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光正好。


    江畔,波光粼粼,泛著水光。


    突然,一處江堤邊,水麵朝兩側分開,顯出一條可供十人並肩而行的道路。


    隨後,全副武裝穿戴著黑甲的士兵沉默著走出。


    數量不多,僅有八十人左右。


    江伯與丁當走在後麵,再江堤邊上分別。


    “鎮元呐,你要小心,那位梅家的小輩已然埋伏在外,就等候著你。”


    江伯以長輩的語氣說著。


    他比之前更加熱情了幾分。


    “在這江邊,很少有事情發生而能瞞過江中之神的,本伯估算了下,人數在百二十人左右。”


    “稍後,本伯想見你指揮著玄甲兵,你,會用兵吧?”


    雖說是疑問,但江伯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丁當輕輕擦拭著腰間一柄佩劍,點點頭,道:


    “家祖曾在夢中令兵法大家授課,其中有一間屋子,裝滿古往今來大成兵法,晚輩曾攻讀過一篇《尉繚子》、半部《孫臏兵法》,雖然未曾親臨戰場,但統帥百人作戰想來問題不大。”


    接著,他指了指自己。


    “晚輩這身武藝,師承李書文,也足以百人敵。”


    江伯聽到李書文一名,微微有些動容,問道:


    “可是剛拳無二打,神槍李書文?他如今可還好?”


    丁當微微一愣,怎麽是用槍和拳的,明明傳下的是一門雷法和一門劍經啊,不過他還是回答道:


    “當時家師借我之手兵解,陽神充舉而升,想來如今應當在九重天某一層安享仙福罷。”


    江伯撫著長須,歎道:


    “又是一位故人離開人世間了,當年至交好友,不過才百十年就星流雲散、天各一方,死的死,飛升的飛升,隻有我還被困在神職之中,也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歎息之間,頗有些蕭索,江伯望著天空一輪新月,默然無語。


    “罷了,本想著考校你的兵法,這時卻是沒有興致了,本伯·····老夫這就回去了,鎮元你自便就是。”


    江伯一甩長袖,背著手步入水下。


    “興致而來,興盡而歸,隨興所至,真是安閑愜意的生活,江伯為何還不所不滿呢?”


    丁當衝著背影問著。


    “人之所羨,吾之所厭,如是而已。”


    留下這麽一句話,江伯已經走入水下,身後兩道水簾垂下,江水再度合攏。


    丁當啞然無語,他自是不能理解上了年紀的人的傷感。


    搖了搖頭,丁當看向身邊這八十位玄甲兵。


    玄甲黑衣,麵帶黑紗,鎧甲貼身輕薄,但試驗過的丁當知道這層盔甲絕非凡鐵可以斬開。


    光是站在那裏,就有著一種沉凝的氣勢,令行禁止,紀律嚴明,都不足以形容他們。


    這不是凡間普通兵馬,都是江伯培養的道兵,贈與他充作起家資本。


    莫說區區一方大戶人家私下培養的私兵,縱然是大遼邊軍之中的精銳,沒有千人也休想拿下這八十多道兵。


    “江伯待我不薄,日後必有回報。”


    這話丁當放在心裏,今日江伯的恩情,日後總是要還的。


    “若我掃平天下,便尊他為王侯,敕建正廟,列為正神,回報今日借兵之恩。”


    盡管原先隻是經先祖指點,選中在這江伯聯姻,目的就是為了借助女方的力量,以度過最虛弱的時期,可江伯這般大方慷慨,丁當明知是看在先祖的份上,卻還是記下了這筆恩情。


    “出發!”


    丁當小聲地喊著。


    夜間,這一行黑衣人默默地行走在岸邊。


    天空上一朵雲不知何時飄來,恰巧擋住了月光,令他們始終處在陰影之中。


    “真巧,月光被擋住了!”


    丁當大喜,握著拳頭,看著天空。


    本來有月光在,還會暴露身影,現在就不用擔心了。


    丁當沒有察覺到的某處,江伯的神力暗中操縱了江邊的風,吹來了這陣風。


    雖然說了不關注,但畢竟關係到剛剛定下婚約的女婿,江伯還是插手了。


    從江堤下來,是一片小樹林,正是梅長蘇埋伏所在。


    丁當也是一身黑甲黑衣,黑紗覆麵,打扮得跟普通的玄甲兵並無二致,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像是貓一樣,躡手躡腳地迂回著饒了過去。


    在真正的戰場上,打扮得顯眼是取死之道。


    《三國演義》之中,龐統騎著顯眼的馬,於是被弓手集火,死相極慘,便是著名的例子。


    在夢中填鴨式地學習了幾十個小時的兵法指揮戰陣之術之後,丁當已經知道要保護自己了。


    小樹林裏,一個樹影下蹲著一個人影。


    丁當懸浮著,真氣自腳底湧泉處湧出,形成一層軟而堅韌的浮遊薄膜,整個人就輕飄飄地浮起,趁著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聲時,幾絲劍氣透出。


    蹲在樹下打盹的家丁,隻覺得心口一涼,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繼續前進!”


    一路上又幹掉了兩三個懈怠的家丁,丁當距離梅長蘇已經不足百步。


    這時候已經接近四更。


    梅長蘇等得有些心焦了,隻是不敢亂動,生怕誤了大事。


    “怎麽回事,這都快四更了,那家夥還不出來?不會是住下了吧?”


    他有些心神不寧,便開始胡思亂想。


    “要是我這次失敗了,回去之後要怎麽解釋呢?本來叔叔伯伯就對我占用家裏的資源有所不滿,這回怕是就會借題發揮了吧?”


    “他們盯著那個外放的名額很久了,覺得父親這一脈獨占兩條鹽路不滿,卻不想著,要是沒有我梅長蘇,族裏現在怕是連一條鹽路都沒有·········”


    “人心呐,苦於不滿足··········”


    “嗬嗬!”


    自曬一笑,梅長蘇搖搖頭,覺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很奇怪,突然變得憂愁善感了起來。


    “莫非是良心不安?也許吧,我梅長蘇如今也是那貪心不足的人啊,淪為往常我厭棄的那種人了,明明我已經比這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活得好很多了,卻還要索取更多,真是醜陋的人心啊!”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好似上麵有著鏡子,照出他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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