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水生煙在修真界成名已過百年。她修的是鬼道,可以與死人的魂魄溝通,甚至驅使他們。除此之外,她還有一手畫皮幻術。比較有意思的是,她和花無雪有點兒過節。


    水生煙這人有一個愛好,收集美人。不論性別,隻要是美人,就會成為她的目標。怎麽收集呢?她要照著那人的臉,給自己弄一張人皮麵具。


    這比起那些動手就要剝人麵皮的邪修還是要好一些,所以也沒有人討伐她。至於因為能夠以假亂真的畫皮幻術鬧出的事情,一直以來也不算很大。


    直到有一次,她找上了花無雪。花無雪和她打了一個賭,誰贏了就可以要求對方做一件事。賭注的具體內容是秘密,但結果是花無雪贏了。花無雪贏了以後,讓她兌現承諾,嫁給陸寧聲。


    這陸寧聲是一個異常普通的修士,天賦平平,相貌也不出眾,性格沉默。天知道是不是花無雪隨手從她知道的修士裏點了一個。


    水生煙為人驕傲,但是她和花無雪簽的是生死契,一旦違背就會形神俱滅。不得已之下,她隻好與陸寧聲成了親。


    這種事情在修真界也算是幾百年難遇,因此其他修士調侃水生煙,就會喊她陸夫人。


    水生煙在成親的第二天,就操縱著上百具鬼屍殺到了花無雪的居所。花無雪那個時候已經幾乎全部領會了飛鴻劍和自然劍道的精髓,隻一劍,就逼退了鬼屍。然後她消失在了水生煙麵前,隻留下一句:“水生煙,你不謝我,還要殺我,是何道理?”


    此時這蘇不渡膽大包天地喊她陸夫人,水生煙眼中的殺氣越來越重。


    “原本想著饒你一命,現在看來,沒那個必要了。”


    “在下隻是開個玩笑,前輩何必動怒?”蘇不渡笑著說。


    水生煙冷哼一聲,不再與他廢話。她看向了花想容。


    “你一定不是這小子的堂妹。你姓花,是花無雪的後人,是不是?”


    花想容心道你這人也太不講道理,親是花無雪逼你成的,難道還要搞連坐嗎?


    “我猜,你真名不叫蘇想容,而是叫花想容吧。雲想衣裳花想容,花晏明這個廢物倒是喜歡附庸風雅。”水生煙繼續說道。


    “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花想容反駁道。


    眼下再否認也沒有意義,還不如承認了。而且水生煙罵花晏明這幾句,聽著還是很順耳的。


    “和他們廢這麽多話幹什麽?直接都殺了。我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呢。”一直沉默著的陳深說道。


    他早就知道水生煙精神狀態並不算穩定,經常神神叨叨的,或許是和鬼打交道多了。隻不過這一次的事情不得不和她合作,才一直忍著。現在,他終於要忍不住了。


    “急什麽,你難道對這三個人不好奇嗎?”水生煙伸出一隻手指,點著花想容的下巴,輕笑著說。


    “你們還有什麽遺言嗎?”她問道。


    “有。”蘇不渡立即說道。


    “可惜你的遺言,我不想聽。”水生煙瞥了他一眼,惡狠狠地說。


    “你呢?花二小姐,你有什麽遺言?”她又看向花想容,語調溫柔地問。


    “有。我想知道鬼花魁到底是怎麽回事。”花想容說道。


    “好,我可以告訴你。”水生煙笑吟吟地說。


    原來那日郡守派人將那花魁娘子一刀斃命之後,她的魂魄憤怒不甘,久久徘徊,不願離去。正好遇上了鬼修水生煙。水生煙問她想不想報仇,花魁娘子點了頭。


    於是水生煙讓她魂魄歸體,以自己的九轉控魄訣讓她變成鬼花魁,在郡守的兒子大婚那天,去找他們尋仇。


    所以就有了店家,也就是陳深講的狂風大作和流血淚的花魁娘子。那花魁娘子本意隻想找郡守和孫公子尋仇,所以掐死郡守之後又想向孫公子動手。可她看孫公子一臉不可置信,然後閉上眼睛準備引頸就戮的模樣,又心軟了。


    “所以,一個月娶一個,不是她想做的,是你想做的?”花想容問水生煙。


    “唉,那女人也真是傻。姓孫的負了她,她竟然還能心軟。”水生煙說道。


    “正所謂‘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情之一字,你我修道之人尚且難以勘破,更何況是凡夫俗子?孫公子雖然懦弱,但是罪不至死。他二人一定也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那花魁娘子心軟,也是情有可原。”蘇不渡文縐縐地感歎道。


    “閉嘴。”水生煙嗬斥道。這蘇不渡的廢話,真是太多了。


    “正因為他二人曾經海誓山盟,孫公子毀了盟誓,才更為可恨。大丈夫一諾重於泰山,怎麽能夠背信棄義?”裴晉突然說道。


    “裴兄說得也是,是蘇某狹隘了。”蘇不渡自然是從善如流的。


    “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們就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快殺了他們。”陳深在一旁催促道。


    果然,他就不應該和這水生煙合作,真是麻煩。


    “陳深,你是在命令我嗎?”水生煙眼眸微眯,危險地盯著他。


    “晚輩不敢。”陳深立即恭敬地說。


    “如何?花二小姐聽得可還滿意?”水生煙滿意地點點頭,又問花想容。


    “多謝解惑。”花想容微笑著說。


    “我知道你還想問什麽。你想問我,我們想做什麽,對嗎?”水生煙說道。


    “我可以告訴你。”不等花想容回答,她又補充道。


    “條件,”花想容停頓了一下,不等水生煙做出回答,又說,“我猜,是花無雪的下落吧。”


    “很遺憾,祖姑母已經百年沒有回過花家了,我不知道。”


    水生煙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真是一個誠實的好孩子。”


    “陳深,殺了他們。”她的語氣冰冷了下來。


    花想容懷疑這水生煙的畫皮幻術已經到了最高境界,才能做到在一秒之內切換情緒。這也就是為什麽大多數修士覺得她神神叨叨。


    “放心吧。你們三個人的皮相都是上佳,我一定好好畫下來。”水生煙說道。


    花想容感覺到她身上的傀儡絲瞬間收緊,全身都疼痛了起來。


    “哎呀,真是可憐呐。我勸你們不要掙紮。剛才的霧氣裏有毒,你們現在根本無法運功。越掙紮,傀儡絲纏得越緊,你們就死得越痛苦。”水生煙含著笑,眼神卻很冷。


    好吧,被勒死和被雷劈死相比,已經算是溫和了。不過,現在認命,還為時過早呢。


    她這一縷元神,可沒有全然廢掉。雖然花想容不能修煉,但是強行用元神的力量催動懷中的匕首還是可以做到的。可能之後元神會更加虛弱甚至就此湮滅,但總有一線生機。而且,她還有生生不息符。


    念及此,花想容閉上了眼睛。


    還沒有等她用元神的力量,身上的束縛突然鬆了。蘇不渡把她從地上拉起來,關切地問道:“想容姑娘,還好嗎?”


    “無礙,多謝蘇公子關心。”花想容說道。


    “你,你們......”變故陡起,水生煙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三個人。


    “這位陳深公子,你就不覺得奇怪嗎?”蘇不渡搖著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折扇,淡笑著問道。


    陳深盯著他,並不言語。


    “你剛才與水生煙一起出現的時候,我們都不覺得奇怪,難道你不奇怪嗎?”裴晉也站起了身。


    “你們早就知道我是萬傀門的人?”


    “不然呢?你們萬傀門的印記,非常好認啊。”蘇不渡說道。


    “說起來我們隻有一個地方猜錯了。本以為鬼花魁是你控製的,沒想到她也在。”花想容扶了扶頭上的烏木簪子,讓它不至於滑落下來,漫不經心地說。


    “你們以為掙脫了傀儡絲,就能走得了嗎?別忘了,你們還在陣法裏麵。”陳深冷笑著說。


    “誰說我們要走了?至於陣法......”裴晉隨手扔出三張符咒,符紙分別覆蓋住三個地方,然後地上的紋路就不見了。


    “你真的以為,區區三才陣,能困得住我嗎?”他同樣冷笑著,眉眼之間是再不掩藏的狷介。


    “滄瀾宗年輕一輩可沒有聽說過你這號人,你到底是誰?”水生煙盯著他,臉色終於沉了下去。


    “我呢,確實是滄瀾宗的弟子。隻不過嘛,中間省略了一些修飾詞。”裴晉把玩著腰間的東海暖玉,淡淡地說。


    “在下裴晉,是滄瀾宗的副宗主的死對頭的好友的妻子的父親的弟子。滄瀾宗講究同氣連枝,所以說我是滄瀾宗的弟子也無不可。”


    雖然眼下還有敵人沒有解決,但是蘇不渡和花想容對視一眼,還是笑出了聲。


    “裴兄啊裴兄,你也算是我見到過的最有趣的人之一了。”蘇不渡說道。


    “蘇兄過譽了。”裴晉回答道。


    這裴晉畫符的手法看起來師承於丹秋子老頭,但是又對陣法很有研究,方才東拉西扯,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師承。


    花想容不由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怎麽這小小的商隊不但臥虎藏龍,還一個兩個都是信口胡謅的高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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