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作為一個上師,便須得有忍受孤獨的本事,應在密法域,回程的路是孤獨的,無有甚麽人的存在,野狼,成群的、已經野化的獒犬,還有吃人的熊,天上的鷹,野驢,野馬群,黃羊群,它們盤桓在這裏,卻給了諸人一陣安心之感覺,便應如此,它們也算是生命。


    有了生命存在,便是危險,也要比看到厲詭縱橫行走要好的多,隨著他們逐漸深入無盡白塔寺勢力範圍的腹地,便是連那“空行母的呼吸”這般蠻橫的天象,亦也在這邊不多,但是就算是在這還算是安全的腹地——還算是安全,脫離了莊園,便是荒野。


    除了用人的骨頭和牛羊的骨頭,風馬旗,瑪尼堆做成的路標,其餘甚麽都無有,空氣炙熱的時候,便還會有蒸騰的虛幻,就是因為這樣特殊的地貌,莊園的主人是無害怕農奴逃脫的,便是止這路上的一路顛簸,便不是農奴可以逃走出去。


    出了莊園,便是送死罷了。


    陸峰和智盡上師二人,便都在路上堆砌了瑪尼堆,展開了風馬旗,二人的經文誦唱,亦也不一樣,陸峰是循環往複,永不停歇的“六字大明咒”。智盡上師的便是長經文,低沉的“嗡嗡嗡”從胸腔之中發出來,通過鼻子,傳遞出去。


    陸峰則是更加的口齒清晰,便可以叫人聽到他念的是甚麽咒語,兩種聲音便好似是永不停歇的密法域一部分,傳遞在了整個荒無人煙的曠野之上,二人都無有交流,他們好似便都是習慣了獨自念經這樣的事情,除了吃喝,其餘的時候他們都在念經。


    二人都算得上是苦修行者,智盡上師苦修之時候,便無得說話的同伴,自然也就不說話了,陸峰可說可不說,如此倒還是省事了不少,他二人便如此晝夜行走,終於在鉛雲密布,朔風凜凜的時候,來到了明理長老的莊園,卻無有想到,原本走的時候,無有人的明理長老莊園,此刻卻布滿了奴隸。


    明理長老也從自己閉關之所走了出來,他的身上穿著一件僧衣,威風凜凜,這衣裳,陸峰曾見得,這一身的僧衣,應無是明理長老現在可以穿著的,應他穿著的是一件鎧甲也似的法衣,這法衣,是大法會上的僧人所穿著之衣,是主持法會之人殊勝的表現物品。


    並且叫陸峰看了一眼,更覺得心中有數的是,明理長老的坐騎,從以前的護法神,變成了現在的這一隻黑色的山羊。


    這一隻黑色的山羊便用一雙方形的眼睛,無神的看著陸峰,陸峰也冷漠的看著這隻黑山羊,並不畏懼,看了半日,這黑山羊便低垂了目光,舔舐地麵,也無知道這地麵之上,是否是有鹽巴存在。


    明理長老無有說話,他閉著眼睛,無知道是在休息還是在做什麽,止陸峰來了,他便是叫陸峰去將他的經書都取了過來,說道:“我作為你的‘本尊上師’,亦無有甚麽能給你的,便是這些經書,你且拿著讀讀罷。


    也無是甚麽禮物,這便是本尊上師應給伱的。


    這些經文,我也無有翻閱,無知道是甚麽,才旦倫珠,才旦倫珠如何?”


    陸峰雙手合十,感謝自己的本尊上師,說才旦倫珠好得很,他正在一位大上師的手底下學習,問過了,事情就過了,明理長老便無有再說話。


    場麵又安靜了一下,陸峰雙手合十,將書籍一個一個都保存起來,無有看封麵,亦無有看裏頭的內容,他知道,這些經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即將要去的無盡白塔寺,那才是一切的問題源頭所在。


    廟子裏麵的,才是大事。


    這一場大事情,其實除了涉及到了他們,還涉及到了所有無盡白塔寺所統治的地方,但是若是廟子裏麵出了事情,他們三個人,便是第一時間會受到衝擊的——甚至要是他們出事,他們可能都無有走出廟子的可能。


    那時候,就算是他們將“人間伏藏”的經文全部都搬到自己麵前來,他亦無有甚麽福分來享受,所以他沉默的將自己的這些經文都放在了白瑪的身上,至於說智盡上師,他也得了供奉,止是甚麽,陸峰也無有去看。


    雖然藤箱上麵無有密咒,可是陸峰沒有必要看了,明理長老看著手下二人都將東西收了,緩緩說道:“走罷,走罷,在下雪之前走罷。


    主持尊者的這一趟轉世,是成功的一趟,亦還是最後一趟,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永真啊,永真嗬,記住了,我們之所見的,所有的一切,便都是菩薩的指引。


    我去那裏是,你去那裏亦是,智盡去那裏也是。


    菩薩啊,連雪落在了什麽地方,落在了什麽時候,亦都是旨意,無有不是菩薩旨意的地方,永真啊,我們須得奉旨而行,跟著菩薩,菩薩會給我們獎勵,違逆了菩薩,便是佛敵啊。”


    明理盯著陸峰看,說:“你可還知道,記得?”


    “是的,永真知道,記得。”


    陸峰說道。


    他什麽話語都無有說,便是菩薩,亦發下大誓願,可便是如此,世界處處也無是佛土,淨土。


    密法域現在的樣子。


    便是菩薩願意的樣子麽?


    若是這便是淨土,那陸峰現在便修的是甚麽?


    遍地的厲詭,也是菩薩的旨意?


    陸峰將所有的情緒都收斂的極好,轉瞬即逝,出現就攪碎!明理長老聽到了陸峰的話,點了點頭,也無能看得出來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準備好了之後,一行三個人便朝著無盡白塔寺走了過去,止他們三人,無帶著一個隨從。


    現在出發的,也無止是他們,便是周圍的州府裏麵的大貴族們,亦也開始去廟子裏麵,應這是冬日的明主大王法會要到了的時候。


    他們是須得在那一場大法會的時候,坐在前頭看法會的大人物,並且,這一次的法會更有意義,應在法會的前麵兩天,便是無盡白塔寺的主持尊者圓寂的日子。


    在那之後,他們是要封鎖了無盡白塔寺,等到新的轉世佛子回來的時候,便是廟子裏麵的真空期間,這個時候,便是他們和戒律院一起主掌大權的時候,也是他們權力最大的時候,土司貴族、宗本貴族再加上寺廟的力量,三種力量奇妙的媾和在一起,化作了真正可怖的大意誌,籠罩在所有無盡白塔寺廟子的統治範圍之中。


    所以,緊趕慢趕,陸峰等人在快要下雪的前五天時間,他們便已經到了無盡白塔寺,便是如今,氣氛就已經不同了,是夜晚,可是在路上,陸峰等人見到了諸多綁著彩條的獒犬,持著火把的上師隊伍,行走的護法神,它們化作了一張網,從廟子這邊推了出去,廟子像是一隻蜘蛛,而這些散落出去的人,便好像是蜘蛛的觸須。


    可是他們這些“觸須”,是無得阻攔三位上師的,路上也遇見了不止一處巡邏人,可是三個人都安安穩穩的過來了,此刻,他們便都站在了廟子遠處,看到廟子至今都是燈火通明,特別是山上,酥油燈和火把的亮光,從山下一條長龍到了山上,便是連後山都照亮了。


    到處都是人,似乎廟子裏麵發了“差役”,將所有的僧、奴,全部都帶了回來,日夜守護寺廟。


    在這種時候,無盡白塔寺的廟子裏麵,各處都落下來了門鎖,便是倉貝大宗本,亦無得在夜晚出來,叫別人開了門鎖,上師們隨時準備著密咒,這一次,無管是哪裏著火,便是燒死了一院子人,也無可能打開鎖鏈,叫人流通!


    如此不同尋常的情況,便如同是一層不祥的雲霧,籠罩在了無盡白塔寺每一位僧侶們的心上,亦不用言語說話,所有的僧人連走路的時候,便都提著自己的腳步,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一個腳步重了,惹鬧了貴人,落得一個稀裏糊塗的下場,故而陸峰遠遠的看著無盡白塔寺的那座山,感慨萬千。


    離開了三年,未曾想到,便以這樣的麵貌回來,便是以這樣的情形,見到了這一座在州府之中便都有大名譽的寺廟,智盡長老看著此處,問道:“長老,我們應如何進去?”


    明理長老說道:“等。”


    便止一個等字,陸峰和明理長老,智盡上師,便在這裏等待了差不多一百個呼吸的時間,在一隊巡邏隊經過之後,馬蹄聲兒傳來,陸峰看到明理長老無有搭理的意思,便也不動神色,緊接著,黑夜之中,一根火把撕開了夜幕。


    一位帶著刀的上師走了過來,應是侍從僧,他一句話都無有說出來,止拿出來了三包僧衣,還有厚外套,丟在了地下,轉頭消失無見。


    明理長老見狀,方才說道:“穿上罷,這便是廟子裏麵明初長老‘官邸’之中的侍從僧僧衣,拿著這牌子,再穿著這衣,明日早上便可以混在巡邏的人裏頭,去廟子裏麵了。


    到了廟子裏麵,什麽都不須得做,什麽都不須得說,便止看著,便都應該了!”


    陸峰等人穿上了衣服,快要到了白日的時候,那丟了僧衣的上師亦走了過來,還帶來了三匹馬,陸峰等人上馬,至於說藤箱等物,便是白瑪看著。


    陸峰順著巡邏隊回去,發現廟子雖然看上去守備的很森嚴,可是這個廟子,平日裏麵那便是鬆懈慣了,短時間裏麵想要將鬆懈的這些人都提起來做事,便是心氣夠了,可是手段也無夠,這般鬆懈的守衛,陸峰懷疑,現在進去的“雜草”,多了去了。


    便見得那些站著守著的朵多僧兵們,便都是一個二個無有睡醒的樣子,這些朵多僧兵,叫他們摔跤丟石頭,便還能看的過去,可是叫他們做這些精細活計,他們是一個都做不了,也不知道這樣裝模作樣,又有什麽作用。


    走入了廟子裏麵,陸峰便感覺到了廟子裏麵壓抑到了極點的氣氛,來來往往的僧侶無精打采,低頭不敢亂看,並且越是走近,陸峰越是看到了諸多的生麵孔,按理來說,明理長老和智盡上師的臉便都是有人認識的,所以在進入之前,那帶著僧衣來的人,亦帶來了三張血淋淋的人皮麵具,丟在了他們的麵前。


    看到了此物,陸峰便知道,他們的衣服,亦無是隨便挑選的,脫下來這些衣服的人,恐怕都無在人世間了。


    他拿出來的那人皮麵具,便好似是剛從人的臉上剛剛剝下來的一樣,明理長老對此見怪不怪,他將此物拿了起來,施展了咒語,披在了他們的臉上,這種古怪的巫術,叫他們的臉和這些臉皮變得無比的貼合,仿佛這些臉皮,就是他們自己的一樣。


    他們都變成了另外的人,來到了明初長老的官邸,他們便都開始了短暫的休息,休息完畢之後,便要在廟子裏麵巡邏,三人都無有說話,他們身邊亦是別人,大家都背靠著床,開始休息,有人開始去廚房之中催飯,到了這幾天,便是廚房也顧不得戒律,無日無夜的提供飯食。


    廟子裏麵啊,還就真是一個“魚龍混雜”。


    陸峰一句話都無有說出來,他也無有“嘎巴拉念珠”可以在手指之間撥弄,在此地待了些日子,他們出去巡邏,行走在了路邊,陸峰還看到了一些穿著盔甲的人,和他們一起“護衛”這廟子,並且很有意思的是,山上,他們是不去的。


    ‘包圍了主持尊者的山嗎?可是包圍了這一座山,又有什麽作用呢?人數在第三階次第的僧侶麵前,止一個數字罷了。’


    如此巡邏幾日,到了“主持尊者應圓寂”的那一天。


    日頭還無有落下來,陸峰等人便都手持法器、武器,留在了院子裏麵,所有人都知道,大日子到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山上,都落在了遠處的主持尊者所在的碉樓之上。


    廟子裏麵的長老,大貴族們,依次第的上山,朝聖一般朝著山上的碉樓走去,進入了碉樓之後,便無有了聲息。


    “主持尊者是在等著這些人來嗎?”


    陸峰問道。


    明理長老站在他的身邊,搖了搖頭說道:“並非如此,主持尊者掛礙在心上的,從來不是他們!”


    話說到這裏,密法域外麵忽而起風了,止這一次的風,似乎要比往日的風,更加喧囂了一些!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從密修學院僧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夜半探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夜半探窗並收藏從密修學院僧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