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有請來自複大的趙長安,為大家吉他彈奏一曲《春天裏》。”


    八點五十分,趙長安站在右台邊,背著景岫的夏威夷相思木吉他,看著上麵的楚有容和那個金勝宇報幕。


    然後,楚有容準備從左邊直接下去,而金勝宇則是遠離話筒和楚有容說了一句什麽,站著沒有動,微微偏頭望向趙長安,等他上台聊兩句。


    楚有容就穩住了身形,也朝趙長安望了過來。


    “我聊你妹兒啊?”


    趙長安嘟囔一句,走上舞台。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偌大的體育館裏麵沒有如潮的掌聲,倒是萬千的不解討論。


    顯然這個莫名其妙的‘春天裏’,而不是預料之中的‘存在’,打得下麵的數萬觀眾措手不及。


    紛紛納悶,啥‘春天裏?’


    趙長安走上舞台。


    “趙長安,據我所知今天晚上有很多你的忠實歌迷,都是衝著‘存在’這首歌過來的;你這首‘春天裏’,是你的新歌麽?”


    金勝宇熱情洋溢的問。


    “是一首新歌;之所以唱這首而不是存在,是我想說在我們展望未來的時候,也要珍惜現在,不要把美麗的東西變成永遠留在那個春天裏的遺憾。”


    “那就是一首懷舊歌曲?”


    楚有容望了一眼趙長安問,然後很職業化的麵對微笑望向舞台的前方。


    “算是。”


    “我覺得你應該唱存在,春天裏應該留在非高校類的舞台演唱。”


    楚有容笑著說道:“我覺得你現在改唱存在,一定是一則佳話。”


    趙長安沒有遲疑的說道:“就唱春天裏!”


    金勝宇愣了一下,有點詫異楚有容的話,連忙笑著補救:“有容的意思是今晚很多你的歌迷聽不到那首存在,一定會有些遺憾,不過春天裏,也一定是一首很棒的歌曲。”


    楚有容和金勝宇退下舞台,趙長安坐在高腳凳上抱著吉他對著話筒。


    “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春天,那時的我還沒剪去長發~”


    趙長安開始彈唱。


    不過直到唱完,他都沒有被掌聲和呼嘯打斷。


    一曲彈唱完畢,趙長安站起來,說了句‘謝謝’,準備下台。


    他這時候才明白自己有點太想當然,楚有容是對的。


    在99年這個時候,這些大學生和剛剛邁出校門走進社會的大學生們,都自詡為天之驕子,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憧憬和希望,哪裏耐煩回頭記憶往事和留戀身邊一切似乎唾手可得的東西?


    對他們來說,‘存在,展翅高飛保持憤怒,勇敢前行掙脫牢籠’,才是他們的主旋律。


    未來一定會比現在更美好!


    “啪啪啪~”


    體育館裏麵,稀稀拉拉的響起了很敷衍的掌聲。


    趙長安笑了笑,準備下去。


    這一代的大學生們,正處於全國性的改革大潮中,在未來漫長的時間的長河裏,有些人會一飛衝天,更多的則是輾轉的顛沛流離於人海。


    不知道等到若幹年以後,在這裏麵坐著的一些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的艱難生存,會不會想到今天晚上的不羈,理想,和這首‘春天裏’。


    以及此時坐在他身邊,在後來為了所謂的奮鬥,輕易拋棄的好姑娘。


    “存在!”


    突然,在偌大的體育館裏麵,有人在大喊,聲音隱隱約約,稍微遠一點就被雜音淹沒。


    不過他身邊的人都聽到了。


    “存在,存在!”


    邊上的幾個年輕學生跟著大喊。


    “存在,存在,存在!”


    更多的學生扯著嗓子大喊,有些更是激動的站了起來。


    隨即,猶如巨石投進了漣漪的水麵,引起嘩然的水浪。


    趙長安笑笑,準備下去。


    “存在,存在,存在!”


    聲音漸漸的匯流統一,在整個體育館上空呼嘯翻滾。


    趙長安看到邊上站著的楚有容直朝他擺手,示意他不要下場,繼續彈。


    而景岫則是站在楚有容身邊,就是靜靜的站著不表態。


    或者說相信尊重趙長安自己的選擇。


    “算了!”


    趙長安估計自己要是這麽下去,今晚可能要被這些怒氣衝衝的學生們罵成狗。


    他雖然不在乎這,不過他的一納米需要在這些學生們的心裏麵留下好口碑,才能賣給他們電腦,賺他們的錢。


    “那就唱吧,為了金錢!”


    趙長安抱著吉他,走到話筒前。


    整個體育館一片歡騰。


    “我靠!”


    他對著話筒忍不住罵了一句,不過聲音不大,被潮聲淹沒。


    “存在!”


    他站著開始彈唱。


    “——多少人愛著卻好似分離,多少人笑著卻滿含淚滴~”


    台下已經有很多的觀眾跟著大吼。


    “誰知道我們該去向何處,誰明白生命已變為何物~”


    更多的人跟著大吼,扯著嗓子大吼。


    “是否找個借口繼續苟活,或是展翅高飛保持憤怒~”


    全場齊吼,甚至已經壓住了趙長安的聲音。


    趙長安突然有點明白過來,原來這些年輕人之所以堅持著讓他唱這首‘存在’,其實並不是想聽他唱‘存在’,而是要在這萬千的人的洪流裏麵,高喝出他們每個人自己心裏麵的‘存在’。


    也許在二十年後人步入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艱難生存,然而每當他們想到二十年前的這場晚會,當時的自己是那麽的年輕,熱血,衝動,高唱著心中的‘存在’的時候。


    一定會露出‘當年我也存在過’的微笑吧?


    趙長安吼得滿頭大汗,在驚天動地的掌聲裏鞠躬走下舞台。


    景岫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趙長安接過去打開,一口氣喝完。


    對景岫說道:“唱童話鎮的時候收著點,我估計等你唱完這群家夥又要向這樣,逼你唱‘和你一樣’。”


    ‘存在’和‘和你一樣’這兩首歌,都屬於那種勵誌歌曲。


    而裏麵的區別就是‘存在’是一種對生命和生存意義的叩問,以此為基石,不蠅營狗苟,去追求和奮鬥。


    ‘和你一樣’則是一首男女相互提攜奮鬥的勵誌曲,男生希望自己能夠遇到一個這個樣的好女孩子,而女生則是希望自己能夠這樣努力的和自己的王子一起前進。


    ‘童話鎮’顯然是批判和揭露,而不是勵誌。


    所以趙長安才這麽說,估計有著自己這個前車之鑒,喊著讓景岫再唱一首也不是不可能。


    “嗯,嗯,我會收著唱。”


    然而讓趙長安意外的是,景岫似乎非常喜歡多唱一首,笑著說道:“其實相比於童話鎮,我更喜歡和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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