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安等著單彩把衣服夾著夾子晾曬好,就和她一起下了樓。


    到了五樓,單彩朝趙長安揮揮手作別,就拿著鑰匙打開了女生宿舍的過道防盜門,在聲控燈的明滅裏,走向她的宿舍。


    趙長安本來想到四樓機房看一圈兒,不過想著文燁肯定沒有睡,就直接下了一樓。


    經過四樓,三樓,二樓的時候,都是燈光長亮,還有說話聲,服務器的嘀鳴,組裝搬運電腦的碰觸聲。


    麵對井噴式的需求,最後還是楚紹之想出了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就是現在複大開學前後這一個星期,那些沒有女朋友的老油條們都沒什麽事情,不如招十幾個計算機係的家夥過來上夜班兼職。


    在唐霜同意了以後,侏羅紀很快就招了十來個學生,專門上長夜班,用高提成,濃茶,濃咖啡,檳榔,川蜀辣火鍋,在刺激他們努力工作。


    趙長安來到一樓大院,看到一輛小卡車在大門前停了下來,看門的老劉連忙打開大門,而那邊已經等著貨來的夜班組裝人員和庫管,正乘坐貨運電梯下樓。


    趙長安不想讓他們分心,悄悄的走到燈光的陰暗處,走向大樓後麵的石橋。


    整個石橋都沒有亮燈,沐浴在大樓照射過去的燈光,河水倒映的燈光星光,還有滿天的星光裏。


    趙長安拿出鑰匙,打開石橋一頭的柵欄門,就看到文燁坐在靠窗的石橋茶室邊,茶室靜幽,浮動著醒腦的檀香。


    “哪裏搞到的?”


    趙長安關上柵欄門,走到文燁身邊,看到他麵前的桌子上居然擺著一個小小的香爐,從鏤空的雙龍爭日的圖案裏,冒著冉冉的青煙。


    在窗外光線的照射下,這尊小巧的香爐泛著包漿的古銅色光澤,要麽是從舊貨市場購買的造假現代工藝爐子,要麽就是真的很有年代感的老古董。


    “你這是買櫝還珠,牛嚼牡丹。”


    文燁看到趙長安拿出煙,朝他擺手:“讓你安安神,咱們聊一會兒,好讓你睡個好覺。”


    “你的意思是這香比爐子還值錢?”


    趙長安想著不能辜負文燁點的這盤香,就沒有吸煙,坐下來掂著紫砂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爐子是清朝仿製的宣德爐,可以說也是一個假貨,隻不過經過了兩三百年的歲月沉澱,假貨也成了古董,做工很好,拿出去賣個兩三萬應該不成問題。至於這香,你說值錢它也一般般值不了幾百幾千,可問題是你就是拿著幾百幾千去買,人家也不一定願意出手;說白了,好東西,又是稀罕物件,隻要不缺錢的人家都不會出手,所以有價無市。”


    文燁把邊上擱著的一個小布袋推向趙長安。


    布袋裏麵的東西顯然有一點重量,摩擦著薄合板桌麵直響。


    “什麽?”


    趙長安打開小布袋的繩子紮口,裏麵是一根手臂粗細,近十厘米長度的黑黝黝的木橛子。


    摸著通體潤滑微涼如玉,黑中帶著灰黃色的斑點,隻在一處邊緣地帶,有著一小片磨砂般的觸感。


    “香棒,啥香?”


    趙長安明白過來,這一小片的磨砂觸感,就是用小刀刮著樹粉而形成的。


    “沉香木。”


    “我靠!”


    這是今天晚上趙長安第二次發出這樣的驚呼:“你在哪裏搞的這好東西?”


    難怪文燁會說‘你說值錢它也一般般值不了幾百幾千,可問題是你就是拿著幾百幾千去買,人家也不一定願意出手’。


    他嘴裏的幾千幾萬,不是說這根木頭橛子值幾千幾萬,而是說這個木頭橛子,一克值幾百幾千。


    “我要是說用了一兩藥粉,再加上我的針灸,你覺得值不值?”


    “不值!”


    趙長安先是肯定的表明了他的態度,然後鬼笑著說道:“能勞我兄弟出馬下針,那簡直就是萬金不換。”


    “所以龔誌鳳一家可能覺得他們真虧,但是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他們真的不虧;甚至陳崇義的命,都遠遠不值我給他們的藥粉。現在是和平年代,假如是在解放前的動蕩時期,就是十個他這樣的賤民,都換不了我一兩的藥粉。”


    “這都過去的事情了,你怎麽還在糾結,這不符合你的風格啊?”


    趙長安感到很納悶。


    “不是為我,而是為你。如果說陳崇義的死,是我故意設計的圈套,我可以承認我確實是給他下套,當然,既然下套就有著危險,就像他這麽搞笑的溺水;不過你完全沒有必要因為你睡了陳晶,就覺得對不起什麽人,你給她的那一年量藥粉,明碼標價不知道能在大富豪買多少個陪酒小妹的第一次。”


    “行了,這事兒你不說我這幾天都快忘了。”


    趙長安趴在冒煙的香爐上,深吸一口,緩緩呼出:“這麽貴的香,我可得多吸幾口。”


    “送給你了,香爐,沉香木,刮刀,炭條。”


    文燁又把桌子靠著窗邊,處在陰影裏麵的一把帶鞘銀刀遞給趙長安,還有一個大木盒:“這裏麵是炭條,你先用打火機點燃炭條,再用炭條點燃香粉。”


    “這和用打火機直接點有啥區別?”


    趙長安好奇的問:“是不是打火機裏麵的燃燒廢氣會影響香的品質。”


    “也許吧,這個我還真不清楚。”


    “那為啥?”


    “儀式感。”


    “哦~”


    說完這句話,兩兄弟就沒有再說話,靜靜的感受著緊閉著窗戶的茶室裏麵的沉香木熏香。


    大約過了五六分鍾,趙長安突然充滿了倦意,腦袋裏麵之前各種紛雜的想法,懸而未決的未知焦躁,這時候都被他的困意主動屏蔽。


    “睡吧,明早你自由活動,不用起來太早了,我和唐霜他們都可以搞定。”


    “行,那我去睡了。”


    趙長安站起來都感覺身體有點搖晃,這時候隻想趕緊回房間,一頭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於是,他飛快的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三下五除二的踢掉鞋子,脫了衣服,就穿著一個小褲頭,上床就睡。


    ——


    文燁打開茶室所有的窗戶,把香爐,沉香木,銀刀,炭條盒子都收了起來,回到了自己的二樓宿舍。


    一時沒有睡意,就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燈火輝煌的大樓,然後低頭看著下麵被燈光照射,倒映著星光的河水。


    想了想,把香爐裏麵的香灰倒進河水。


    就像是倒盡自己的過往的遺憾,青澀,恨,和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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