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幾天,趙長安一直處於各種應酬和跑高校電腦采購之中。


    由黨晨穎聯係的交大三百台電腦采購,趙長安終是沒有爭贏從想象力總部空降過來的明珠區域總經理包景商,不過趙長安還是拿到了臨安大學兩百台的高配電腦訂單。


    交大訂單的失去,很讓趙長安警惕。


    黨晨穎其實在交大裏麵的口碑非常的好,而侏羅紀又是明珠高校大學生創業公司,這大半年以來對明珠周邊七八家高校提供的電腦,運行都非常的流暢。


    性價比絕對比想象力,牆磚,紫光,正方形的同價電腦要高。


    在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卻還被一個才到任兩天的空降兵截胡,搶了飯食,似乎隻有兩個理由可能解釋得通。


    第一,侏羅紀在這些老牌公司麵前,給很多采購方的印象還是太嫩,不保險,有種看天吃飯的不確定性。


    第二,就是鑒於民族企業的起步為艱,這些高校早已經在心照不宣,默契的選擇了一家國內電腦公司,進行扶持。


    想象力是國有民營的上市公司。


    這個名字猛一看就是一個四不像,然而它就是靠著這個四不像左右逢源,便宜占盡。


    你跟我講道理,我和你談感情,你和我談感情,我和你說道理。


    說一個最明顯的區分,94年的時候實行新稅製,營業稅改增值稅。


    17%的增值稅,能夠輕鬆吃掉很多作為一家純粹的電腦組裝公司大部分的利潤。


    侏羅紀就是走了大學生創業這個擦邊球,進行了稅務免減。


    不然幾乎能吃幹侏羅紀這種極致低價位,帶著不正當競爭味道的電腦銷售模式所有的純利。


    這些年國內很多企業,都是打著高新技術企業的名稱,求得稅務免減優惠;而為了扶持這些高新企業,在這方麵也是十分的大方,盡量給予最大的優惠。


    倪光南院士所代表的一些業內人士,意識到新稅製如無優惠政策,對軟件等高技術產業發展不利,一直在積極的奔走呼籲,提出了《扶植高新技術企業的提案》。


    這個提案特別提到,新的稅製可能對於一些高增值的企業,像軟件、集成電路這樣的企業,造成很大的稅負。


    希望能夠再出一個新政策,扶持這些企業。


    而作為新政策還沒有完善下來之前,想象力和一批高新技術企業,其實就已經得到了大力的扶持。


    在政策上方便,在稅費上免減,在采購商盡量的傾斜照顧。


    而且隻買貴的,不買對的,就是讓想象力掙錢,扶持民族企業。


    希望能夠把這些企業盡快培養出來,和國外的世界一流電腦廠商競爭,反哺回饋社會,早日實現四個現代化和全民富裕。


    所以在交大訂單爭奪失敗以後,趙長安的心裏麵就有著一種很強烈的緊迫感,他需要越快越好,越早越好的在全國高校和企業部門領導層那裏豎立一個觀念:扶持侏羅和扶持想象力,磚牆,紫光,正方形一樣,都是在扶持民族工業科技!


    而想要用最小的代價和資源達到這個宣傳的效果,重啟擱置了五年的‘明珠微電子中心和複大等單位的合作計劃’,就是最佳的途徑。


    現在蘇博,南鸝,趙長安,以及一大群複大微電子學院的教授們,心裏麵都有著很深的渴望和激情。


    而且事件隨著王渝的加入,更在不斷的發酵串聯。


    不過趙長安還得繼續潛伏著,默默的等。


    他有一種預感,唐文炫應該不會讓他等得太久!


    ——


    在新學期第一個緊張的星期過去以後,趙長安才算是終於緩過來一點勁兒。


    到了九月十號的教師節,學校放假,加上周六周日,等於是連放三天。


    周四晚上,趙長安和黨晨穎聯係了一下,那邊說這幾天忙得很,讓趙長安把那個廠子的名字告訴她,等她這段時間忙完了,再和趙長安聯係一起去探險考察。


    這些話其實就是很外交,很禮節性的拒絕。


    至於黨晨穎去不去嶽胖子的廠子考察趙長安不知道,但是人家不願意和自己一起去,他是非常的懂。


    既然周六周日不陪黨晨穎冒險,趙長安就想去一次牧野,那邊鬱原明已經打電話催促了一次,說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他趙長安就是東麵的風。


    既然明天放假,趙長安又沒有什麽一定要參加的應酬,他決定明天到上外的幾個操場,去看看美女學妹們英姿颯爽的軍訓風姿。


    而且肯定還要帶一個十倍望遠鏡,一個臉蛋兒一個臉蛋兒,慢慢悠悠的仔細欣賞,——


    結果這邊趙長安剛想好了行程,那邊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楚有容的電話。


    “師姐,難得給我打個電話,這個暑假收獲很大吧。”


    楚躍良夫婦這個十一想要到金陵,明珠轉一圈兒,趙長安以為楚有容要說這件事情,心裏想著還有二十來天,這時候說這似乎有點早。


    “我明天去明珠見陸嵐,你有沒有時間?”


    電話那邊楚有容開門見山,不說廢話:“有時間就一起吃個飯。”


    “陸嵐?”


    趙長安一時卡殼了,心裏想著陸嵐是誰?


    “嵐嵐!”


    楚有容。


    “嵐嵐?”


    趙長安。


    “就是陸緘默的妹妹,你不會連這也忘了?”


    電話那邊的楚有容,感覺簡直無語:“就在你初中的時候,你一到我家,她隻要在家就蹭進來,黏著你不放,你別說連這都忘了,這才幾年時間,四年時間而已!”


    “不是四年時間而已,而是至少二十四年,整整過去二十四年了,誰還能記得當年十五六歲的時候,黏在自己身邊的一個小丫頭片子?”


    這話趙長安隻能在心裏麵默默的說,不過同時努力的翻檢記憶,卻對這個小丫頭的相貌沒有任何一點的印象了,隻是記得似乎好像是有著這麽一回事兒,這麽一個人。


    “不是忘了,是這段時間事情太多,千頭萬緒的,一時卡殼了。她也在明珠?”


    趙長安心裏哀歎,自己隻是想要一點私人時間,去看看上外的妹子盤兒靚不靚,這都九月九號了,可都沒有一點時間。


    哥怎麽就這麽難!


    “她不僅僅在明珠,她還在複大。”


    楚有容也是服氣:“陸緘默沒和你說?”


    “現在公司總部在上外這邊,除了上課我都不在學校;怎麽想著來明珠見她?”


    趙長安覺得挺奇怪的,都是山城人,雖然楚有容住在彭州,可離著山城市也不過七八十裏,坐班車也就個把小時的事情。


    至於跑到了蘇南,一個在金陵,一個在明珠,跑六百多裏見麵。


    “你剛才也說了,我暑假一直在金陵電視台實習。”


    “呃~”


    掛了電話,趙長安坐在石橋茶室,點了一支煙。


    有點惆悵。


    不是文燁給得那塊沉香木實在造型太好,品質太棒,他都快忍不住要進屋拿出來刮一點粉兒點燃,安靜一下自己的心情。


    和前世很多走遠的遠離線一樣,無論陸緘默還是陸嵐,在高中以後趙長安沒有再見過他倆一次,再也沒有聽到過他們兄妹的任何消息。


    這次,妹妹陸嵐居然出現了?


    像殷宛那樣!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趙長安用手指叩擊著桌麵,在月光和流水,幽幽照射進來的燈光裏,吟誦著這首詩。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吟唱起了這首詩。


    就是很想吟唱。


    吟唱前世那無數的遺憾和一直無知的人和事,伶仃飄散在淒風冷雨之中。


    即使今世重來,即使貼近和彌補,然而,前世的遺憾,就是今世的遺憾。


    缺了一個小口子的碗,甚至可以把整個碗磨碎成粉末,重新融鑄。


    然而心裏麵缺了口的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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