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手掌從水池中探出,如魚兒在水麵攪拌了兩下,安靜的石室內隨之響起了一陣水嘩聲。


    上官靖將手掌重新泡入池內,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圈圈波紋。


    待池麵恢複平靜後,他倚靠著池壁,仰頭望著滿是灰塵的天花板,神情略顯茫然。


    在將黃老爺打得奄奄一息後,上官靖就回到了石室裏,繼續用精血浸泡肉身,完成其師所交代的任務。


    以常的時候,上官靖在吸納精血的過程中,都會用睡覺來打發時間。


    畢竟,就在一個人泡澡是件很無聊的事,而且上官靖本就有嗜睡的毛病,睡覺本就是必然。


    然而這次,上官靖從泡入血池,到池中精血被吸收的所剩無幾,整整四個時辰的時間,他一直都被困意環繞,卻是怎麽都睡不著。


    直到現在依舊如此,但上官靖卻沒注意到,他的眼睛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成了純黑色。


    “師傅,不管是淪為贅婿,還是被迫改姓,又或是被人嘲弄,與我的愛妻分別,我所經曆的這一切羞辱與不公都是那姓黃的在暗中搗鬼,可以說,全部都是他的錯!


    如今,姓黃的已被我親手打死,這伴隨我五十年的仇怨,似乎隨著他的死也一同散去了。


    現在的我心中已經沒了滅掉黃家的打算,更何況,思兒和我那素未謀麵的女兒還都在黃家!


    我真的好想去見見她們娘倆,可我剛剛殺了思兒她的父親,又如何能問心無愧地去見她?


    雖然思兒的父親確實是個該死的混蛋,但終究是她的親生父親,我……我!”


    上官靖表情頹然,長長歎了一口氣:“師傅,您能不能告訴我,我接下來該怎麽做才好啊?”


    黑色珠子沒有回話。


    見師傅對自己的求問熟視無睹,上官靖耷拉著臉,就像小孩子在跟長輩撒嬌:“師傅啊……徒兒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啊?”


    半晌過後,黑色珠子依舊沒有回話,隻是靜靜懸掛在胸前。


    在上官靖外出曆練的五十年裏,不管什麽時候,隻要他遇到麻煩,黑色珠子都會第一時間給出建議,從來沒有袖手旁觀的情況。


    而今,黑色珠子對上官靖的求援完全沒有反應,這不免讓他生出了疑惑。


    霎時,上官靖想到了一種可能。


    他低頭望著黑色珠子,急聲喊道:“師傅!您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師傅,師傅……”


    黑色珠子依舊沒有回話,好似一顆沒有生命的死物一般。


    上官靖心裏咯噔一下,慌忙地取下胸前的黑色珠子,將之捧著在手心,口中不停地呼喊著“師傅”二字。


    他的手掌有些發顫,滿臉的不知所措,很害怕失去眼前的重要之人。


    突然,一陣肆意的大笑在腦海中響起。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上官靖心中的擔憂頓時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帶欣喜夾雜的氣惱。


    “師傅!”上官靖氣哼哼地抱怨道:“您真是的,都這麽大了還玩這一手,差點把我嚇死。”


    腦海中的大笑聲並未消散,反而更加瘋狂,更加響亮,這讓上官靖再次體會到了,那種心裏發毛的感覺。


    “師……師傅您這是怎麽了?是有什麽好事發生了嗎?”


    “你說的沒錯,確實有好事發生了!還是天大的好事啊!”黑色珠子狂笑回道:“整整


    一千三百年,本座的重生大計終於能實現了,這種事當然是好事,哈哈哈……”


    “真的嗎?那太好了!”上官靖聞言欣喜萬分,發自內心地祝賀道:“恭喜師傅!師傅真是手段高超!可需要徒兒幫忙做些什麽嗎?”


    “當然需要!”


    話音剛落,上官靖就感覺到一股詭異失重的感襲來,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扭曲。


    他試著從血池中站起,卻發現原本輕盈的身體,在此時竟變得格外沉重,就像是不屬於自己一樣。


    “師傅,快幫幫我!”上官靖急躁地喊道:“我好像又中了柳念那卑鄙之徒的暗算!”


    麵對徒弟的求助,黑色珠子忍不住發出一陣狂笑:“五十年過去了,你居然還是這麽天真,難怪那個姓黃的看不起你,你還真是個徹徹底底的蠢貨啊!哈哈哈……”


    “師傅?”上官靖莫名其妙地道:“您在說什麽啊?徒兒有些聽不明白?”


    “罷了,看在你為本座打理身體這麽多年的份上,本座就讓你死個明白!”


    就聽聲音在腦海裏說道:“早在千年之前,本座就察覺到自己的資質有限,此生突破分神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於是,就開始尋找延續壽元的法門,雖然確實尋到了幾種,但都有極為嚴重的副作用。


    機緣巧合之下,本座得到了一件靈寶,便是你胸前的這枚【納魂珠】,既可無傷存儲神魂,也可溫養神魂,哪怕修士肉身已死,也可以保證修士的神魂不散。


    就在那時,本座心裏就萌生了一個念頭,既然我的肉身無法正常延壽,倒不如尋一個資質奇佳的後輩來,奪舍!”


    上官靖腦中的聲音語氣一轉,含怒說道:“令本座沒想到的是,奪舍途中出了意外!


    本座原本的預定人選,竟看破了我的謀劃,不僅強行掙脫了本座的掌控,居然還重傷了本座的神魂,害本座的神魂在【納魂珠】裏沉眠了千年。”


    嗔怒過後,腦中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的語氣變為了竊喜:“好在本座遇見了你這個沒腦子的蠢貨!你以為本座教你鍛體法門,成就出上等體魄是為了你嗎?


    那是為了本座的重生大計,為本座奪舍後,能到一副好肉身!”


    上官靖心頭驚駭,那曾經無比熟悉的聲音,在此刻變得極度陌生。


    他極力壓下那些不好的猜想,勉強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師傅,您這是在開玩笑的對不對?您隻是在嚇我玩對不對?”


    上官靖外出曆練的這五十年裏,黑色珠子裏的殘魂一直都在指點他修行,幫助他度過每一個難關,若是沒有黑色珠子的存在,他估計早已身隕。


    長時間的相處,上官靖也將這個嚴厲的師傅,當成了自己最親切,最信任的家人,他屬實接受不了,這一切關心都是一場騙局。


    淚水從上官靖眼眶中湧出,他啞著嗓子,哭得像個受委屈的孩子,哀求道:“師傅!您救了徒兒那麽多次,怎麽可能會害徒兒呢?您這……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就別嚇徒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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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中聲音沒有給他想要希望,反而傳來一陣哄笑聲。


    “可笑,可笑!你這個一沒心性,二沒悟性,三無腦子的家夥,到現在居然還以為有資格當本座的弟子。


    你以為本座在乎的是你嗎,本座在乎的是你的這幅肉身,若不是本座之前


    沒有絕對的把握奪取這具身體,你當真以為你能活到現在這個時候嗎!”


    腦中冷傲的聲音徹底擊碎了上官靖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幸。


    恨意灌滿上官靖的眼眶,他聲嘶力竭地吼道:“旭衛,你這老賊居然騙了我整整五十年!”


    一句低喝傳來,身體被剝奪的感覺加強,上官靖精神不禁恍惚一瞬。


    “大膽,你這螻蟻竟敢直呼本座的名諱!”


    眼看意識似乎就要脫離身體,上官靖立刻聚攏心神,才勉強恢複了意識,卻驚恐地發現,剛剛的聲音居然是從自己口中喊出來的。


    上官靖瘋狂地嚐試操控身體的每一塊肌肉,咬牙切齒地吼道:“老賊,快滾出我的身體!”


    “你的身體?看來你這蠢貨還沒搞清楚狀況啊,嘿嘿嘿……”


    上官靖的嘴巴不受控製地發出譏笑聲,戲聲說道:“這具身體有四成的部分都被妖獸精血所侵染,變成了無主之物,還有五成的部分,也被本座的精血同化,而你本身的那一部分,隻剩下一成不到!


    如今,本座才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


    而你這個蠢貨,將會被本座永遠地鎮壓在這具身體裏,在那暗無天日的環境下,度過餘生!哈哈哈……”


    一股難以反抗的拖拽感襲來,上官靖閉目緊咬牙關,極力反抗。


    突然間,他感覺身體一輕,四肢好像又恢複了行動能力,剛剛還環繞在耳邊的狂笑聲,也驟然消失無蹤。


    上官靖認為成功防住了對方的奪舍,不由地心頭一喜,可當他睜眼之時,卻是直接全身癱軟,心裏滿滿的絕望。


    周遭全是漆黑一片,沒有一點光芒,上官靖環顧四方,看不見有任何東西存在,也看不見現在的自己。


    石室內


    上官靖的眼眸變成了正常的顏色,已經奪舍成功的旭衛,貪婪地撫摸著的麵龐:“為了這真實存在的觸感,本座已經等待了一千三百年,皇天不負有心人,本座終於成功了!哈哈哈……”


    正此時,一陣輕柔的敲門聲傳入石室,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一番禮貌的請求聲。


    “你好,洗完了嗎?在下柳念,有事要找你談談,方便開一下門嗎?”


    聽聞此言,旭衛嘴角勾顯笑意,並在心中開始盤算。


    原來是這個小子,能堪破本座設下的屏蔽結界,倒也不愧是浩氣仙門之人。


    上官靖那個蠢貨,不曉得浩氣仙門的過往,竟然直接敢跟對方動手,真是不知死活。


    哪怕是本座全盛之時,見到浩氣仙門的人,也要禮讓三分,若是能結交一二,那都是莫大的福源。


    如今本座掌管這具身體,定然不會讓這福源錯過!


    在穿上一身得體的衣袍後,旭衛揮手打開石門,對著門外的柳念作揖致歉道:“前段時間多有冒犯,還請柳念道友不要放在心上。”


    柳念瞧了瞧上官靖的眼眸,歎聲道:“唉,看來我來晚了啊!”


    旭衛聞言,心中警兆頓起,表麵卻是裝作不明所以,疑聲道:“道友何出此言啊?”


    “那個……”柳念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能把上官靖先放出來一會嗎?我大哥有事想跟他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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