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經有言:修得十二重樓橫骨俱無。


    所謂橫骨,既是異類喉部卡著的一方軟骨。


    異類欲想修仙,得先開靈智,再化橫骨,學人語、通人事,繼而褪去一身的皮毛,成就人形。


    這虎精業已能口吐人言,可見造化不淺。


    說來倒也怪,它似乎對這少女很是關心,見她為自己向人下跪,此刻顫顫巍巍想要站起身來,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一動便牽動傷勢,終歸倒下。


    “丫頭,你別管我了,這幫人專為奪我寶藥而來,是存心想要我的命,隻可惜悉心守護了二百年,終究便宜了他人,早知如此便不應該留著。”


    虎精麵向李敬道,怒目而視,充滿敵意。


    李敬道聽了它這番話,轉目望了望寒潭邊上的那株黃精,恍然明白過來,原來此物早已有主。


    傳聞但凡奇珍異寶生長之地,身邊必然伴隨有凶猛的精怪妖獸守護,由此看來此言著實不虛。


    “這株黃精確實有幾分珍奇,是株不可多得的寶藥,不過你以為貧道就一定能看得上眼麽?”


    說句實話,他一開始發現這東西的時候,心中確實感到有些驚喜,雖說不能從根本上解決他所麵臨的境況,但是延續些時日還是能夠做到的。


    如果是野生無主之物,他挖了也就挖了,若不可得,也沒必要非得把人家的機緣給強搶過來。


    李敬道沒有再去理會它,而是伸手將眼前的少女扶起,打量之下,內心其實已隱隱有了猜測。


    “姑娘莫不是餘員外家的千金?”


    這少女一身淡青色長裙,看上去約莫二八年華,麵容標誌,亭亭玉立,一雙眼眸甚是靈動。


    麵對李敬道的詢問,她毫無半分忸怩之態。


    “小女餘淑蓮,正是餘家之女。”


    李敬道微微點了點頭。


    “你怎麽會與這孽畜一路?”


    餘淑蓮望了望身後的虎精,又見眼前這位先生語氣不善,生怕他會再度出手,當下連忙開口解釋。


    “先生不知,虎姐姐於我家有救命再造之恩。”


    “哦?”


    “小女不敢欺瞞先生。”


    李敬道眉目一蹙。


    “你可知你爹在鎮上張榜懸賞,以你之名廣召勇夫進山殺它,既是如此,那他豈非恩將仇報?”


    說到這裏,餘淑蓮臉色沉重,無奈一歎。


    “都是權財所惑,貪欲作祟。”


    李敬道心思運轉,想起那獵戶,忽而恍然。


    “莫非是為了這株黃精?”


    黃精諧音黃金,有滋陰補氣、延年益壽之效,此藥與人參地精齊名,民間素來有“久服成仙”的說法,世人稱之為“仙人之食”,又稱“救窮草”。


    尋常黃精尚且如此,何況寶藥乎?


    看著餘淑蓮點了點頭表示默許,李敬道也總算明白,餘員外為什麽要專程派個人跟著他,所謂的為女報仇是假,趁機奪取人家的寶藥才是真。


    他一早就知道這東西的存在,知道有虎精守護,自己不敢前來,便隻能利用別人為他賣命。


    “好算計。”


    李敬道暗讚一聲,心底不免有些自嘲。


    本以為自己是賺到了人家的銀兩,殊不知早已被人當槍使,古人言無奸不商,誠然不假。


    “我爹不僅僅為了奪取寶藥,他更想殺了虎姐姐取虎骨作藥,小女因感念虎姐姐昔日恩德,不忍心它被人迫害,所以才從家裏麵跑出來的。”


    “先生,虎姐姐真的不是有意傷人的,它是被逼無奈呀,還請先生高抬貴手,饒它一命吧!”


    餘淑蓮說話間眸中已含有熱淚,又欲再拜。


    李敬道趕忙將她扶住,見她言辭誠懇情真意切,心中當下已有決斷,原本肅穆的臉上露出一絲和藹。


    “淑蓮姑娘不必如此,倘若你所言是真,你不因它是異類便受恩不報,實乃有情有義之奇女子,貧道亦非不通人情之輩,看你的麵子上,可以留它一條性命。”


    見對方鬆了口,餘淑蓮大喜過望。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開恩,小女所言句句屬實,如有半句虛言,情願死於非命。”


    她甚至不惜立下重誓。


    如此一來,她與那餘員外孰真孰假,昭然若揭。


    虎精雖然傷人害命造下殺孽,但同時也是人禍,立場不同,這種事情也說不清誰對誰錯,最是麻煩,可既是事出有因,念在上蒼有好生之德,姑且給它一個機會。


    再說山中野虎,能修煉到這個地步實屬不易,加上本性也曾存有善念,傷人隻為自保,隻要好生引導,他日未必不能得道。


    側目瞧了一眼那趴在地上的虎精,李敬道想了想,還是自八卦袋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了一粒丹藥遞交到餘淑蓮的手上,示意她喂虎精服下。


    餘淑蓮頓了一頓,倒也聰明,立時有所會意。


    “虎姐姐,來。”


    她蹲下身子,將手中丹丸遞到它的嘴邊。


    “我不吃,它這藥準是毒藥,沒安什麽好心。”


    餘淑蓮聞言大驚,連忙勸道。


    “好姐姐,你就少說兩句吧,先生也是不知道內情,而今誤會解開了,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人家剛剛才答應饒它性命,甚至還賜藥為它醫傷,倘若因此再惹怒了對方,可就大事不妙了。


    李敬道見這虎精如此有脾氣,不免覺得它這頓打挨得不冤,也就自己一開始沒有下死手,加上後來又有這少女求情,要不然它豈能活到現在?


    人分好壞,妖有善惡,這個道理李敬道並非不懂,隻不過在無法確定對方究竟是善是惡的情況下,消除威脅,保全自身無疑是最上乘的選擇。


    雖然他這種做法,有種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意味,但若換做別人,還不一定能有這個甜棗呢!


    “好姐姐,你就聽我一句吧,這位先生是修行中人,修行之人最是講究慈悲為懷,他既然答應了就肯定不會害你的,你傷勢這般嚴重,萬一傷及根本豈非追悔莫及,不若先服下這枚丹藥再說。”


    李敬道聽她說得頭頭是道,還懂得傷及根本之說,暗想果然不是尋常女子,不說見識廣闊,至少也是讀過書的。


    他這掌心雷雖說隻是低階雷法,威力遠不如五雷法那般強悍,可不管怎麽說終究沾了個“雷”字,對付一般的精怪妖魔那是綽綽有餘。


    這虎精受此雷法一擊,體魄受損,妖力潰散,如果沒有得到及時的調養恢複,還真有可能會傷及本源,性命雖然要不了,卻是自此得道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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