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裏,張家兩兄弟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又是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在自己家裏睡覺,沒招誰也沒惹誰,忽然就有一夥劫匪闖進來,二話不說套上麻袋,然後就是一頓揍。


    打完人還不算,還搶走了家裏好些個東西。


    堂堂國舅,皇親國戚,一個侯,一個伯,居然遭到了劫匪的夜襲。


    還有王法嗎?


    還有法律嗎?


    張鶴齡二人看向坐於正中的弘治皇帝,朱佑樘半闔著眸子,僅從臉上難以看出任何的思緒和想法,看起來也沒有開口的打算,兩人又看向自己的姐姐,痛哭流涕道,


    “阿姐,你要替我們做主啊,那些劫匪簡直不是人,分明就不講道理,我們都沒敢怎麽喊,他們就打我們,不止打,還是套著麻袋打的,而且還搶走了好些個東西,牆上的字畫,桌上的銅爐,我們束發的金簪子,就連桌上一對喝茶的茶杯都搶走了”


    這京裏上上下下誰不曉得,張皇後拿自己兩個兄弟當成寶貝,看著倆人哭哭啼啼,訴說遭受到的惡劣事跡。


    張皇後又是怒又是氣,怒的是這京師首善之地,居然有如此窮凶極惡的土匪,猖狂至此,竟闖到侯府當中行凶。


    氣的這兩個兄弟純粹是個慫包軟蛋,隻是遭遇這麽樁子事兒便哭成這副熊樣。


    “都哭個什麽,大男人哭哭啼啼像個什麽樣子!”


    恨鐵不成鋼的罵了一句,張皇後扭頭看向朱佑樘,察覺到這道目光,弘治皇帝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瞧熱鬧了,稍稍醞釀一下情緒,安撫道:“放心,朕自會替你們做主,這堂堂京師居然有如此惡匪,一旦將這夥賊人拿住,朕決不輕饒!”


    表明了一下立場和嚴懲賊人的決心,弘治皇帝這才問道:“朕問你們,那夥賊人行凶之後,往何處奔逃而去?”


    “不知道。”


    “他們逃走之後,伱們沒有喊家中下人去捉?”


    “喊了,是他們逃走之後,我們等了一會兒才喊的。”


    聽到這話,朱佑樘的眉頭皺起來,“為何不在他們甫一逃走之際,便立刻呼喊家中下人,如此即便捉不住,至少也知道他們逃往了何處方向。”


    張鶴齡倒也不含糊,帶著哭腔道:“我們不敢,怕那些賊人聽見,又折返回來打我們。”


    “對,他們手裏有刀,可長了”


    弘治皇帝臉頰抽了抽,在心裏罵了句慫貨,張皇後的臉色也不大好看,真丟人。


    略微的沉默過後,朱佑樘沉吟著道:“這夥賊人即是搶奪了你們的財貨,那從你們家中搶來的字畫杯盞定會用以脫手,屆時朕自會派人於各處探詢,一旦發現你們所丟失的財貨出現於市麵之上,到時即可順藤摸瓜.”


    這是他這個皇帝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也是最省事的法子。


    一夥賊人闖入侯府,又是夜半無人之時,整個京師的大街上滿打滿算也湊不出一百個人來,除了打更的更夫,就是巡邏的軍士,這些人決計不可能看顧住整座京師順天府。


    而這兩個活寶還膽小如鼠,既不知道賊人往何處而去,也沒有第一時間組織人手去捉賊,反倒是跑到宮裏哭哭啼啼。


    耽誤這麽長時間,那夥賊人怕是早就跑的無影無蹤。


    查起來毫無頭緒,幾如大海撈針。


    所以采取這等法子是最佳的選擇,隻是弘治皇帝有些不太理解,京中那麽多大戶,家境殷實的人家更是多如牛毛,隨便選哪一家都可劫財,可為何就偏偏挑中自己這兩個小舅子?


    難不成這夥賊人也瞧不起這兩個貨色?


    此時,京城南郊的破廟之中,那夥賊人正在烤火。


    火是用字畫引燃的,還有幾套濕漉漉的夜行衣和裏襯丟在火堆旁邊,準備等烤幹一些就立馬給燒掉。


    幾人做事都很小心,甭管字畫值多少銀兩,統統燒掉,搶來的香爐,茶盞,金簪等物也都沒留。


    順著永定河從城中遊出來時,隻要將手撒開,這些加在一起值個數百兩,乃至數千兩的紋銀的物件便會沉入河底。


    銀兩固然動心,但還是小命重要。


    事情雖說做的天衣無縫,但帶頭大哥還是很嚴厲的叮囑道:“一個個都好生記著,千萬要把這事兒爛在肚子裏頭,向誰也不能透露,哪怕是你爹娘,哪怕是你媳婦也不成,不然咱們都得上那西四牌樓走上一遭。”


    論起繁華程度,西四牌樓或許僅次於承天門外的那條前門大街,但西四牌樓的繁華背後又透著一股子血腥。


    因為繁華,因為是商業區,因為人多,因為以儆效尤,這一片也是刑場,砍頭,淩遲,腰斬皆在此處進行。


    往後劉瑾就會在這裏被千刀萬剮,再往後還有位姓袁的嘟嘟,也將在此地布其後塵。


    等濕衣服上的水汽蒸發掉一些,幾人將其丟進火堆裏,燒幹淨之後又將灰燼處理幹淨,這才穿著一身幹衣服從破廟中出去,此時天光微亮,幾人也未進城,反而向著遠處而去。


    ————————————————


    次日一早,夏源早早的便起來,今天是經筵月講的日子,這大明朝的經筵分為兩種,一種是日講,一種是月講。


    日講比較靈活,皇帝什麽時候想起來,什麽時候就可以辦,而且人員也不固定,很是隨心所欲,可以簡單的找幾個有學識的翰林進來論一論,也可以多叫幾個人。


    但月講就不同了,此乃定製,每月一次,不僅皇帝和太子得到場,內閣的三位閣老,還有六部的一些大佬也要去,然後就是所有的翰林官。


    夏源的司經局洗馬隻是兼任,本質上還是翰林,因此也得到文華殿參加這所謂的月講。


    當然,他的品級比較低,從當官以來這月講他攏共就參加過兩次,每次都隻有在人群之中聽講的份,講課的人多是那些侍講,侍讀的翰林學士。


    盡管他瞧不起朱厚照這貨看人下菜碟,但誰又不是個雙標的人呢?


    在東宮裏頭上值,夏源平時睡醒之後,少不得還要抱著小薺子膩歪一會兒,親親摸摸的占占便宜,直到時間大差不差這才起床,然後慢悠悠的洗漱穿衣用早飯,最後踩著點姍姍來遲。


    今天趕上這文華殿月講的日子,他也不敢睡懶覺了,隻是在迷迷糊糊的小媳婦臉蛋上使勁親了兩口,穿衣洗漱之後,早飯都沒吃,便出了府門。


    沒辦法,誰讓弘治皇帝這人就是個工作狂,起的比雞都早。


    要是趕在皇帝後頭才到,那就叫藐視皇帝,皇帝本人或許不在意,但那幫大臣是好相與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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