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李平濤來鄭市,和趙長安說起了這段往事,趙長安才知道這家夥為了一雙鞋,大二大三過得慘不忍睹。


    窮矮醜搓黑,虛榮,嘴笨,——


    這些標簽一直貼到他大學畢業。


    而且因為多年養成的怯懦自卑缺陷型人格,畢業以後更是一條喪家之犬,一年換幾家公司,次次都是被掃地出門。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一個性格內向,見到陌生人說話都說不利索的家夥,你讓他去跑銷售,那不是開玩笑。


    趙長安問他那為啥報這個專業,李平濤說是他高中班主任幫他報的,畢竟一個鄉鎮小高中,當時能考上一個專科都不容易,能走就走,先上車再說,管他什麽專業不專業。


    李平濤的那次鄭市之行,不但和劉奕輝簽了一單六千多萬的中央空調單子,而且還給趙長安一塊‘不值錢的’津巴布韋金綠貓眼原石。


    這塊貓眼石一半長在一塊高純度的鎢鐵原礦石裏麵,一半露出來,有一個野核桃大小,就像是一個獸首口裏銜著一樣。


    趙長安使勁的搖搖頭,把手裏的煙丟在地上,望著李平濤的臉色就有點變。


    “怎麽?”


    李平濤曆來小心翼翼,生怕犯錯,立刻就感覺到了趙長安的臉色變化,裏麵‘咯噔’一跳,賠小心的問。


    “一雙幾百塊錢的鞋子能讓你攢一個暑假的錢,你在學校有勤工儉學吧?”


    “有。”


    然後李平濤又苦笑著說道:“因為這雙鞋子,弄丟了。”


    “這是啥邏輯?”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孫一陽,有點沒聽明白裏麵的邏輯。


    “就是說我能花這麽多錢買鞋子,就不應該和那些真正的貧困生搶飯碗。”


    “你不貧困?”


    孫一陽繼續追問。


    “我貧困。”


    “那為什麽還要買這麽貴的呢?哈哈~,不好意思,我的鞋子好像都沒有三四百的,最便宜的也得七八百吧。”


    李平濤沉默。


    “你就不能說是買得高仿,就幾十塊錢?”


    孫一陽覺得自己太狂了,傷了眼前這個家夥可憐又可笑的自尊心,就緩和了一下話。


    望了一眼趙長安穿得運動鞋,對李平濤說道:“看到他穿得沒有,airjordan13,其實是一個高仿貨,不過穿在他腳上誰敢說是假的?”


    這下李平濤就不止是沉默了,簡直就是麵紅耳赤,恨不得找一條地縫兒鑽進去。


    “有你這麽安慰人的麽?”


    趙長安說了孫一陽一句,在李平濤感激的眼神裏,笑嗬嗬的問道:“既然貧困,為什麽還要買這麽貴的,不要說什麽防滑,百十塊錢的品牌運動鞋,防滑效果一點也不差。是虛榮心麽?”


    李平濤的黑臉又騰地一下子變得通紅,半天才吃力的說道:“不是。”


    “那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看到這麽貴的鞋子,就特別的想擁有一雙,穿在腳上。”


    “現在穿在腳上感覺如何,是不是後悔,因為這丟了勤工儉學的事兒,而且還要被人嘲笑,說你虛偽虛榮自不量力傻比?”


    “我不後悔!”


    李平濤滿臉堅毅,黑裏透紅的臉色也在飛快的褪去紅色,又變得純黑起來。


    “哈哈!”


    趙長安大笑起來,拍了拍李平濤的肩膀:“這就對了,你後悔個錘子?靠著自己的勞動掙得錢買得鞋子,那是你的自由,關別人叼事兒!”


    “走,繼續轉,你這個向導要當好,給我兄弟介紹介紹工院的校花是誰,有沒有機會挖牆腳。”


    看到孫一陽吸完了一支煙,這時候才三點四十,離著和鬱原明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趙長安還想轉轉。


    “工院才專升本成功,學校太小了,學生也少,又以理科為主,沒有公認的校花這一說。不過也有幾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在學校裏麵比較有名氣。”


    然後李平濤連續說了四五個名字,除了那個單珺,別的趙長安都完全沒有印象。


    “單珺和我同級,一個係,不過她在企管班;你要見她我知道在哪裏,別的我真不清楚,她還沒有對象,不過這段時間和她們班裏的班長走得比較近。這個人你可能認識,叫伍益強。”


    “武藝強,我靠,練家子,打架很厲害?”


    孫一陽插話。


    “隊伍的伍,有益的益。”


    李平濤感覺‘有益的益’,容易和‘友誼的誼’歧義,又加了一句:“精益求精的益。”


    “我怎麽可能認識他,很有名麽?”


    趙長安笑著問,不過他是真的認識這個孫子。


    李平濤不解的望了趙長安一眼:“他是侏羅紀工院營銷中心副會長,營銷中心會長是施敬仲,我們係學生會會長。施敬仲不久就要退掉學生會會長職務,不過這個營銷中心的位置他肯定不願意讓。不過等到明年快畢業了,他總得讓出來,伍益強就是新的營銷中心的會長。”


    “我靠!”


    趙長安罵了一句,不知道該說些啥,伍益強這孫子這吃大戶,居然吃到他頭上來了。


    望著眼前的校園景色,問了一句:“有個叫阮雅的你認不認識?”


    “阮雅?”


    李平濤一臉的疑惑,搖搖頭說道:“沒啥印象。”


    “就是老和單珺走在一起,瘦瘦的個頭高挑,其實長得並不高,一米六五左右,和單珺一起還有一個胖胖的女生。”


    “哦,我知道了,就是不知道叫啥,你們認識?是上次你到學校認識的吧。”


    李平濤先是奇怪,然而轉念一想就明白了,要知道漂亮的女孩子總能吸引男人的注意:“她們三個都在營銷中心,伍益強也在那裏。”


    “你去那裏找活了,這都進不去,沒成?”


    趙長安有點詫異:“你不是說伍益強是熟人,就這麽一個自發性的不倫不類的東西,還不讓進!”


    “我的形象和嘴巴達不到他們的要求,他們隻收精英。武益強說了,到昨天為止,九月份這十一天通過營銷中心的電腦下了一百多台電腦訂單,這等於是產生了八十多萬的銷售額,他們至少可以提成四萬。”


    李平濤搖頭說道:“他們還留有十來個位置,不過這是給大一新生留的,想進去的人多得很。”


    趙長安的臉色有點發緊,艾秋秋的這個創新向趙長安說了幾次,建議明珠和燕京也這麽複製。


    不過趙長安總覺得味道不對,具體是哪兒不對又說不上來,所以一直都沒有搭理艾秋秋。


    現在他總算是明白哪裏不對了。


    他希望侏羅紀的網售模式,是一種開放式的,買家完全獨立自主的自由選擇。


    沒有捆綁,強製,道德大棒,——這些非市場化的,扭曲的東西。


    然而工院這個營銷中心的存在,就形成了一個利益點,進而圍繞著這個利益點,就聚集了一群為了自己的利益排他性的小團體。


    就比如工院這個營銷中心一旦利益足夠的大,而這群人在學生會裏麵,又有著足夠的話語權。


    他們不但會讓學校裏麵那些購買侏羅紀電腦的學生,走營銷中心這個ip,甚至在羽翼豐滿了以後,還很有可能阻止學校的學生購買別的品牌的電腦。


    這在短期來看,對侏羅紀肯定是百利而無一害,然而就長遠來看,說狠一點就是殺雞取暖。


    讓那些被迫購買侏羅紀的電腦,並且從營銷中心下單的大學生們,對侏羅紀產生權威壓迫下的抗拒逆反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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