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帝失神的功夫,在殿外偷聽的李玄卻是搖頭失笑。


    舉報張建欺君的事情,李玄可沒有教過安康公主。


    隻是他也沒有想到,張建竟然如此愚蠢,竟然為了誇大自己的慘狀,整了這麽一出。


    要是在別人麵前也就算了,在永元帝麵前玩這一手,欺君的罪名是絕對逃不過的。


    就連李玄都知道,欺君乃是死罪。


    “好嘛,案子都不用查了,直接叫這長安縣令把自己給作死了。”


    李玄一陣無語,白瞎他和小翠昨日走訪了一天。


    早知道這長安縣令如此愚蠢,他們哪還用費這個勁兒。


    太極宮內,手執長鞭的老太監幾步就走了下來,直奔長安縣令張建而去。


    這張建此時身上綁了不少繃帶,把腦袋和手都綁的嚴嚴實實。


    “且慢,且慢……”


    張建慌張的往後退縮,但根本沒有作用,直接被一把逮住。


    老太監隨手一撕,直接將張建身上的繃帶除掉。


    結果,這張建渾身上下,除了右手上的一根手指有些紅腫以外,竟然沒有任何其他的傷痕。


    如此明目張膽的行為,再加上證據確鑿的欺君之罪,朝堂上頓時一片嘩然。


    張之憲頭痛的閉上眼睛,心中大罵道:


    “蠢貨,做戲也做得真一些!”


    對於張建這樣的豬隊友,張之憲也是無可奈何。


    幹大事而惜身,廢物一個!


    若是換了張之憲,肯定把傷也給做真,豈能留下如此大的破綻。


    張建這是把自己想得太聰明,把其他人都想得太蠢了。


    如此拙劣的手段,能騙過在場的哪個?


    而不久之後,徐浪也是得到了召見。


    徐浪在永元帝麵前,一五一十的將昨日的情況進行描述。


    當然了,他是站在安康公主的角度進行的描述。


    畢竟,同樣的一件事情,通過不同的角度進行描述,會有很大的不同。


    一旁的當事人張建此時已經被嚇得臉色煞白,身體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擺子,頻頻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張之憲。


    但張家主隻當沒有看到,陰沉著臉,沒有任何的反應。


    倒是勳貴這邊看到事情的發展越來越有趣,也是漸漸開始插嘴進來。


    “陛下,長安縣令目無王法,欺君罔上,依律當斬。”胡國公秦縱勇笑眯眯的說道。


    先前文官們聒噪的時候,勳貴這邊都緊皺著眉頭,如今自己也摻和了進來,倒是一個個都喜笑顏開的開始落井下石,給張建定起了罪名。


    文官中,不少人都默默看向了張之憲。


    最終,張之憲也是無奈使了個眼色。


    張建是犯了蠢,但還不是丟掉這枚棋子的時候。


    至少不是現在。


    長安縣令的位置很重要,怎麽也得等到張之憲有了安排之後,再讓張建滾蛋。


    否則,若是現在這麽被永元帝趕下去,長安縣令這個位置,他還真不一定還能牢牢的握在張家的手裏。


    單是作為京城兩縣之一的油水,就對張家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進項,更不用提更加重要的政治意義了。


    對於張之憲而言,即便是欺君之罪,也並不一定是要死的。


    想要保住一個人,那方法實在是太多了。


    就連之前永元帝對安康公主的話語也是如此。


    難道今日安康公主在朝堂之上扯謊,永元帝就會真要了安康公主的性命嗎?


    可千萬不要小看了政客的臉皮,那是厚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在切實的利益麵前,臉麵又算得上什麽。


    一個合格的政客就是要將一切都化作自身的利益,然後牢牢綁在一起,讓自己成為這個巨大利益體本身,最終成為無可替代的存在。


    隻要付出的代價合適,張之憲願意保住張建。


    但如果這個代價超出了他的預期,他也隻能為了張家的利益,拋棄張建了。


    畢竟,這個長安縣令的位置,也並不一定隻有張建做,才能掌控在張家手中。


    “陛下,此事錯綜複雜,隻怕難以判斷對錯,恐怕還仔細查證,才能有所定論。”


    “不錯,陛下。如今雙方各執一詞,實在難以辨明是非,不如交由禦史台查明真相。”


    “罪名甚大,不可不慎,不如讓刑部和大理寺同案之。”


    文官們三言兩語間,已經將案子拔高到了需要三堂會審的地步。


    三堂會審確實謹慎,但也程序繁雜,不知要耽誤多少時日。


    這時,胡國公秦縱勇絲毫沒有掩飾的嘲諷道:


    “幾位大人先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怎麽安康殿下有罪時,判的那麽幹淨利索,上來就要嚴懲不貸。”


    “輪到這小小的長安知縣,反倒是讓諸位謹慎起來了呢?”


    “古怪,古怪,當真是古怪至極,令人無法理解啊。”


    秦縱勇陰陽怪氣的說道。


    朝堂諸公,哪個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秦縱勇說這番話,不過是為了諷刺文官看人下菜碟的卑劣行為罷了。


    永元帝也是陰仄仄的說道:“長安縣令,欺君罔上,證據確鑿,諸位愛卿是還想怎麽查啊?”


    此話一出,文官一方呐呐無言,再也不好多說什麽。


    “但既然你們這麽想查,也不是不行。”


    “朕也好奇,先前安康所說的那些惡行,是長安縣令一人為之,還是還有同黨?”


    “到時候,一律問斬,還百姓們一個公道。”


    “長安縣令的欺君罔上的死罪就先記下,朕看看到時候,他這死罪能不能給免掉。”


    聽到這裏,文官一方的臉色雖然都不太好看,但暗中卻是齊齊鬆了口氣。


    至少現在爭取到了一個機會,總比張建直接被推出午門問斬要來得好。


    到時候三堂會審,他們能救下張建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可就在此時,永元帝又接著說道:


    “此案涉及安康公主,除刑部、禦史台和大理寺以外,內務府也參與查證,由四方做出最後定論。”


    原本還頗有自信的文官們,聽到這話當即色變。


    “陛下!”


    可不等多說什麽,永元帝就起身一揮手:


    “此事便如此決定,三日內朕要見到結果。”


    “來人,將長安縣令張建收押候審。”


    “退朝!”


    永元帝說完,便離開了太極宮,隻留下滿朝文武麵麵相覷。


    當下,便有幾個花衣太監進來把張建架走,嚇得他一陣腿軟,直呼冤枉,直到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


    勳貴方麵樂得看戲,倒是文官一方全都慌了,不少人嘩啦啦的聚到了張之憲的身旁。


    “張公,陛下要讓宦官插手朝政,這可如何是好?”


    也怪不得他們如此慌張,朝堂之上的權力總共就那麽點,別人要是來分一杯羹,他們碗裏的可不就少了嗎?


    勳貴根基在軍隊之中,對於宦官出宮插手朝政,並沒有文官這麽反應大。


    張之憲冷冷一掃圍過來的眾人,一句話都沒有多說,默默的走出了太極宮,引得許多人連忙跟了上去。


    安康公主也是沒有想到,這朝會竟然是說散就散的,先前還在爭論不休,現在就都各回各家了。


    這時,文官一列竟有幾人走上前來,對著安康公主行禮道:


    “殿下,不知先前您說的詩句是出自何處?”


    “就是那句‘哀鬱傷五內,泣淚沾朱纓’。”


    安康公主聽他們是問此事,自然而然的歎了口氣,然後望向了太極宮外,高深莫測的說道:


    “隻是隨感而發的一句話而已,算不上什麽詩句。”


    安康公主之前忽悠過五皇子幾次,現在可謂是熟門熟路,進入狀態也不過是頃刻之間。


    看到安康公主突然一副憂鬱詩人的模樣,這幾位官員也是露出欽佩之色。


    “殿下,您有如此憂國憂民之心,還有此等才華,將來必能有流芳千古的詩句,當真是令人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啊。”


    這些文官大多肚子裏有些筆墨,先前乍聽安康公主隨口說出那樣的詩句,不禁大為意外。


    而如今看到安康公主似乎是真的有心為民伸冤,更是令這幾人心生敬佩。


    這幾位跟安康公主交流了幾句之後,便告辭離開。


    這番交流倒是讓安康公主有些感慨。


    先前對自己的聲討中,可是也有這幾位的聲音的。


    可是一散朝,他們就來誇自己的詩句好,交流起來還挺和睦,倒真有些公私分明的味道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安康公主和這幾人之間還真有點各為其主的意思。


    雖說大興的臣子們名義上都要效忠永元帝,但名義是名義,事實又是另一回事了。


    至少現在來看,永元帝和文官之間的利益還是有著較為明顯的衝突的。


    而等那幾個文官離開,勳貴一方也有人來跟安康公主打招呼,正是胡國公秦縱勇。


    “殿下倒是臨危不亂,先前那些瘋狗如此胡亂攀咬,都沒能讓殿下色變,實在是令老夫刮目相看啊。”


    安康公主聽聞秦縱勇直接稱呼禦史和諫議大夫為瘋狗,不禁尷尬一笑。


    這朝堂之上,也就這幾位國公敢如此口無遮攔了。


    否則,即便官再大,這麽侮辱同僚也是要被人參上一本的。


    安康公主順著秦縱勇的話,笑著回應幾句。


    “殿下,不知那長安縣令做的好事,您是從何得知的?”


    見秦縱勇打聽起這事,安康公主麵不改色的答道:


    “哦,不瞞胡國公,我之前出宮時,曾撞見金錢幫逞凶,欺壓百姓,後來更是聽說了不少他們做的惡事。”


    “前幾天出宮偶然聽到長安縣令跟金錢幫勾結的傳聞,結果這麽一查……”


    “當真是觸目驚心啊!”


    安康公主搖頭感慨,演得真真的。


    “哎喲,還有這樣的事情啊。”


    秦縱勇也跟著嘖嘖歎息,大罵金錢幫和長安縣令該死。


    “殿下,以後您也不用怕那些隻知在朝堂上狂吠的廢物們,至少老夫肯定是挺您的。”


    “像張建那種朝廷蛀蟲,早就該除掉了!”


    “日後,若是有老夫幫得上忙的地方,還請殿下盡管開口,千萬不要客氣。”


    見秦縱勇如此熱情,安康公主也是笑著回道:


    “那安康就在此先謝過了。”


    算上今天,安康公主和秦縱勇也不過是有過兩次接觸而已。


    但不管是在重陽宴會上,還是現在,秦縱勇都對安康公主率先投來了善意。


    不管秦縱勇是何目的,安康公主自然也沒有理由跟這位胡國公交惡。


    更重要的是,秦縱勇還是八皇子的外公。


    安康公主又和八皇子交好。


    因此,安康公主打從心底裏希望秦縱勇是一個值得信任之人。


    又聊了幾句之後,安康公主和秦縱勇氣氛愉快的互相道別。


    勳貴一方的其他幾位國公倒沒有這麽熱情,但也對安康公主點頭致意,態度還算友善。


    安康公主是今日朝堂上的主角,自然受人矚目。


    而她當場反製長安縣令的手段,也令人印象深刻。


    這些大臣跟永元帝相處了幾十年,都彼此熟悉。


    雖然永元帝平日裏就保持著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表情管理,但從細節觀察上不難得出結論,他對今日安康公主的表現也相當意外。


    這種細節,不禁讓朝堂諸公對安康公主更加印象深刻。


    等在殿外的玉兒,看到安康公主雄赳赳氣昂昂走出來,便知道她在裏麵一切都順利了。


    而李玄則是通過感知,對太極宮內發生的一切全都了然於心。


    說起來,也虧得他們昨天小心謹慎,提前做好了準備。


    否則,若是倉皇接招,恐怕沒有那麽容易應付今天的事情。


    “殿下,你沒事吧?”


    玉兒湊上前,確認道。


    “我是沒事,那個縣令可要倒黴了,已經一隻腳踩進鬼門關裏了。”


    安康公主笑嘻嘻的說道。


    張建如今已經坐實了欺君罔上的罪名,剛才更是直接被內務府的花衣太監帶走了。


    他最後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張之憲和他的一幹同僚們給不給力了。


    但李玄估摸著,這家夥恐怕是懸了。


    這時,先前進殿作證,之後一直候在一旁的徐浪說道:


    “殿下,總管大人讓小的傳信。”


    接著,徐浪掩住嘴,壓低了嗓音對三小隻說道:


    “陛下口諭,命殿下繼續出宮搜集長安縣令勾結金錢幫的罪證,最好能查到其同黨。”


    末了,徐浪又補了一句:


    “越多越好。”


    三小隻默默對視一眼,都有些聽出了永元帝的弦外之音。


    其中,李玄和安康公主的理解比玉兒更深。


    “好家夥,都不用去查什麽備戰不力的事兒了。”李玄咧嘴一笑。


    安康公主更是直白的對徐浪問道:


    “那個,父皇有沒有懷疑的對象呢?”


    “要不給我列個名單也可以。”


    徐浪幹咳幾聲,有些意外安康公主竟然這麽上道。


    “殿下不要誤會,陛下是真的希望殿下仔細查證,以真相還長安縣百姓們一個公道。”


    徐浪認真的解釋道,生怕安康公主再誤會了。


    李玄眉頭一皺,心中暗道:“看來不是證據確鑿也很難拿下對方,怪不得之前讓我們以備戰不力為突破口。”


    永元帝在朝堂上的控製力不夠,因此需要在鐵證如山的情況下,才能萬無一失的扳倒自己想要解決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接著出宮吧。”


    安康公主語氣輕快的說道。


    他們先前就是在半路被叫過來上朝,此時散朝之後,才剛到中午的飯點。


    安康公主這麽有幹勁兒,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拖後腿。


    很快,三小隻就又坐上了馬車出宮。


    可這一次,他們出來沒有多久,馬車就在皇城不遠處的道路上停下。


    馬車外,正在駕車的徐浪隔著簾布稟報道:


    “殿下,有人攔路。”


    接著,徐浪的聲音突然細若蚊呐的在三小隻耳邊響起:


    “是個高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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