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通天塔。


    星空大廳,東南西北四個星位都站著一位黑袍人,碩大的袍帽中,根本看不到人臉,隻有一片扭曲的星空。


    不知何時,星空大廳中多了一尊青色大鼎,猶如血漿一般粘稠的五彩液體沿著鼎壁緩緩流出,順著地板多麵曲線凹槽,流經整個大廳,這種五彩液體的流入,將整個星空大廳變得更加閃爍、深邃。


    當整個星空大廳曲線凹槽都流動著這五彩液體之時,一幅五層蓮花星空圖案刹那點亮,大廳中升騰起隱晦的空間波動,片刻後星空大廳蒼穹之頂投下一道金色光束,這金色光束中仙氣彌漫,幾經變幻一鶴發童顏老者緩緩顯現而出。


    這老者一襲金衣,神態魏然,就算是那九天玄外的仙人也不過如此,雖相貌平和,卻給人一種不容褻瀆的威嚴,眉目分明,特別是那雙瞳孔,漆黑的純粹,好似宇宙無盡深淵,多看一會兒,仿佛便有一種快要被吸進去的錯覺。


    隻見那金衣老者朝著四人淡然一笑,揚聲道:


    “申公策,商朝孕育萬年的地葬龍氣,是否尋到?”


    東方方位的黑袍人應聲踏出半步,手中捧著一道虛無的黑色符文,符文之上,一條黑龍做出騰雲姿態,栩栩如生,散發著幽幽冥光。隻聽申公策言語恭敬道:


    “稟報仙使,地葬龍氣的“封龍印”我等已經獲得,隻待大洛帝國國運龍氣誕生,便能將其誘出,從而將其封印,收取龍氣。”


    “好,這些年辛苦眾位了,等諸位為鳳夕仙尊收取了這地葬龍氣,眾位多年來的功勞,仙尊必定重賞,到時候列為仙班,也不是不可能。”


    四人大喜,當即拜謝道:“為仙尊辦事,乃我等榮幸,不敢邀功。”


    “解決這地葬龍氣一事,我便向仙尊請求,入世與諸位一道,謀取這洛朝國運,重現昔日大商盛世。”


    四人聽聞後無不動容,當即誓言道:“仙使大恩,我等永生不忘。”


    金衣老者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雙手平展,口中念起法咒,腳下青色大鼎中流淌的五彩液態頓時沸騰,四道如墨般的光澤刹那射入四位黑袍人的頭罩之中。


    隻見四位黑袍人氣息陡然攀升,其中東方星位名叫申公策的黑袍人,氣息最為強盛,隨著黑光吸入,一道朦朧的灰色霧氣瞬間從申公策的體內溢出,又刹那收回,此刻隻聽申公策近乎狂熱的喝道:


    “多謝仙使恩賜。”


    虛境三階,真元化微,這是虛境大成的最後一個境階,入塵階!申公策先前溢出的灰色霧氣,便是虛境入塵的表現。


    金衣老者淡然一笑,神情說不出的飄逸灑脫,朝著眾人揮揮手,隨著金色光束的緩緩淡去,金衣老者也隨之消失在星空大廳之中。


    待金衣老者離去,申公策這才轉身對北星位的黑袍人追問道:“瑤池,秋水閣影珠一事,你給大家解釋一下?”


    瑤池低頭,沉思片刻,一道悅耳、柔然的女聲從黑袍中傳來:“申公策,當日你操控江幽蘭擊殺秦風,想必是泄露了消息,另有一方勢力和我們一樣,也用影珠記錄下了當時情景,同時還安插了一個冒牌秦風,來混淆我們視野。”


    申公策沉默片刻,語氣陰沉的追問道:“以你所見,會是哪方勢力?”


    瑤池冷然一笑,這冷笑中帶著不屑的味道,柔聲回應道:


    “一個假冒的世子,便將我等與秦宇那老賊玩弄在股掌之中,整個京都,還能有誰?因為這假冒世子的出現,秦宇的虎賁騎最終沒有踏入斷峰崖深淵,秦家老祖也未現身,導致我等後續計劃就此中斷,因而隻是斷了秦家的根,卻為消耗秦家的勢力,而這種局麵,誰又最樂意看見?”


    申公策思索良久,最後才緩緩說道:“你的意思指這都是洛靈陛下布的局?若真如此,那可就有意思,如此一來,既平衡了我們與秦宇那老賊的實力,又為自己贏得了漁翁得利的局麵,還真小瞧她了。”


    “大商末期,央殤當年正是因為小瞧了“狐妲”,最終導致了滅亡,申公策,任何時候,都不要輕視女人。”瑤池含沙射影的冷哼道。


    申公策側身凝望瑤池良久,也不知何意,最後轉身朝著南星位黑袍人問道:“盤鎖,那份名單,可曾送入皇宮之中。”


    盤鎖點了點頭,沉聲道:“蔡將軍今夜四更,已親自將名單送入宮中。”


    皇城,紫荊殿。


    紫荊殿原本是皇城藏品陳列館,位處皇城西麵,當曬、幹燥。洛靈陛下喜歡紫荊花,因紫荊花喜好陽光,所以陛下登基後,便將這陳列館改為書房,種滿了紫荊花,故而取名紫荊殿。


    皇家的書房,往往也是商議國事的地方,紫荊殿今晚重兵把守、燈火通明,然而此刻坐在殿中之人,卻並非洛靈陛下,而是吳公公。


    吳公公一臉陰沉,坐在一張淡黃色帶著碎石花紋的光滑大理石桌前,手中捧著一本金箔名冊。這名冊在半個時辰前,由蔡將軍親自送入紫荊殿。


    名冊分上下兩章,上章,是帝國七軍秦宇麾下嫡係軍職要員名單,而下章,是七軍中,已被策反的高級軍官名單。


    這份金箔名冊還有一特殊之處:上章所有人名,超過七成使用的是灰色筆墨書寫,而大洛帝國有不成文的規定,隻有死者名字,才用灰色筆墨書寫。


    “好一個釜底抽薪,這群商朝餘孽,倒還有些能耐。”


    吳公公自言自語,起身走到書桌前,側目看了看前方青鋼玉石地板上還殘留的血跡,不由一聲歎息。那是自己為陛下安插在大親王府最深的一名暗探,夜子軒所留下血跡。


    接著又拿出玉石桌右側這本戶部尚書剛送來的奏折,語氣不悅道:“今夜還真是熱鬧。”


    今夜京城鬧得沸沸揚揚,處處彌漫著殺機,而這帝國之主、洛靈陛下卻不在京都。她,去了書院!


    櫚殿坐落在書院萬勁峰西側一深凹之處,麵積近千畝,錯落有序的栽種這一種金黃樹幹、青色樹葉的奇怪樹木,這奇怪樹木就想一根根電線杆似的筆直、直衝天際,散發出濃鬱的清香味,如果此刻秦風在,定能認出這股味道,正是那種麥橞成熟時的味道。


    整個樹木圍繞著中間的櫚殿而栽,看似淩亂,卻暗藏玄機,與周圍的山水環境融為一體,從密林往上看,隱隱有潛龍騰水的韻味,而從山頂往下看,又有聚雷藏風之妙處。


    至於櫚殿,卻是極為簡陋,其實就是一兩層木屋,二樓木屋房間內,點燃一盞銅燈,擺放著一張木桌、幾張木凳,僅此而已。


    這盞火焰跳動


    的青釉銅燈,應該有些年月,看不出有何特殊之處,而這張雕紋複雜的木桌,卻透著神秘氣息。


    這張木桌造型複雜,紛繁古樸的雕紋外形使人心中產生一股奇怪的重量,更賦予了它一種莫名的生命力。


    江幽蘭第一眼看到這張木桌時,仿佛看見了一位歲月老人,典雅高貴又老態龍鍾。木桌四個桌腿被黑色條紋包圍,但已有多處劃痕,如同老者四肢上深深的歲月刻印。


    桌麵的老色早已脫落大半,露出原木淡黃的圓輪,猶如老者飽經風霜的麵龐。江幽蘭忍不住用手輕輕碰觸,瞬間便帶給她心境一種清爽的涼意,猶如聽見老者勸誡一般恍然開悟,困頓全消,原本緊張的心情,舒緩了不少。


    眼前,坐在木桌另一側,這位裝扮樸素、諾諾大方的女子,正是當今大洛帝國最具傳奇的人物,也是江幽蘭心目中最欽佩之人,洛靈陛下。


    同樣是女子,洛靈陛下給江幽蘭卻感覺卻是高山仰止、不敢直視。隻能偶爾窺探一眼,便已經心滿意足。


    洛靈陛下靜靜的看著手中這本小冊,也不知是這小冊所記載的東西深奧難懂,還是這字寫得太難堪,不好識別,洛靈陛下眉頭一直沒有舒展,翻看的也特別慢。


    洛靈陛下安靜的看著,江幽蘭也就坐在旁邊安靜的候著,京都風起雲湧、殺機肆橫,而櫚殿確是風平浪靜、超凡脫俗,仿佛就算明日是世界末日,也與這裏毫無關係。


    “引水廊道?這小冊,真是你所著。”洛靈陛下已經翻閱了小冊三分之一的內容,突然一句問話,讓江幽蘭不知如何回答。


    秦風告誡過自己,如果有人問起這小冊是誰的設想,就回答是自己所為,可此時此刻,在洛靈陛下麵前,江幽蘭不敢妄言,一時緊張,也就遲遲未答此問。


    洛靈陛下也不責怪,江幽蘭猶豫不答,其實已經給了答案,江幽蘭目前是什麽處境,洛靈陛下當然清楚,這小冊由她之手轉到自己麵前,這撰寫小冊之人,是想保她一命。


    直到第二日午時, 洛靈陛下才看完小冊最後一頁,放下小冊,淡然看著江幽蘭,自言自語般輕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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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水北調,全長三千裏的地下隧道,擊穿整個大婁山腹地,引培洲大婁山陰麵之水,補給常州,修建蓄水大壩、分流之渠、水堤、溢洪道、水閘、導水口、渠道、渡漕、筏道、魚道。即可解決常州無水之困,又能新增漁業,這種想法,當真讓人匪夷所思,卻又確實可行。


    還有這叫倒虹吸的水道之渠,就連朕,一時也未想明白原理,沒想到秦宇一個粗人,倒生了個如此聰慧的好兒子,不但重情,關鍵還能譜的一首好曲,好個投其所好,這是要朕,也保他一命呀。”洛靈陛下看了看江幽蘭,淡然笑道:


    “這幾日,你便留在這裏吧,免得受那無妄的皮肉之苦。”


    洛靈陛下離開時,再次對江幽蘭淡然說道。


    而就在洛靈陛下剛踏出櫚殿時,不遠處一道隱晦的空間波動,讓這位權傾天下的女子再次顰眉。


    隻見洛靈陛下的一雙黑瞳瞬間變得深邃,幾個呼吸黑瞳變成暗紫色,目光凝望向書院的藏書閣,仿佛透過時空看見了什麽,小聲的不悅道:“虛眼獼猴?沒想到這半死不活的江湖騙子居然也來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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