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麒看著已經站在地麵上收起劍,微微衝著她笑的花想容,不由得怔了一下。


    對麵的人嘴裏抱怨著自己恩將仇報,實際上卻沒有半分要埋怨的意思,反倒好像很為她感到高興。


    “恭喜啊,慕容姑娘。”花想容走上前對慕容麒說道。


    慕容麒這把劍名為“藏鋒”,實在是概括了礪鋒劍道的至高境界。對於走礪鋒劍道的劍修來說,出鞘容易,入鞘卻很難。


    眼前無路想回頭,似乎是很淺顯易懂的一個道理。但對於這一道的劍修來說,他們一向信奉遇強更強,鋒銳無雙,把劍收回去則意味著認輸,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但是“藏鋒”並不是真正的“藏”,藏鋒,是為了在下一次出鞘的時候,手裏的劍更加鋒利。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意味著對此道的認知與理解更上一層樓。


    “謝謝。”慕容麒對花想容說道。


    然後她頓了頓,接著說:“如果你不介意,我願意叫你一聲師父。”


    花想容這一下是真的愣住了,她沒想到慕容麒會這麽說,所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旁邊的人也非常震驚,讓他們相信慕容麒會叫別人師父,還不如讓他們相信慕容麒自己收了個徒弟。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你解開了我的疑惑,當然可以做我的師父。”慕容麒說道。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是,這種事情不管怎麽說都很荒唐啊。在圍觀的人看來,花想容的年紀可是比慕容麒要小的。


    “不過是互相切磋,慕容姑娘言重了。”花想容說道。


    不等慕容麒再說什麽,她立即拉起洛九魚的手,說道:“九魚說她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要做,既然劍已經尋到了,那各位,我們就此別過。”


    洛九魚一邊被她拉著走,一邊嘀咕道:“我哪有什麽要緊……”


    花想容加重力道掐了一下她的手,洛九魚立即改口:“啊,對了,想容說得對,我還有急事,就不多打擾了。”


    兩個人就這麽在眾目睽睽之下,你一言我一語地越走越遠。


    “二位姑娘要去哪裏啊?”李麟在她們身後問道。


    “黎州。”花想容回答道。


    “黎州?”慕容麒挑了挑眉。那可真是巧了,她這一次回來,就是打算在李府短暫停歇之後,也去黎州的。


    周圍看熱鬧的人逐漸散去,隻剩下李氏一家人還站在原地。


    “姐姐,還沒來得及問呢,你怎麽突然回來了?”李麟問慕容麒。


    慕容麒外出曆練,行蹤不定,但她和李麟一直用一種特殊的方式保持聯係。她這次回來得突然,就連李麟也不知道。


    “我一直在越州遊曆,總覺得那地方有些奇怪,就想著回家讓你們幫忙分析一下。”慕容麒回答道。


    “哪裏奇怪了?”李慕問道。


    慕容麒的神情不變,說出來的話卻叫人吃驚:“我懷疑越州有魔修,而且修為還不低。”


    “這不可能。”李懷下意識地反駁道。


    “是啊,眾所周知,越州滅門慘案之後,滄瀾宗和四大門派的人已經把越州的魔修清理得幹幹淨淨,還留下了不少弟子日夜監視,甚至有修為高深的長老坐鎮。”


    長孫瀟皺起眉,她知道慕容麒不是喜歡信口雌黃的人,可是這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


    “姐姐,你為什麽會認為越州有修為高的魔修呢?”李麟問道。


    慕容麒回答道:“我修煉的功法,淨天三陽訣,至罡至純,與魔修的魔氣天生排斥,一接觸就會感到不舒服。我在越州的時候,曾經有一次感覺自己呼吸不暢,體內的天地靈氣凝滯不前。”


    “我本以為是自己氣海內的真氣走岔,但仔細檢查之後發現並非如此。那個時候我意識到有可能是魔氣,於是就在越州探查了一番。”


    慕容麒說到這兒,停頓了片刻,臉色有些蒼白,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麽不太好的事情。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才接著說一去。


    “當我分出去的靈識在越州內四處尋找魔氣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了一個強大又有些瘋狂的意念。非常強大,我的靈識和它一接觸,就直接潰散了。”


    慕容麒在“強大”這兩個字上的音咬得很重,那件事現在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靈識是修士可以從元神中分離出來,作為自己外延的五官六感,用以探查周圍的東西。靈識潰散雖然對修士身體的影響並不大,但是元神會受到損傷,需要好好溫養。


    僅僅隻是和一個意念有所接觸靈識就直接潰散了嗎?李麟和李慕對視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


    “好在那個意念並沒有繼續追蹤我的形跡,我感覺……它似乎是陷入了一種狂亂迷茫的狀態。應該是我的靈識正好撞上了某一個人擴散出來的意念。”慕容麒又說道。


    “你覺得那個人是一個魔修?”長孫瀟問道。


    “十有八九。雖然一接觸就潰散了,但我仍然能從那一瞬靈識傳回來的訊息中感受到,那個意念充滿了惡念。更可況,我的淨天三陽訣也產生了排斥的感覺。”慕容麒回答道。


    “阿麒,你告訴我,你覺得那個意念的主人有多強?”李懷難得臉上出現了嚴肅之色,聲音也隨之低沉了下來。


    “很強。比二叔你要強,也比丹秋子前輩強,似乎……和滄瀾宗的顧宗主差不多。”慕容麒將那個人與自己修真路上見過的強者進行比較,大致得出了這個結論。


    “這種修為的魔修……莫非阿麒你遇上的是應靈眾的某一個靈使?”長孫瀟思索著說道。


    “或者,也有可能是他們的大祭司。”李懷接著說。


    還有一種可能,隻是沒有人說出來,眾人都麵麵相覷。


    最壞的結果,是慕容麒感受到的充滿惡意的,強大又瘋狂的意念,來自於那位原本隻存在於傳言中的靈皇。


    由於誰也沒有見過靈皇,因此那個機構裏的人大多都傾向於覺得,靈皇是應靈眾的實際控製者,也就是大祭司虛構出來的人。這個有著“皇”的尊稱的女人隻是一個象征或者說信仰。


    但慕容麒在越州的遭遇,有可能指向,靈皇是真實存在的!


    這可實在是一樁了不得的大事。


    “這件事情,要讓他們知道嗎?”李麟問長孫瀟夫婦。


    原本應該對這個問題毫不猶豫的夫妻二人,此刻卻又是心有靈犀地默契,兩個人對視一眼,緩緩搖了搖頭。


    在這幾天的事情之前,他們或許還對那所謂的聯盟機構全然信任,而現在,卻不得不打上一個問號了。


    前有李慕在雲州和吳素一道遭遇了疑似滄瀾宗門人的伏擊,後有慕容麒在修真門派把手的越州遇到了魔修。這修真大派的水,可真是有點兒深啊。


    由於某些原因,九州之內有幾個修真家族,與修真門派的關係是頗為微妙的。齊州李氏,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李麟和李慕自然沒什麽好說的。李麟為人通透,對很多事情都很敏銳。李慕剛剛和吳素經曆了滄瀾宗門人的痛下殺手,對其好感全無。


    至於慕容麒,她與千符堂正副堂主的女兒交好,和裴晉的關係也不錯。而千符堂,正是對滄瀾宗和那個機構敬而遠之的修真門派之一。因此,對這個決定也沒有什麽意見。


    “姐姐,你這次回齊州之後,還有什麽別的打算嗎?”李麟問慕容麒。


    “我打算休息一天,然後啟程去黎州。”慕容麒回答道。


    “你也要去黎州?”長孫瀟有些驚訝地問道。


    “是。裴晉給我傳信,說黎州出現了月靈使的蹤跡。”慕容麒回答道。


    “月靈使?”聽到這個名字,一向麵容平靜,情緒穩定的李麟也忍不住握緊了拳頭,眼睛中流露出的,分明是冰冷的恨意。


    月靈使,是應靈眾的四靈使之一,也是當年殺害李河和慕容歌夫婦的凶手。


    應靈眾的四靈使分別以風,花,雪,月為名,他們原本都是凶名赫赫的魔修,入了應靈眾之後,掩去原來的名字,稱為靈使。


    “我一定要去。”慕容麒說道。


    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手刃仇人的機會。


    “姐姐,你不是月靈使的對手。”冷靜下來之後的李麟,神色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放心吧,裴晉說了,這一次前往黎州的修士中修為高深的不少,他們打算圍殺月靈使。千符堂的兩位堂主也在。”慕容麒回答道。


    李懷剛想再開口,突然若有所感地看向李府的方向,神情是夾雜著狂喜的不可思議。


    “這個氣息……是姐姐出關了!”他說道。


    聽到這個稱呼,長孫瀟等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同樣震驚地看向李府的方向。


    一個身著玄衣,頭挽銀簪的女子,緩步從牆壁上突然出現的門內走了出來。


    這一天,齊州所有劍修,第二次感覺到自己的劍出現了短暫的嗡鳴。齊州上空,劍氣嘯百裏,昭示著曾經縱橫修真界的任俠劍李汝和她的則鳴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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