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醫生離去後沒多久,那個麵容白淨的軍士便再次出現在陸羽麵前。


    這次白冬骨隻是穿了便裝,身上少了幾分平日裏的上位者氣息,多了幾絲普通人的味道。


    斑白的鬢角和疲憊的眼神讓這個男人看上去蒼老了許多,盡管如此,他還是將自己收拾的十分得體,並沒有表現出頹廢或是自暴自棄的模樣。


    “你醒了。”


    二人對視良久,最終還是白冬骨率先打破沉默。


    看著對方滿臉疲態的模樣,本打算質問對方的陸羽又將話咽了回去,輕歎一口氣後,將視線從白冬骨的臉上移向了別處。


    “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白冬骨苦笑,從牆角拉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雖然距離昨天事情發生隻過了一個晚上,但他卻感覺時間過了一個月。


    避難所內各項事務需要處理,壓的白冬骨有些喘不過氣來。


    好在清晨十分裘千軍返回避難所,為他分擔了不少工作,他才得空,可以來陸羽這稍作休息。


    “應該算好消息吧,其實早就應該告訴你了。”


    青年盯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如同夢中囈語般吐出了四個字。


    “阿司匹林。”


    “什麽?”


    白冬骨臉上現出疑惑,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理解陸羽在說什麽。


    “對抗次級病毒感染的藥物,阿司匹林,或許有效果。”


    “此話當真?!”


    “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視線從日光燈上移開,青年再次看向白冬骨。


    “不過據我的了解,阿司匹林應該隻能提高免疫概率,並不能百分百治愈,所以……”


    “足夠了!隻要能提高免疫的概率,哪怕是一點點,都足夠了!”


    未等陸羽說完,白冬骨便激動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不過他很快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帶著歉意笑了笑。


    “抱歉,我情緒有些過於激動了。”


    末了,白冬骨又帶著些許疑惑問道。


    “陸羽,我能問個問題嗎?”


    “問。”


    “為什麽一開始不將這個消息告訴我呢?你是在顧忌什麽嗎?”


    白冬骨的詢問很謹慎,生怕將陸羽激怒。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陸羽倒是沒有什麽情緒波動,淡然回答。


    “可是這擔心完全沒有必要,我們是軍方,我們始終是站在群眾的立場上,盡最大努力保護著平民百姓……”


    白冬骨麵露不解,眼神裏還隱隱帶著一絲被誤解之後的複雜。


    “沒錯,你們已經做的很好了,但就算是軍方,也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平民百姓,對吧?”


    陸羽的說話聲並沒有提高,但落在白冬骨的耳朵裏,卻是如同一柄輪砸的重錘。


    “顧全大局的情況下,有些細枝末節就容易被忽略,我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不想成為那個被忽略的細枝末節。”


    “所以你才藏著這個消息,一直藏到了今天?”


    白冬骨的眼神開始變冷,他可以理解陸羽的心態,但這並不妨礙他認為對方過於自私。


    如果阿司匹林真的能夠抵抗病毒的感染,那藏著這個消息的陸羽,隻會成為罪人而非功臣。


    見青年沒有說話,白冬骨又開口繼續道。


    “你藏著這個消息,是想在關鍵時刻,用它來交換有價值的東西吧?”


    白冬骨並沒有詢問陸羽是從哪裏得知的消息,他隻當對方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運氣好罷了。


    “對,你猜的沒錯,我確實是打算在關鍵的時候,用它來當做和軍方交換的籌碼,不過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


    《吞噬星空之簽到成神》


    說完這句,陸羽再次沉默。


    而白冬骨也沒在開口,隻是神色複雜的看著床上的青年。


    兩人不言不語,就這麽靜靜的呆著。


    許久過後,病床上傳來歎息。


    “把小冉被帶走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訴我吧……”


    ……


    與此同時,地下避難所的手術室內。


    往日裏溢滿了消毒水氣味的房間內,此刻充斥著淡淡的血腥。


    躺在手術台上的是一名身材略顯臃腫的男人,他的身體上到處都是青紫的淤傷,四肢扭曲翻卷,慘不忍睹。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被鋼虎所傷的許夏烽。


    由於昨日的事件,避難所內的兵力死傷大半,使得本就緊缺的醫護人員愈發忙碌。


    因為有太多士兵受傷,無法在第一時間得到妥善的醫治,為了保證效率,白冬骨隻能推行緊急戰傷處理原則。


    即先救治危急生命的重傷員,再治療那些中等傷或是輕傷的士兵。


    而過於嚴重的,已然被判定為沒有治療價值的傷員,就會被擱置在旁,任由其自生自滅。


    雖然這麽做很殘忍,但白冬骨也是出於無奈。


    畢竟避難所內醫療資源有限,不能將過多的精力浪費在那些快死的傷員身上。


    當然,許夏烽作為避難所內的戰力支柱,是擁有優先救治特權的。


    但他卻選擇了拒絕,狂吼著自己一時半會死不了,讓那些醫護先去救治傷情更重的士兵。


    當他被告知拖延治療可能會導致落下殘疾的時候,許夏烽的臉上不但沒有猶豫,反而還露出了匪氣十足笑容。


    “他娘的,老子的手腳要是能換幾條人命,那也值得!”


    就這樣,醫生們拗不過固執的許夏烽,選擇了先去救治那些瀕死的傷員。


    等輪到許夏烽的時候,時間已然過去了十幾個小時。


    “許士官,你確定不需要麻醉嗎?”


    為首一名四十來歲的醫生開口詢問,經過一個晚上的努力,他已經從死神手裏搶回了四條人命。


    盡管眼中帶著疲憊,但當手術開始的那刻降臨,他還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打那玩意做什麽,李醫生你盡管來,喊一聲算我許夏烽輸!”


    許夏烽喘著粗氣,胡子拉碴的臉上勉強現出一抹笑容。


    經過一個晚上的等待,身體上的疼痛已經耗盡了他的精力,若是換做別人,此刻哪裏還能強撐著說話,怕是早就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好。”


    李醫生眼中閃過敬佩,但動作卻是加快了幾分。


    由於治療的時間推遲了十幾個小時,許夏烽受傷的四肢早已止血,但這並不代表他的身體正在痊愈。


    相反,在能力者強大的自愈力下,那些扭曲的傷口已經出現了畸形的新生肉芽,若是不將其除去,會妨礙到整個肢體的恢複。


    李醫生所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用手術刀一點點割掉新生的肉芽。


    整個過程冗長而又細碎,對於施術者和受術者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等到清理完畢的時候,李醫生的額頭上已然滲出了一片薄薄的汗珠。


    而手術台上的許夏烽,則是麵色慘白,仿佛整個人剛從刀山火海裏走了一遭。“接下來就是回正斷骨,許士官,你的雙臂沒什麽問題,就是兩條腿,膝蓋以下粉碎性骨折,估計傷好之後,會落下病根。”


    說話同時,李醫生雙手一刻沒有閑著,一點點複位許夏烽的斷骨。


    “……呃!李醫生、嗬……你他娘的治就完了!屁話、屁話怎麽、這麽多……”


    “嗬嗬,許士官的小嘴還真是抹足了蜜啊……”


    麵對許夏烽這般不禮貌的回應,中年醫生隻是淡淡一笑,雙手用力間,回正了對方的肱骨。


    卡嘎聲響起,許夏烽臉上的肌肉又是控製不住的一抽。


    “你的兩條小腿骨均為粉碎性骨折,為降低骨折位移的幾率,需要打鋼釘鋼板固定。”


    回正骨骼後,李醫生仔細查看許夏烽雙腿傷勢,給出了自己的治療意見。


    許夏烽的胖臉上已經沒有了一點血色,嘴裏則是不住的倒抽涼氣。


    但就算是疼的受不了,他也依舊沒喊一句,隻是十分硬氣的同李醫生開著玩笑。


    “打,給老子打結實點,多打兩枚!”


    “醫用鋼釘也屬於有限的醫療資源,打多了沒用。”


    李醫生沒有理會許夏烽扯犢子的行為,一板一眼的解釋道。


    又是一番忙碌,總算是處理好了許夏烽身上的傷勢。


    剩下的縫合固定交給護士就行,李醫生他要趕著去救治下一位傷員。


    脫下滿是血汙的手套,中年醫生打量著微微發顫的許夏烽,眼裏滿是敬意。


    這個男人竟然真的沒有痛叫一聲,全程意識清醒的扛過了手術。


    見李醫生他褪下手套,許夏烽也知道手術結束,頂著滿臉的虛汗玩笑道。


    “嗬……嗬……怎麽這麽快就結束了,老子都還沒感覺到疼呢……”


    “嗬嗬,許士官你這嘴啊,估計比你腿上打的鋼板都硬。”


    “哼,不出一禮拜,老子就能下床蹦躂,到時候請你喝酒!”


    許夏烽嘴裏不客氣的說著,明明是因為感謝而發出的邀請,從他嘴裏傳出來,倒多了幾分土匪頭子威脅肉票的味道。


    “那我可得喝點好的。”


    李醫生笑著點了點頭,大步走出了手術室。


    下一個救治對象的名字叫顧長風,好像是一個月前加入軍方的年輕人。


    據隨行護士的匯報,此人在昨日的戰鬥中被人割傷頸部,但幸運的避開了大動脈,並沒有生命危險。


    需要醫療處理的,是他左臂的骨折傷。


    剩下幾例傷患也都是類似情況,順序都是根據緊急戰傷處理原則排列的,除了許夏烽這個特例,越是排在後邊的,傷勢就越輕。


    “頸部割傷已經處理了?”


    快步趕路的同時,李醫生開口詢問道。


    “是的,是傷者自己處理的,據他描述,災變爆發前他的工作是警察,所以懂得一些急救知識……”


    護士十分盡責的匯報著顧長風的情況。


    “懂得急救的警務人員,不錯,是普通人還是強化者?”


    李醫生的臉上現出一抹驚喜,有些好奇的追問。


    “是強化者,肉體強化係,一個月前的下血雨的時候,他被喪屍咬中右手腕部,幸運的挺過了感染期……”


    護士翻動著手裏的資料,回憶著一個月以前的細節。


    因為避難所內醫護人員數量稀少的緣故,護士幾乎能夠接觸到每位傷患,所以或多或少會對他們留有印象。


    “行,治療完成後,你抽空找這人談談,看看能不能吸納他成為軍醫,我們人手實在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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