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爸爸……”


    “爹、父親、大大……”


    遠遠的從攤位處就傳來了一陣陣的嘈雜聲,給剛剛抵達了西市的李玄等人聽得一陣發懵。


    “小翠不是說是有人求購字畫嗎?”玉兒不解的問道。


    “怎麽成大型認親現場了?”安康公主同樣不解。


    別說是兩個丫頭了,自認為見多識廣的李玄和尚總管也同樣搞不清楚狀況。


    “阿玄,是不是消息有誤?”尚總管確認道。


    李玄想了想,覺得不應該啊。


    小翠雖然不認字,但不至於把求子和求畫給弄混。


    單單過來看一眼,應該就能清楚這裏到底是求的什麽。


    但不管這裏到底在求什麽,李玄都被勾起了極大的好奇心。


    “大興也有重金求子的套路嗎?”


    “而且看那攤位上坐著的,可不是什麽嫁給富商的年輕少婦,而是一個大胡子西域壯漢。”


    “這怎麽求嗎?”


    李玄雖然感到有些疑惑,但看到圍在攤位旁,爭先恐後的喊著“爸爸,爸爸”,然後討要賞錢的人,也是瞬間感到釋然。


    “難道這就是人族的本性嗎?”


    李玄翻了翻白眼。


    他們並沒有立即往攤位旁邊擠過去,而是在一旁圍觀了起來。


    看了一會兒之後,他們也總算看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這攤位上的橫幅是寫錯的,並不是求子,是真的在求畫。


    而掛在橫幅旁邊的那道身影,就是始作俑者。


    說起來也是好笑,這胡商不會大興的文字和語言,便花錢找人寫了個橫幅。


    結果對方見他是文盲一般的胡商,便起了捉弄的心思,這才故意寫錯。


    但胡商雖然文盲,但手腕子很硬。


    被問了幾次夫人在哪,又被喊了幾聲“爸爸”之後,胡商就馬上搞清楚了是怎麽一回事,當即把那寫字的給吊了上去,又重新花錢雇了個在大興西市混得開的西域人來幫忙。


    新找來的西域人會說官話,但字寫的也不好。


    胡商索性就直接不改了,直接讓雇來的幫忙的人當麵解釋,還能多吸引來幾個看熱鬧的。


    這不,一天的功夫,整個西市就傳開了他重金求畫的消息。


    隻不過,先前有不少人被這胡商占了便宜,但見胡商手腕子硬,也不管跟他怎麽樣,便哄騙親友來這裏也跟著喊幾聲“爸爸”,才有了先前那些人。


    等人們搞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之後,總免不了罵幾聲晦氣。


    也有一些仗著自己身強體壯,想讓胡商賠點精神損失費的,但無一例外都被收拾的很慘。


    李玄和尚總管在一旁看了一眼胡商出手的樣子,便立即了然這是一位練成真氣的高手。


    至於到底是幾品,還不清楚,畢竟隻是對付西市的潑皮,也動用不上什麽招數。


    李玄和尚總管是通過對方的氣息波動,才察覺到對方體內的真氣的。


    “獨行的胡商,倒是並不常見。”


    尚總管頗有意味的說道。


    李玄也是明白尚總管的意思。


    這西市中,來往的胡商可是不少的。


    但大多都是結伴而行,畢竟在這裏他們都算外來人,其中還有不少不太會說官話,某種程度上也算弱勢群體,更身懷諸多財物。


    因此,搭夥算是最穩妥的法子。


    聽說,從西域來大興可不容易,一路上可有不少綠林好漢想要熱情的招待過往的商人們。


    敢獨來獨往的,肯定也是一個硬茬子。


    胡商擺出來的攤位上,除了亂喊爸爸的以外,倒也有正經來獻畫的。


    每張畫胡商都是仔細辨別,然後給出一個價,看眾人的反應,這家夥給的價格還算厚道,大多都是順利成交的。


    至於那些想渾水摸魚,隨便拿些糟爛玩意兒來騙錢,也都被胡商給趕了回去。


    李玄等人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發現這胡商雖然不會講官話,也不認得大興的文字,但卻有一雙好眼睛,至少這些畫作他都能辨出好歹。


    “不是說這胡商是重金求自己丟失的畫作嗎?”


    “怎麽看這架勢,反倒是來進貨的呢?”


    尚總管笑著打趣道。


    三小隻也是深以為然。


    胡商坐在攤位後的座位上,看一個,再報個價,成就成,不成就拉倒。


    看他這模樣,倒也不像是在找具體的哪一副畫作,反倒是在開門做買賣的字畫商一樣。


    “或許本身就是打著噱頭來做生意的吧。”


    “倒是掛在上麵的人,他沒事嗎?”


    安康公主擔憂的看向了掛著橫幅的地方。


    那裏掛著一個留著鼠須,一看就賊眉鼠眼的瘦弱中年文士。


    也不知道這家夥怎麽想的,偏偏招惹上了胡商這樣的硬茬子,惹禍上身。


    而聽了安康公主的話,一旁有人搭腔道:


    “這位小姐,您可別可憐那孔耗子,這老小子給人寫個橫幅騙人十兩銀子不說,還故意寫錯捉弄雇主。”


    “被人家發現了教訓一頓也是他活該,官差來了也沒轍,這是你情我願的事兒。”


    人群中,有不少人認得安康公主。


    之前給賣繩結的爺孫倆出頭的大小姐,打得西市裏的金錢幫哭爹喊娘的主。


    這段日子裏,金錢幫都乖的跟孫子似的,大家都認為是安康公主的功勞。


    隻要是在西市討生活的人,心裏都對安康公主或多或少的有些敬重。


    不知不覺間,安康公主在西市也算有些威望了。


    畢竟,她可是踩著金錢幫立的威,而且還能讓金錢幫束手無策的人。


    “這怎麽就你情我願了?”


    “沒人能願意這麽被掛著吧?”


    玉兒聽了人們的話,第一個不信。


    在尚總管麵前,玉兒倒是顯得沒有那麽拘謹。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吧。”


    “那大胡子胡商發現自己被孔耗子捉弄,當即給他捉住嚇唬了一通,給了孔耗子兩個選擇。”


    “一是揍他一頓,把錢吐出來。”


    “二是……”


    路人說著,指了指跟著橫幅一起隨風飄揚的孔耗子。


    “要說這孔耗子也是要錢不要命,為了那點銀子受這個苦。”


    “這動靜都惹得官差來問了,弄清楚了緣由之後,隻說別鬧出人命了來就是。”


    “畢竟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說罷,路人們紛紛嘻嘻哈哈的看起了熱鬧,不嫌事大。


    聽說了前因後果之後,三小隻也不禁笑出聲來,沒想到今天來西市還能看到如此樂子。


    這時,尚總管突然開口問道:


    “阿玄,你那有沒有字畫?”


    “我過去試試這個大胡子。”


    李玄心中一動,有尚總管這個老江湖出馬,自然比他們三小隻要強,當即查看了自己的帝鴻骨戒,結果翻了半天也沒找見什麽字畫。


    “咦?”


    李玄感到有些奇怪,他記得以前自己有往帝鴻骨戒裏麵塞過字畫來著。


    可他又仔細回想一番,馬上就想了起來。


    那些都是平安商行丟失的貨物,當時找回來時,李玄確實都塞進了自己的帝鴻骨戒內,可是回宮之後,這些財物就都交還給內務府處置了。


    畢竟,平安商行大概率是永元帝的產業,總不好把永元帝的財物給昧下來不是。


    見李玄掏了半天尾巴,最後對自己搖頭,尚總管無奈的自己拿出了一張字畫。


    尚總管看似是從衣袖裏掏出來的,但誰沒事隨身攜帶這玩意兒。


    “也不知道尚總管的空間法寶長什麽樣?”


    李玄滿是好奇的想道。


    接著,尚總管帶著三小隻一同往攤位走去。


    攤位前擠了不少人,排了一會兒隊之後,才輪到他們。


    大胡子胡商原本靠在椅背上,無聊的打著哈欠。


    可當看到尚總管和三小隻的組合之後,立即挪了挪屁股,坐得筆直,還別扭的拱手一禮,嘰裏咕嚕的說了一通。


    一旁負責翻譯的人愣了一下,但馬上反應過來,恭敬的對尚總管說道:“尊敬的長者,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這時,安康公主指著那翻譯的人說道:“咦,你不是那麵攤的老板嗎?”


    “你不管你的麵攤,怎麽到這來當翻譯了?”


    麵攤老板阿布也是認出了三小隻,當即笑著打招呼道:


    “原來是你們啊,我記得伱們,先前跟老劉頭和小翠來光顧過我的麵館。”


    阿布用他那不太地道的官話,展示著自己的熱情。


    他說記得三小隻倒也不是客氣話,而是真的印象深刻。


    畢竟,他們可是頭一回給一隻貓單獨點一碗麵的客人。


    但隨即阿布看到大胡子胡商眉頭一皺,當即正色道:“這不是當翻譯更賺錢嘛,我就來賺點外快,麵攤幹著也挺累的,正好休息幾天。”


    接著,阿布幹咳一聲,介紹起坐在攤位後的大胡子胡商:


    “對了,這位是來自西域的大商人,哈迪爾老爺。”


    “也是我現在的雇主。”


    阿布介紹完,不再跟三小隻閑聊,默默的站在一旁繼續擔當翻譯的職責。


    剛才他閑聊幾句,已經讓哈迪爾不悅了。


    阿布畢竟是拿錢幹活,總得給雇主一些麵子。


    要不是看在哈迪爾給的報酬豐厚,阿布也不會來當這個翻譯。


    “他不是說要收山水畫嗎?”


    “我這裏就有一副,看看是不是他說的價值千兩的畫。”


    尚總管說著,將自己手上的字畫給遞了出去。


    阿布接過之後,小心的在哈迪爾麵前的桌上展開。


    若是旁人,可絕對沒有這樣的待遇。


    但哈迪爾剛才的招呼,阿布聽得可真切。


    別人來的時候,哈迪爾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隻管鑒定畫作之後開價。


    稱呼別人為“尊敬的長者”,阿布還是頭一次見哈迪爾如此有禮貌的對待別人。


    哈迪爾仔細的辨別著桌上的畫作,遠比先前要認真的多。


    李玄等人也是近距離的觀察著這個大胡子胡商。


    胡人單獨進京,又大張旗鼓的在西市擺攤收畫,開出一千兩銀子的價碼,確實有些反常。


    胡商中也不是沒有人做古董字畫類的生意,相反這類生意利潤很大,但需要有一定的實力才能參與。


    想要買到值錢的真家夥,去那些專門賣這些物件的店,或者去拍賣場也可以。


    大興有專門的寄賣物品的拍賣行,除此之外,在寺廟和道觀中也有類似的活動,想要淘到好的字畫,有的是途徑。


    而哈迪爾的做法,則顯得有些沒有效率。


    因此,李玄和尚總管隻能認為這家夥別有用心。


    隻不過,現在還無法確定罷了。


    看了一陣桌上的字畫之後,哈迪爾麵露遺憾之色的搖搖頭,然後衝阿布說了些什麽。


    阿布聽完,也立即做出了自己的翻譯。


    “哈迪爾老爺很遺憾的告訴你們,這幅字畫他無法收。”


    聽到這話,尚總管有些意外的問道:


    “哦,看不上嗎?”


    “還是覺得這張字畫是假的?”


    阿布將尚總管的話翻譯過去,哈迪爾立即做出了解釋,阿布一邊聽,一邊說道:


    “哈迪爾老爺說。”


    “這幅字畫的價值很高,他身上的錢不夠買。”


    “他還得留著錢繼續尋找自己丟失的字畫。”


    “懇請長者見諒。”


    聽了阿布的話,李玄等人倒是點了點頭。


    該說不說,這大胡子看著五大三粗的,倒是挺有禮貌的。


    李玄察覺這家夥恐怕是察覺到了尚總管的來曆不簡單。


    畢竟,他們先前在旁邊也看了一陣,哈迪爾對待別人可沒這麽客氣過。


    但這讓李玄又感到有些不對。


    一般的高手是無法察覺到尚總管的真正實力的。


    而哈迪爾的氣息,遠沒有到可以察覺到尚總管實力的程度。


    這就讓李玄有些不解,哈迪爾是如何判斷尚總管的深淺的。


    “難道隻是走南闖北的眼力嗎?”


    而尚總管聽哈迪爾沒錢收自己的字畫,倒也沒有太過在意。


    接過阿布送回的畫卷之後,尚總管對哈迪爾問道:


    “那你跟我說說你想找的那張字畫吧?”


    “或許我哪天見著了,能幫你找回來。”


    哈迪爾眨巴眨巴眼睛,等待著阿布的反應,等理解了尚總管的意思之後,立即站起來躬身一禮,感謝了尚總管的好意。


    “哈迪爾老爺說,那張字畫其實很普通,價值也尋常,隻不過是他的祖輩傳下來的,具有非比尋常的紀念意義。”


    “哈迪爾老爺最後也是在兒時見過,隻記得是一張筆墨不多,但頗有意境的山水畫。”


    “還有一個特點,是那幅畫用的畫紙特殊,摸著更厚一些。”


    聽到這些個特點,李玄和尚總管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接著裝作無事,離開了攤位前。


    等走遠了一些之後,安康公主問道:


    “阿玄,怎麽樣?”


    “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


    今天來看這收畫的胡商是李玄的主意,因此安康公主才有此一問。


    李玄沒有反應,偷偷的在安康公主的手背上寫道: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去再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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