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朗月,原本一片靜謐然而時府姑娘內帷一處燈火通明。廳廈圓堂下跪著兩名婢奴,一名渾身哆嗦顫抖抖,另一名渾身浸濕,氣息奄奄。


    “身為奴婢,最忌亂拿主物。更何況是二小姐貼身之物,若不是二小姐心善,你二人早被亂棍逐出將軍府。”頓頓,說話者偷瞄主座沏茶之人,見那人麵色平靜。


    管事這才玄著的心才悠悠放下,輕吐氣息,又道:“你們二人還不快謝二小姐?”


    “謝、謝二小姐。”


    奄奄一息之人未語,因實著無力而言。


    “還不快滾。”


    此話一出,柳露扶起身旁霜降,轉身欲要離去,隻聽一極慢極輕聲:“慢著。”


    兩人立刻頓住。


    時嫣坐於主座,一身白衣長裙,蘭花手持玉瓷杯,廣袖掩麵,飲盡茶水。時嫣放下茶具,她抿著紅唇,幽幽美眸望向霜降道:“你是嫂嫂府中的婢女罷?”


    霜降拖著殘虛弱體,憑著直覺與幾中觀察,而後言。


    “回二小姐,正是。”


    “你們是不能湊近貼身嫂嫂是麽?”


    霜降半惑半疑點頭,又是一番沉寂,冷風嗖嗖,灌在霜降單薄濕衣,她微微打顫,她聲音都在發顫:“正是。”


    時嫣闔眸,勾唇一笑而:“本小姐今天放了你們,你們不應當好好感謝本小姐麽,要麽你們二人替我做事你們可願為我所用?要麽亂棍逐出將軍府,你們自個選吧。”


    二人麵麵相覷。


    時嫣見狀有些惱怒,她本就是個藏不住表情的人:“我不過是讓你們將靳夕瀾一言一行盡數告知於我,你們也不曾做到嚒?”


    柳露驚慌叩首道:“二小姐,我們隻不過是最下等的下人,連夫人身都近不得的。”


    讓她監視夫人,時家當家主母。


    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


    “這兩個不知死活偷拿我玉佩的奴婢拖出去杖斃。”


    柳露不停的叩首:“二小姐,我們願為您所用,求求您放過我們二人。”


    時嫣心滿意足揮手示意二人退下,柳露這才又攙扶著霜降離去。


    -


    春雷滾滾,慢慢撕裂冬季的尾巴,草長鶯飛,萬物複蘇。


    靳夕瀾一邊防著君秀山,一邊忙著私塾一事,如今倒也忙清有驚無險。


    私塾學堂正式授學,噱頭一出,引得不少清貧學子紛紛前來求學,隻不過進學堂是要有審核的,經過孔先生考驗才得以進去。


    而蘇譽在裏頭也學的安心,靳夕瀾很是欣慰。


    靳夕瀾坐著馬車去學堂瞧瞧。


    馬車在青石路上悠哉悠哉的緩慢前行,突然車身一陣前傾,靳夕瀾險些撲倒在地,鬆蜜在一旁扶住了她。


    馬夫道:“夫人,有一人暈倒在咱們馬車前,險些馬蹄踏上了


    靳夕瀾擰著眉道:“怎麽回事?好生生的怎麽暈倒了。”


    來者一身孤藍色條紋袍子,硬生生躺在地上,馬蹄險些從他身上踏過。


    她命人將男子拖至旁處,替他罷脈,脈象薄弱,應當是氣虛不足導致的麵色蒼白,薄唇也甚是好無血色。


    靳夕瀾同鬆蜜道:“鬆蜜,到馬車上拿點茶水同糕點來。”


    她又掏出將一粒黑色藥丸讓馬夫喂進他嘴中,又喂了他些水,這男子才幽幽轉醒。


    暈倒的男子一睜眼瞧見靳夕瀾等人,他拖著疲憊的身軀,作揖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靳夕瀾糕點遞給他道:“快吃些吧,別又餓暈了。”


    他顯然麵色漲紅。


    沒錯,他是餓暈的。


    正當靳夕瀾要走,趙黔城出聲止住了去路。


    趙黔城道:“敢問姑娘,聽聞京都將軍府所辦專門招收清貧窮學子的私塾學堂,所在何處,千裏迢迢從建平至此,實在是摸不著路了。”


    原來是個求學的。


    靳夕瀾也不曾想她這私塾學堂傳的如此之快,一傳十,十傳百,竟然已經傳到建平了。


    “你要去學堂求學?”


    趙黔城點頭,目光異常堅定。


    靳夕瀾道:“你且上馬車,我捎你段路程。”


    趙黔親欣喜,急忙道謝,他同馬夫坐在一處。


    他自顧自的說起自己身世。


    他姓趙名黔城,自小無父無母,多半是靠百家飯喂養長大,兒時寂寞,少時流離淒苦,這也導致許多年後,他伶仃了小半生的眸子裏再沒了燎原的灼灼火色,受盡冷眼屈辱。


    他同蘇譽不一的是,蘇譽好歹有個母親照應,而趙黔城無父無母,心如磐石,這也是兩人走上相悖路的原因。


    鬆蜜悠茹一陣動容。


    反觀靳夕瀾倒是麵無表情。


    至私塾,小廝瞧見馬車急忙來迎接,趙黔城見狀這才反應過來,“您……您就是時夫人?”


    悠茹道:“正是,這便是將軍府時夫人!也是學堂開創者!”她說話的語氣都帶著驕傲。


    靳夕瀾依舊麵色清冷,甚知不願意多看趙黔城,但還是忍著道:“正是,你若是前來求學,跟著小廝去找夫子。”


    趙黔城應下,忽然對靳夕瀾一跪,把靳夕瀾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麽?”


    “夫人,此番前來求學,誠心墾墾,還請夫人同意在下入學堂。”


    人來人往,有不少人頻頻回頭,這讓靳夕瀾也很無措。


    靳夕瀾命小廝將他扶起來,她耐下性子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麽?過了夫子這關就可,書院我定然是做不了全主的。”


    趙黔城堪堪點頭。


    “你先進去吧。”靳夕瀾示意。


    趙黔城這才被帶了進去。


    待他進去後,靳夕瀾麵色徹底陰冷下來。


    趙黔城,這個名字不亞於君秀山,他一說靳夕瀾便有了印象,前世君秀山換著法子欺辱她,有趙黔城一半的功勞。


    前世,蘇譽是賢臣,趙黔城乃是君秀山身邊的奸臣之一。


    今世,暈倒在她馬車前。


    她本是想敬而遠之,但是不知曉此時的趙黔城同君秀山還是否有聯係,她有意疏遠,可估摸著趙黔城有所察覺,竟然在些私塾門口跪了下來,隻怕是想故意做秀給路人看。


    好似在說——你們看啊,時府嘴上說隻收清貧學子,卻將我拒之門外。


    靳夕瀾隻能按兵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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