


    那叫奇詭!


    宗列缺搖搖頭,將紛亂思緒拋諸腦後,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的他,強行提起一口氣:“對痛苦一無所知,還要指指點點的家夥,是我最討厭的類型,不過,你……”


    “林爭流,你不同。”


    “你贏得了我的尊敬!”


    純敵人,有一說一,林爭流是個真漢子!


    且不談他強的全麵均衡,能力構成,難以找到絲毫破綻與短板。


    單看這份意誌力,就強悍到了近乎恐怖的程度!


    不需要什麽頭銜稱號,也不需要任何校方的任務獎勵,單是“戰勝林爭流”這件事本身,就是對宗列缺最大嘉獎!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將勝利拱手讓人。”


    說來也怪,明明已經耗盡了力氣,近乎油盡燈枯的宗列缺,那黯淡無光的眸子裏,卻掠過一道猩紅雷光,死死盯住林爭流:“我可是要戰勝嬴八荒,成為中國第一超凡者的男人!”


    “這是我最寶貴的【人生主線】和【終極理想】!”


    “我不允許自己在【水鏡模擬大考】這樣的重要副本裏,敗給任何人!”


    “最後,將勝負賭在這招,徹底擊敗你!”


    “《宇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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