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是景杏梅的電話,趙長安沒敢耽擱,連忙找地方靠邊停車。


    這個老阿姨在年輕的時候愛玩愛鬧叛逆無知,喜歡搖滾愛上了浪子景岫的父親武利,甚至從二樓跳窗高中輟學離家出走,跟著混跡。


    氣得她媽住院,父親白了頭。


    直到生下景岫,景杏梅看著男人和別的女人鬼混,得了抑鬱症。


    割腕,自殘,晚上把菜刀放在枕頭下麵,準備趁著武利睡著了幹掉他,同歸於盡。


    被武利發現了,嚇得奪門而逃,從此不敢再踏進租屋一步。


    並且在外邊說了這件事情,搞得他無辜的跟個天使一樣,不是他要拋棄景杏梅,而是為了保命。


    不久武利和那個女人離開明珠,一邊鬼混一邊掙錢支撐他的鬼混,完全不再管景杏梅母女的死活。


    最窮的時候,景杏梅被房東停水停電驅趕,經常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她父母得到消息把她和還是嬰兒的景岫接了過來。


    不久,武利酗酒騎車帶著女人一頭紮進了南邊的一條大河,一對不要臉的野夫妻一起見了閻王。


    遺產就是一把破吉他,以及一屁股的欠債。


    武利家住幾千裏外的西邊,連景杏梅都沒有去過一次,那些債主們當然攤上了景杏梅。


    門上潑糞,砸窗戶,絞電線,站在門口堵門破口大罵各種汙言穢語,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二老好不容易熬著把債還清,又把景岫拉扯到上小學,給景杏梅治好了抑鬱症。


    還沒兩年就撒手歸西。


    苦了一輩子,留下那棟矮小破舊逼仄的臨街小樓。


    這是趙長安從宋菁那裏得到的信息,而事實上景岫對這些事情根本就無從所知,隻知道她父親為了家庭事業奔波,在他鄉出了車禍而已。


    而且景岫的姥姥姥爺為了不讓外孫女變成景杏梅那樣偏執的人,一直偷偷的給她灌輸各種健康積極的思想。


    甚至忍著心裏麵對武利的恨,把他編織成一個積極向上熱愛音樂有著音樂夢想的好青年。


    說她父親還上了電視,唱了他寫的那些歌。


    而事實上武利就是一個草班子的野搖滾,外加酗酒打架鬥毆勾搭無知少女,整天一副懷才不遇明珠暗投憤世嫉俗的垃圾人。


    別說電視,就是稍微像樣一點,大型一點的晚會,他都沒有資格上台。


    國內的世界日新月異,十幾年前能有幾家家裏有電視,這些無從考究的善意的謊言,這些年來一直讓景岫深信不疑,認為自己的父親很有才華,很顧家。


    在她姥姥姥爺編織的童話世界裏,景岫的性格才一直沒有扭曲,而是清甜如水,溫潤如玉。


    所以即使景杏梅對趙長安的態度和印象很不好,趙長安也選擇了無視和了解,因為這個老阿姨實在是太傻逼了。


    年輕的時候無視父母的勸告,找了一個浪蕩的垃圾,美其名曰衝破世俗婚姻阻力的真愛。


    被社會揍得不輕,又回去讓自己的父母替她頂罪。


    一直把二老熬死,然後把自己身上的一切偏執都寄托在女兒身上,把女兒當成自己的傀儡和工具,蠻橫的操縱她的人生感情事業規劃,美其名曰我為你好。


    有一句話說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說得就是這樣的垃圾家長。


    “姨。”


    趙長安心裏麵其實挺煩景杏梅的,可誰讓她是景岫的母親,不得不耐著性子盡量把語氣放溫和。


    “唉,乖侄子;咯咯~”


    電話那邊傳來景岫得意的笑聲,還有遠一點的地方,景杏梅‘成什麽體統?’的責罵。


    “阿姨給你說了?”


    趙長安感覺很驚奇,這都不是景杏梅的風格啊。


    “哪可能,我媽不太懂得操作,不會消除通話記錄。”


    景岫這句話說得比較輕,應該是背著景杏梅不讓她聽到:“義演回來以後她就不讓我出門接商演了,聽說菁姐炒股賠了,在那邊急得直蹦。她都不讓我拿手機出門,一有人打電話不是她接就是站在,嗯,”


    景岫突然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聲音大了一點:“我這些天得好好學習,備戰考研,還有英語過級。”


    趙長安知道景杏梅過來聽牆角了。


    “沒什麽事情,孫一陽到陽慕竹海一個朋友家做客,我過去玩一天;公司16號搬遷,你這些天沒有事兒的時候到公司來看看,咱們到時候要搞一個小型晚會,看能不能唱一首。”


    既然有景杏梅盯著,想和景岫一起去竹海已經屬於癡人做夢,趙長安就邀請她過兩天見個麵。


    “嗯,嗯,到時候我和菁姐聯係,看能不能唱一次。”


    景岫的話有點前言不搭後語,應該是有些事情不想讓她母親知道。


    掛了電話,趙長安想了想,自己回來這兩天都沒有和宋菁聯係,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沒賠沒賺還是賠了或者小賺,就撥打宋菁的電話問一問。


    電話響了一會兒才接通。


    “趙長安,我可讓你給害慘了!”


    電話裏麵宋菁帶著濃濃的幽怨。


    “怎麽這麽有氣無力,感冒了?”


    趙長安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宋菁的話,心裏麵卻是一跳,感覺之前宋菁可能沒有和自己說實話。


    “不是感冒了,是賠成窮光蛋了!餓得說話都費力氣。”


    “你用了多大的杠杆?”


    趙長安這是真的嚇了一跳,這個女人的野心果然總是不聽勸告難以駕馭。


    一個人的野心要和能力相匹配,不切實際的野心和好高騖遠,往往就成了災難的根源。


    宋菁買的高位的時候,最高也就是三十六七,現在的股價大約是二十三四,要說賠成窮光蛋了,她用得杠杆絕對不止一倍。


    “——”


    電話那邊,宋菁沉默。


    “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趙長安感覺挺無語的,之前就慎重的告誡過她,杠杆絕對不能加得太高,顯然宋菁把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而且之前還一直騙他,沒有說實話。


    “我回老家了,逃債。”


    趙長安聽得頭皮直發麻:“這麽嚴重?”


    “你以為呢?前幾天想讓景岫去唱幾場,先還一點救救急。不過是她媽接的電話,說開學前不再出去了,你的電話又打不通,債主逼著還債,我不跑留在明珠讓他們逮著去賣身償還啊?”


    宋菁的聲音裏,怨氣滿滿:“你掛電話吧,我等一個電話,看能不能借一點。”


    “你欠了多少?”


    “連本帶利十九萬。”


    “這點錢能逼著你這麽狼狽?”


    趙長安感到不可思議。


    “我是一個漂亮女人,借錢的那家杠杆公司的老總是一個老色鬼,他說了錢可以不要,不過我得陪他,一萬塊錢算一次,不然就得立刻還錢。”


    “特麽的!”


    趙長安頓時怒了:“行了,你也別等那個電話了,我明天下午回明珠,你也回來吧;到了和我打電話,見麵再說。”


    “那行吧。”


    聽到趙長安這麽說,宋菁才提了一點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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