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老頭什麽的,夏源隻能說騙了,但又沒完全騙。


    隻要這些設想能實現,能推廣全天下,盡全力將市場開發到最大,別說占一成的份額,就是占半成,那也是個難以想象的巨大收益。


    不過設想隻是設想,若讓設想變成實際,一直努力下去,至少要花數代人之功。


    但他提出的就隻是設想,沒提怎麽實現的事,所以夏源沒有半點心理負擔,一臉坦然的和三個老頭對視。


    半晌,劉健幾人收回目光,互相對視一番,又沉吟片刻,隨後劉健慢慢說道:“若真能按夏詹事所言,此事倒也並無不可。


    不過老夫等人雖是內閣閣臣,但朝政非我等能決之,還要看其餘百官的意思。”


    夏源先是一怔,然後整個人都不好了,付出這麽多籌碼,結果換來一句混跡官場的經典話術。


    還踏馬看百官的意思,翻譯翻譯,什麽叫踏馬的看踏馬的百官的意思!


    如果朝會上,弘治皇帝提出修路的事情。


    再有這三位閣老站出來,旗幟鮮明的力挺支持,這事九成九能順利推動下去。


    但卻來一句要看百官的意思,什麽意思?


    話不說透,想留個回旋的餘地?


    聽這話的意思,他們三個老逼登明顯不會站出來力挺支持,但也不去反對,總之就是不當眾表態。


    呸,就是不想擔事。


    夏源在心裏狠狠的啐了一口,裝作沒聽懂的樣子,臉上掛著純良的笑容,“行,既然諸位閣老已然同意此事,晚輩這便回去找陛下複命,下次朝會便勞煩三位閣老了。”


    劉健表情未變,又道:“夏詹事,老夫等人雖是同意了此事,但即便我等同意了也不濟事,還要看百官的意思。”


    謝遷接言道:“官階上我等雖高,但朝堂卻是議論國事之地。大家夥兒各抒己見,總不能不讓旁人說話,若果真如此,那朝堂成什麽了?而這修築道路一事,如若百官依舊反對,恐怕此事仍難以推動。”


    百官反對,那你們三個是吃幹飯的?


    懟回去不會嗎?


    夏源真想懟這三個老頭,卻又抬頭瞅瞅天色,甕聲甕氣的道:“既然幾位閣老這般說了,那晚輩隻得再走動走動,天色不早了,晚輩先去忙了,諸位閣老,晚輩告辭。”


    說著,他施了一禮,剛想轉身,卻發現轉不了身。


    袖子被謝遷拽住,謝遷一臉的慈祥和藹,像是親爹在看親兒子,“莫急,夏詹事這麽著急作甚?當初你參考會試之時,乃是老夫添居主考,論起來,老夫還是你的座師。


    老夫托大,便喚你一聲賢侄,賢侄覺得可還中聽?”


    “中聽的很。”


    “既然賢侄覺得中聽,那賢侄便和老夫說道說道,你打算去忙什麽?又要去哪裏走動?”


    “噢,先去打聽一下百官都住在何處,而後挨家挨戶的拜訪,幫三位閣老充當說客。”


    李東陽的眼睛都睜大了,“你要幫老夫等人充當說客?”


    “昂,諸位閣老既是已然同意,卻又擔心百官反對,下官隻好代幾位閣老去找百官說道說道。”


    劉健心裏一突,覺得自個兒的清譽要遭。


    謝遷已是開口了,“賢侄,你莫要如此,國之大事怎可私下去談,這豈不是有結黨之嫌,這不是臣子之道。”


    “那謝閣老覺得何為臣子之道?”


    劉健在旁邊一臉肅容的道:“身為臣子,自是全依陛下的意思。”


    “.”


    夏源在心中歎口氣,指望這幫閣老頂個事是踏馬的真難。


    不過總算是給了句準話,雖說依舊不大頂事,但能有這樣的結果也算是完成了任務。


    大明朝悠悠走過這一百多年的歲月,皇帝早已不像建國初期那般集大權於一身,更多的是依靠法理,依靠所謂的正統性去統治天下。


    帝王的權柄被分割成好幾份,而這幫大臣無疑拿的是最大的一份。


    以至於發展到現在的明中期,有些現象已是成了廟堂上的常態。


    比如這幫位高權重的大臣,決不肯偏向於皇帝,哪怕皇帝是對的,仍然矜持的像個賣藝不賣身的小姐。


    若是旗幟鮮明的力挺皇帝:會遭人唾罵,是個攀附皇權的幸進之臣;


    會被人戳脊梁骨,是靠著阿諛皇帝才得以爬上高位;


    會被底下的官員,被天下士林看不起;會影響所謂的清名。


    因此這所謂的全依陛下的意思,就是先讓皇帝親自下場和那些百官爭鋒,他們不表態。


    而沒有他們帶頭,所謂的百官便要低皇權一頭。


    等皇權占據上風之時,他們再站出來,先將這修路之事的利弊全總結一遍,然後說此事乃是利大於弊雲雲,接著再去問百官的意思,最後大家一起口呼陛下聖明。


    大概就是這麽個流程。


    這就是所謂清直大臣的德行,那位修仙的嘉靖皇帝,為何能讓嚴嵩把持朝政二十年。


    不就是由於嚴嵩貼心。不僅能幫著背鍋,還能幫著搞錢,並且嚴嵩還不在乎臉麵,不管嘉靖說什麽,永遠都是第一時間跪下來高呼陛下聖明。


    內閣首輔這種高大上的職業,抗衡皇權的急先鋒,被嚴嵩給硬生生的幹成了舔狗,倒也是大明朝一絕。


    夏源又抬頭瞧瞧天色,道:“天色不早了,諸位閣老若是無事的話,晚輩便不打攪幾位閣老了,先告辭了。”


    說著,他衝著三人深施一禮,這次沒人拽他的袖子。


    直到他上了馬車,三位閣老仍是在原地站著,李東陽捋須不言,謝遷麵容深邃,半晌,劉健出聲問道:“賓之,於喬,你二人覺得如何?”


    謝遷幽幽說道:“前歲鄉試秋闈之時,老夫那個不成器的犬子考了順天府鄉試第二名,被壓一頭,對此深以為憾。從那之後,他便日日將自己關在房中苦讀不輟,老夫回去得與他說說,這書莫要讀了,無用。”


    李東陽笑道:“依老夫之見,於喬該讓令郎去讀醫書,醫書有用,若能手不釋卷更佳。”


    “賓之倒是言之有理。所謂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


    說著,劉健又望向那輛已是緩緩動起來的馬車,半闔起眸子道:“依老夫觀之,此人怕是想做上醫。”


    “那希賢兄當年入仕之時想做哪個醫者?”


    聽到這個問話,劉健先是一怔,隨即搖頭歎道:“事過經年,此等事老夫已是記不清了。何況當年初入這岐黃之道,實是醫術不濟,即便是想,卻也有心無力。如今已至暮年,更是耳聾目眩,就算有了醫術也是無用了,怕是醫己都難。”


    “謝某開個醫己的方子,若要醫己,當先醫心。”


    李東陽搖頭道:“可這醫心才是最難的,幾近無藥可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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