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轆轆。


    一個身穿淡綠色衣裙的女子恰好推著一個獨輪車,過橋回家。


    頭發隨意地挽成一個鬆鬆的髻,斜插著一個木釵,顯得有幾分隨意,卻不失典雅。


    這石橋弧度有些大,再加上石頭鋪就的橋麵不是十分平整,女子推得頗為吃力。


    最終車輪卡在一塊石頭前,任憑她如何努力,也是紋絲不動。


    旁邊突然伸過一隻手來,扶在獨輪車上。


    女子感覺車子一輕,越過那塊石頭,上到了橋頂,渡過最吃力的一段,接下來都是下坡,輕鬆多了。


    她這才微微籲一口氣,抬頭看到一個白色孺服的少年站在旁邊,一隻手抱著一本書,背上背著一個包裹,另外有一個酒葫蘆。


    另一隻手,則是扶在獨輪車上。


    方才,正是這少年幫她把車子推了上來。


    “多謝先生。”女子額頭汗水細密,低頭道一聲謝,有些不敢直視少年,一刹那的嬌羞,猶如清風拂過,蓮花低頭。


    “不客氣。”


    陳望微微一笑。


    這是住他對門的那個小女子。


    此時,她腰裏係著圍裙,獨輪車上是一個木桶,以及一個小火爐,木炭掩住了火,還有一盆湯,正冒著熱氣。


    小女子推車的同時,還要護著這湯盆不能灑了,著實不易。


    “你去賣湯餅了?我也剛從坊市回來,可惜沒看到你,要不然,可以嚐嚐你的手藝。”


    “先生誤會了,我確實在賣湯餅,但是,我沒在坊市。”


    “哦?坊市人最多,而且,逛坊市的人累了之後,幾乎都要吃點東西,生意肯定會很好,你為何不去坊市?”


    “我賣湯餅,才賣了幾個月。昔日也去過坊市,但好位置早就被人占了。我去了沒有好位置,還要交很高的市金。


    湯餅到處都有賣的,我做的味道並沒有獨特之處,占不到好位置的話,一天賣不了多少錢,交了市金,都不夠我吃喝的。後來,就不去了。


    咱們巷子口拐出去,有個路口位置也不錯,我每天能賣出去一些。


    因為不是坊市,官爺又可憐我一個女人不易,市金隻是隨便收點。好歹能糊口。”


    陳望看這小女子,布裙上帶著補丁,圍裙更是補丁摞補丁,臉上也帶著菜色,顯然日子過得很緊巴。


    “原來如此。我逛了一天,有些累了,肚中饑餓,不想自己做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去之後幫我做碗湯餅。送到你家對麵綽然居?”陳望語氣很溫和,就像在談一筆很正常的生意。


    女子稍微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此時還能接到一單生意,反應過來之後,趕緊答應。


    陳望略拱一拱手,手裏抱著一本書,邁著不慌不忙的步子離開了。


    回到家,不過一盞茶時間,女子就來敲門,雙手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是一碗湯餅。


    “你稍等。”


    陳望端著托盤,轉身進門。


    “先生不必急,您慢慢吃,吃完了喚一聲,我再來拿碗和托盤就是了。”女子站在門口說道。


    “怎麽好太過勞煩。”


    陳望把湯餅倒進自家碗裏,把早就準備好的幾個銅錢放在托盤上,連同碗和托盤,都還給女子。


    之前他在獨輪車上看到過價格,一個木板上刻著每碗六錢。


    “先生太過客氣了。大家都是鄰居,剛才先生又幫我推車,隻是一碗湯餅,怎麽好收先生的錢?”


    “那怎麽可以。我這人生性懶散,經常懶得做飯,以後少不了要吃你這湯餅,如果你不收錢,我怎好再開口?”


    陳望這樣說,女子也不好再推脫,收了錢,道一聲謝之後離開。


    這湯餅,其實就是一碗熱湯麵,切好的麵片用水煮了,加上野蔥和生薑,香味撲鼻。


    陳望嚐了一口,大感滿意。


    小女子的手藝很是不錯,之所以生意不太好,可能的確如她所說,城裏賣湯餅的實在是太多了,又人人都會做,著實沒什麽特色。


    熱乎乎吃上一碗,出上一身汗,隻感覺全身舒坦。


    陳望稍作休息之後,衝了個澡,點起一盞燈來,坐在床邊,看白天買的那本《誌怪》。


    沒看幾頁,就有人來訪。


    為首是一個玄衣老者,身旁跟著兩個童子。


    “想來,這位就是陳望陳先生了?老朽鬱陽道院祭酒李仲淹,拂曉來訪,叨擾了。”玄衣老者朝著陳望拱拱手。


    “原來是李祭酒。不知李祭酒來訪何事?”


    陳望絲毫不感到意外。


    之前街上有流言,說綽然居鬧鬼,東明寺和道院都束手無策,最後被陳望解決了,莫非陳望比東明寺和道院都更加厲害……


    他在聽到這個流言的時候,就知道東明寺和道院的人遲早會找上門來。


    “無他事。隻是聽說先生精於術法一道,擅長捉鬼,所以,想跟先生坐而談法,向先生請教捉鬼之道。”李仲淹直截了當,道明來意。


    “哦?”


    陳望目光在那兩名童子身上掃過,忍不住一笑。


    “李祭酒法力的確高強,但此來與其說是坐而談法,請教捉鬼之道,倒不如說是來試探我的水平的吧?而且,從你們出現在我麵前的這一刻,試探就已經開始了。


    我對李祭酒以禮相待,李祭酒卻是沒有約戰,就暗地出手,這有些失禮吧?


    既然李祭酒失禮,不把我當做朋友,那我也就沒有必要把李祭酒你當做朋友了。


    對不起,我今天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招待祭酒先生了。”


    李仲淹老臉一紅,臉上火辣辣的。


    他此來的目的,的確是來試探陳望的水平的。


    他自認為造詣頗高,對於外界傳言,說陳望比他們道院手段高明,他是頗為不服氣的。


    首先,他不相信道院和東明寺解決不了的鬧鬼之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一個少年就能解決得了。


    其次,即便陳望能解決得了這鬼怪,也不能證明本事比他們大。


    鬼怪之事,本就荒誕瑰麗,說不定他們恰好未得其法,而陳望是湊巧撞上了偏門,將鬼怪請走……李仲淹認為,這種可能性反倒更大。


    所以,他帶來了兩個自己豢養的小鬼——也就是身後跟著的這兩個童子,來對陳望進行試探。


    沒想到,陳望竟然一眼看穿這兩個童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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