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趙福生心滿意足,將手一抓,那被鬼車克製住的戲班子隨即化為牽著手的紙人本體,被趙福生抓進了掌心中。


    ‘嘻嘻嘻——’


    ‘哈哈哈——’


    ‘嘿嘿嘿——’


    詭異的笑聲接連不斷的響起,紙人無風自動,散逸著一股令人膽顫心驚的可怕陰煞之氣。


    戲班子拚湊完整後,已經不再完全受鬼車壓製,而是與災級的鬼車彼此相克。


    此時之所以趙福生能將戲班子抓住,純粹是因為黃泉戲班欠了她一個特殊的‘情’,以致鬼戲班想為她擺個戲台,唱上一曲的法則占了上風的緣故。


    “這一次拚合戲班果然是對的。”


    趙福生有些歡喜的想道:


    “劫級之下的鬼物都會被戲班的戲留住,此行前往昌平郡,就算那鬼胎降生,夜哭鬼複蘇,有戲班子在,也能將厲鬼吸引住注意力。”


    到時她有門神、陰差兩個主要的大鬼,又有鬼車隨時待命,同時還有要飯鬼、先予後取的厲鬼做輔助,這一趟鬼案之行安全是已經有保障了。


    想到此處,趙福生展開地獄,將戲班一應行頭、物件全收了進去。


    正準備將這一串紙人也扔進地獄的時候,她耳畔卻再次聽到‘嘻嘻、哈哈’的詭笑聲。


    她每搖兩下紙人串,那聲音便響幾下。


    笑聲十分熟悉,她偏頭想了想,很快就想起當日她重生後與紙人張第一次打照麵時,曾從紙人張黑袍的寬大袖口中聽到過這樣古怪的笑聲。


    也許從那時起,紙人張就已經在計劃要對黃泉戲班下手,提前準備好了紙人載體。


    可惜那會兒她還沒有與紅泉戲班的人打過交道,也沒想到紙人張的布局如此深遠。


    後來就是有所防備,也將大部分的警惕放在鬼車之上,那時哪裏會想到黃泉戲班最終會死在紙人張的手裏。


    這是屬於吃了當時線索不全,信息落後的虧。


    她長長的歎了口氣,最後將這一串鬼紙人扔入地獄。


    封神榜的提示音在她識海內響起:捕捉到完整的黃泉戲班(災級),是否消耗3000功德值將其鎮壓?


    趙福生忍痛選擇:是!


    3000功德值被扣除,震蕩的第四層地獄重新恢複平靜,將鬼戲班鎮壓。


    而鎮魔司內才剛形成的鬼域緩緩散開,伶人的唱腔、銅鑼絲竹聲也刹時煙消雲散。


    鍾瑤等人恢複了神智。


    眾人驚魂未定的先後進入大廳,卻並沒有見到厲鬼。


    廳內隻坐了個麵露微笑的趙福生,她雙腿交疊,腳跟放到了一條不知名的古怪黑凳上,身體往後靠,坐得十分閑逸。


    武少春等人進來時,她扭頭盯著眾人看,似是心情極好的樣子。


    大廳中還縈繞著一股強烈的怨煞鬼氣,若隱似無的黑霧還沒有散開,此地先前分明凝結過鬼域。


    “大人——”


    武少春有些不安的扭頭四處張望。


    他因為馭鬼的緣故,對氣味、危險很是敏感,感應得到此地殘留的鬼息,但那股厲鬼的氣息一會兒功夫已經消失。


    “剛剛——”


    武少春話沒說完,劉義真就道:


    “我剛剛聽到了黃泉戲班的聲音。”


    當初血月現世時,他曾聽到過戲班子的動靜,對鬼戲班的存在很是耳熟,因此銅鑼一響,他就知道戲班子出現了。


    “都來了?”趙福生看了眾人一眼。


    這一次大家來得還挺齊,除了出門在外的鄭河、古建生二人未歸之外,萬安縣鎮魔司的人都過來了,就連孟婆也拉了蒯滿周出現在人群之中。


    “我將黃泉戲班拚湊完整了,使其晉階,引起了一些小騷動。”


    趙福生簡短的解釋了兩句。


    劉義真、孟婆等幾個曾與她同去過四十年前的人一聽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劉化成的壽宴上,趙福生曾與鬼戲班打過交道。


    雖說事後劉義真等人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麽手段收服了這個特殊的戲班,但黃泉戲班鬼案了結她手卻是不爭的事實。


    與無頭鬼、喬越生之禍相比,鬼戲班的危害並沒有那麽大,事後眾人也沒來得及多問,直到這會兒她一說之後,劉義真等人才知道戲班子是不完整的。


    而二範及武少春聽到此處,也才知道十裏坡鬼案趙福生還順利了結了鬼戲班的案子。


    倒是鍾瑤三人不知道什麽‘黃泉戲班’,也不大敢問。


    隻是三兄弟從剛剛的動靜就能看得出來這戲班子非同一般,畢竟鍾瑤可是馭使的煞級鬼,卻在先前的厲鬼麵前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趙福生可不管眾人心中的想法,她將腳從椅子上放了下來。


    那黑色凳子頓時散逸出大量黑氣。


    黑氣一湧,眾人才留意到她墊腳的凳子也是一件大凶之物。


    餘平正驚詫之際,隻見趙福生身下影子微微晃閃了兩下,她的陰影中隨即像是有一張無形的大口,將這大凶之物一口吞進其中,那煞氣立時消失得一幹二淨。


    這是什麽手段?!


    兄弟三人麵麵相覷,滿臉吃驚。


    “你們來得正好。”趙福生將戲班子的凶物收入地獄後,這才正色道:


    “我打算六天後出發,前往昌平郡。”


    “……”餘平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話,最終又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萬安縣距離昌平郡路程可不近,就是一路車馬不停,也需要五、六天的時間。


    丁大同給三人的期限是在十二月初,趙福生若是六天後出發,回去定是遲了。


    可是她能答允幫忙已經是意外之喜,兄弟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也不敢出聲質疑,隻好都低頭應是。


    “此次確定與我同行的人選先定範大、二哥,滿周、義真——”


    趙福生話音未落,武少春就巴巴的道:


    “我也去。”


    他急急喊完之後,又解釋道:


    “大人剛剛說完後,我找了孟婆——”武少春說到這裏,有些不好意思:


    “孟婆答應留守萬安縣,所以我跟大人同去。”


    孟婆點了點頭,‘嗬嗬’的笑了一聲:


    “少春去吧,他年輕喜歡四處走,跟著大人出門長長見識也行,我留在萬安縣,正好改良一下當時我的湯——”她說完後,露出頭疼的神色,看了張傳世一眼:


    “小張的情況特殊,我看看那個湯到底哪裏出了問題,重新改下配方,希望小張喝完能盡快恢複。”


    “還喝?”


    張傳世聞言瞪大一雙眼。


    他本來還在猶豫著要不要跟趙福生同行,心中其實不太想去,畢竟活死人懷胎案實在離奇、瘮人,他也有些害怕。


    可這會兒孟婆一說要熬湯給他喝,他立即就下了決定:


    “我跟大人同去,我可是大人的福星,鎮魔司的案子少不了我,就是辦不了鬼案,總要跟人應酬兩回,城裏的士紳、商賈,總得有人去喝兩杯。”


    張傳世越說越覺得自己聰慧,當即更是堅定:


    “我要去昌平郡,我要跟大人一起。”


    “……”眾人滿臉無語的看他,都聽得出來他言外之意:堅決不喝孟婆的湯。


    範必死可是知道張傳世秉性。


    這老頭兒偷奸耍滑是常態,既怕鬼還怕死,一聽辦鬼案就耷拉著一張老臉,像死了親人。


    此時聽說要喝孟婆湯,寧願辦案也堅決不留府衙,可見孟婆的湯有大問題。


    如此一想,範必死頓生警覺,暗自警告自己不要隨意喝孟婆煮的湯水。


    “……行。”


    趙福生可不管其他人怎麽想,如今出行的人選及留守的人都確定了,她也鬆了口氣:


    “那就孟婆留守。”


    事實上孟婆留下來比武少春守家還要令她安心。


    孟婆的實力非凡,在十裏坡時,她可是硬扛住了劫級大鬼喬越生一擊的凶人。


    有她在萬安縣,一般魑魅魍魎掀不起什麽浪子。


    孟婆脾氣溫和,半點兒不見厲鬼化後的陰森恐怖,聽到張傳世嫌棄自己的湯也沒有惱怒,隻是笑嗬嗬的道:


    “也行,那小張就回來之後再喝,這段時間我正好將湯的方子研究、研究。”


    張傳世那口氣還沒有徹底籲出,一聽這話又堵在了嗓子口。


    這樁事一解決,趙福生這才看向鍾瑤三人:


    “丁大同派你們前來時,說了對此案具體的計劃沒有?”她耐心的道:


    “例如幾時從昌平郡出發,走哪個方向,帝京那邊接應的人選是誰,在何處碰頭等。”


    她一連拋出幾個問題。


    餘平本來還在聽張傳世等人對話,見他們提到孟婆,又偷偷去看這個表情和藹,看上去有些慈祥的老婦人。


    見她身材消瘦,穿了一身舊衣,圍了條洗得發灰的藍色圍裙,從外表看來她沒有絲毫凶煞之處,甚至與鬼沒有半點兒沾邊,可萬安縣鎮魔司的人對她卻像是頗為忌憚。


    正胡思亂想之際,餘平突然聽到趙福生問話,一激靈之下轉過了頭。


    他雖說有些慌亂,但麵對這樣的問題心中早有準備,略微調整了一下心緒後,餘平就恭敬答道:


    “丁大同提了一些大概,我們如約到達昌平郡後,會在月初出發,如果懷胎的慧圓還‘活’著,就請她自己走,如果、如果出事了,就想辦法將它製住,將它抬著走。”


    至於要如何抬這個懷了鬼胎的‘活死人’,餘平沒有細說,反正丁大同會處理妥當的。


    “我們從城內南門出發,走水路。”


    昌平郡靠白陵江,能直通徐州府。


    當然,為了安全起見,中途是不下船的。


    鍾瑤接話道:


    “但是如果鬼案鎮壓不住,到了徐州府,馮廣衝也會派人來助一臂之力的。”


    他說完後,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趙福生,怕她會因此惱怒。


    與陸地行走相較,走水路自然是更不習慣的。


    而且一行人到時與厲鬼困在河麵之上,此行前往帝京至少要一兩個月。


    在丁大同與馮廣衝的計劃內,這一條前往帝京的路途,僅是水路就要走上一個來月。


    這樣長時間的和一個活死人呆在船上,尤其活死人腹中的鬼胎說不準什麽時候降生、複蘇,給人的心理壓力是極大的。


    趙福生早前就將此案摸清楚了,她未必不清楚丁大同、馮廣衝二人決意走水路的真正緣由,到時她要是翻臉惱怒,那麽前來帶信的鍾瑤三人就麻煩了。


    兄弟三人想到這裏,心裏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就在這時,趙福生點了點頭:


    “走水路也行,水路人少,鬼禍一旦爆發,隻會禍害船上的人,至少不會蔓延及郡縣。”


    她直接將話挑明,一時間鍾瑤三兄弟反倒不知該如何說話了。


    丁大同、馮廣衝的打算她都懂,但她並沒有因被算計而惱怒,反而讚同了丁大同的算計,這就讓餘平三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餘平左右看了看兩兄弟,見一個馭鬼的看不清表情,夏彌生年紀還小人情世故不通,隻好尷尬的陪笑了兩聲。


    趙福生又問:


    “隨行的馭鬼者不算萬安縣人共有幾名?”


    她問得越細,證明她對這樁案子是很上心的,也展現出她說要去昌平郡並非隨意誇海口。


    餘平心中既是疑惑,又隱隱鬆了口氣,恭敬的道:


    “不算萬安縣人的話,我們昌平郡一共有四名馭鬼者,今年郡內尚算太平,所以丁大同打算自己親自帶隊,再帶上我們兄弟三個,以及胡容。”


    他解釋著:


    “胡容也是一個馭鬼者,他的鬼有些怪異,這導致他也有點古怪——”說到這裏,餘平露出一種一言難盡的神色。


    想了半晌,他仍不知道如何形容此人,隻好怪異道:


    “大人到了昌平郡看到他就知道了。”


    “大人定要離他遠些。”夏彌生提醒:


    “他跟個變_態似的。”


    “……你不要當著趙大人的麵胡說。”餘平大感頭痛,喝斥了這個義弟一句。


    再轉頭看向趙福生時,他又正色道:


    “除此之外,丁大同還召集了郡府治下三個縣的令司主事,”他歎了口氣:


    “如今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昌平郡治下縣府也不多,每個縣府大多都隻有一個馭鬼者,還都是令司主事——”


    說到這裏,餘平又覺得有些奇怪,不由抬頭看了趙福生等人一眼。


    相較於其他縣,萬安縣簡直例外得有些奇葩。


    趙福生這個令司來路不正,並非朝廷封點,而是自己拿到魂命冊,成為了一縣令司。


    而她掌控萬安縣後,將這個本該受鬼霧籠罩,最終毀滅於鬼禍的縣城鎮魔司經營得風聲水起。


    大半年的時間,這個司府不止沒有消亡,反倒看著越發茁壯了。


    其中趙福生實力不明——但僅憑一個門神,其力量就已經絕對在丁大同之上了。


    一念及此,餘平心中不由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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