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縣,大營。


    薛之禮高坐正中,椅子上鋪著一層厚厚的熊皮。


    鷹隼一般的眼神,掃視著四周。


    “軍師,你看,本將軍的兵馬,精銳嗎?”


    他笑著對身邊一位文士問道。


    軍營裏,士卒們排成前中後三個隊列,經受著檢閱。


    文士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神,在數了數人數後就變得精明起來。


    原本有八百精銳,這段時日他又擴編了,練出了兩千披甲士卒。


    在軍營裏,排練進退,熟悉鼓點。


    經過一段時日的訓練,吃好喝好,砸了不少物資,這批新兵漸漸洗脫了原本的土氣。


    又因為經曆過幾次勝仗,現在士氣正濃。


    不得不說,確實有了點強軍的影子。


    “將軍的士兵,確實算的精兵。”


    文士表麵上依然是言笑晏晏,半點看不出他心中暗藏的機鋒。


    “這薛之禮看來是是不甘心居於景教之下了········”


    文士本人,姓黃,名照,字棟梁。


    他本身是本縣小有名氣的士子,城破後不得已投降了薛之禮。


    當時薛之禮命人四處抓捕士子,威逼利誘,不從之人當場殺全家。


    在幾個同輩們的人頭麵前,他·········可恥地彎下了腰。


    從賊之後,他安守本分,一心隻打算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


    奈何,這縣城之中士子多是濫竽充數之輩,不知不覺下來就給他混到了個軍師的頭銜。


    “我真是命苦!攤上大事了!這薛賊事敗,我豈不是也要遭殃?”


    心下暗暗叫苦,麵上,黃照卻是躬身拜倒,口中恭維著:


    “將軍有此精兵,必能有大富貴!”


    “哈哈哈,還是黃軍師知我心意,不像是那幾個不懂事的小子!”


    薛之禮兩眼一眯,隨後滿意地大笑,拍了拍黃照的肩膀。


    “噗,咳咳——”


    黃照肩膀上一沉,胸口一悶,險些岔了氣。


    看著他這個樣子,薛之禮又是一陣大笑。


    “軍師啊,你這身子骨怎麽跟女娃兒似的,也太不結實了,要多練練啊!”


    黃照擠出個苦笑,委屈道:


    “臣········不是武人啊!”


    好一副君臣和諧的畫麵。


    可惜,黃照心中從未有過忠誠,更是早早就在謀劃著退路。


    “這薛之禮起家,就是靠的景教的支持,才拉得出八百精銳,攻破縣城。”


    “可現在他翅膀硬了,卻是不甘心當個傀儡了!”


    “看這新兵,約有兩千人,用的都是本地的農戶,幾乎看不見景教中人的影子。”


    “做得這般明顯,幾乎不加掩飾···········這是要公開和景教對壘了!”


    “如我所料不差,兩者必然隔閡很大。”


    黃照心中轉過許多念頭。


    “那麽·······我脫身之機在何處?”


    “從賊、附逆,可都是滅三族的大罪,我黃照絕不能落到這個地步!”


    “光是脫身還是不夠!我必須有大功,潑天大功,才能洗刷這個罪名······甚至!更進一步!”


    在敵營的這段時日,黃照別的沒有學會,倒是演技精湛了許多。


    縱然是薛之禮當麵,也絲毫沒察覺出麵前這個向來聽話乖巧的文人存著何等可怕的心思。


    最磨練人演技的就是生死之境了,那些早早對薛之禮表露敵意的,都已經被砍下了腦袋,連帶他們的家人。


    活下來的人,早已經習慣了戴上厚厚的麵具。


    一個親兵,抱著包裹過來,交給薛之禮。


    薛之禮展開外麵的布帛,打開看了一會兒,不時地點點頭。


    黃照目不斜視,坐在位子上,盯著校場上士卒們的演練,不去窺探不敢看的東西。


    正是這樣謹慎的態度,才使得他活到現在,沒有觸犯薛之禮的禁忌。


    要知道薛之禮這人,早年漂洋過海,當過真正的海盜,那是真的凶殘成性、喜怒無常。


    若是真的觸怒了他,少不得一頓鞭子。


    薛之禮抬起頭來,看著自家這位“軍師”一副規規矩矩的模樣,就滿意地點點頭。


    “軍師,三日之內,我們就要開撥了。”


    “這麽快?”


    “那是自然,區區一處縣城,兵不過兩千,哪裏是本將軍五萬大軍的對手。”


    薛之禮一揮手,大大的黑色披風在空中飄揚。


    黃照心緒湧動,猜測著方才那親兵送上的東西。


    “莫非是情報········聽聞這薛之禮招攬了不少雞鳴狗盜之輩,慣常溜門撬鎖、竊取軍機,刺探種種情報。”


    “不出意外,想來是打探到了北辰縣的虛實,這是胸有成竹了?”


    “不好,要是此賊坐大,哪有我的脫身機會!我勢必要想方設法壞掉此事,不能令其如願。”


    薛之禮檢閱了軍隊,便覺得倦了,起身離開。


    黃照躬身迎送,周圍一群人紛紛起座,躬身迎送。


    “恭送將軍出行·······”


    他們異口同聲地喊著。


    一排俏麗的侍女,拿著花瓣、清水,在前麵開道。


    清水潑灑,免除塵埃,花瓣鋪地,免除異味。


    這薛之禮起事之後,很快就迷上了這樣的排場,耽於享樂。


    但凡出行,必然要帶上依仗,擺足排場。


    這般來軍營之中,也不忘帶著侍女,令有識之士暗暗咋舌。


    “這薛賊真是無可救藥了,大業未成,便這般奢侈,喜好排場。”


    “若是讓這樣的人坐了龍椅,還不知道要怎麽禍害這個天下呢!”


    “怕又是一個桀紂之君········”


    這般作態,更是堅定了黃照的反心。


    平靜的表麵下,潛流暗自湧動。


    被薛之禮打下的三縣之地,時日尚淺,不少大戶都是麵服心不服,暗自準備著反戈一擊。


    隻是眼下薛之禮兵鋒正盛,不敢動作罷了。


    “待得薛賊大軍離去,我正可以串聯各家,襲其後營,斷其退路·········”


    “但是,必須要有能人將他的主力拖在別處,光靠北辰縣能行嗎?”


    黃照盤算著。


    先前三縣陷落,除了臨陣反水的幾家之外,其餘大戶都被洗劫一空,男丁被斬首示眾,女子充作軍妓,下場淒慘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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