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逗弄小丫頭的時候,周迅給小丫頭摸骨。


    外人看起來,就是一大一小兩個小家夥在玩耍,實則周迅已經不著痕跡地探查了周身上下。


    “根骨未定型,應該能有所作為。”


    等到四下無人時,周迅沉吟著。


    “這丫頭背後是非肯定不淺,還是要遮掩一二。”


    一指輕點她眉心,一道靈符快速書就,隨即隱沒,原本濃鬱磅礴的氣數就被掩蓋,如同罩上一層迷霧,隻顯露出一些如同煙霧的白氣,中間夾雜幾絲細微的紅氣。


    “以我的手法,稍作掩飾,等閑術士望氣時,隻能看到我偽造的命數。白氣濃鬱,夾雜幾縷紅氣,在常人之中算是小有地位,可以對外說是出身舉人家的小姐。”


    “自古法不加於貴人,我這靈符固然神妙,但也未必能時時遮掩。不如引她入道,修行吾法。”


    又是渡入一篇粗淺的吐納搬運法子,唯恐這丫頭不明白,周迅又特意著自家法力為她引導一番,梳理身體,滅殺三屍,方便她入道。


    童身清潔,修行阻礙較少,心性較為單純,更適合練習粗淺的吐納術,用以培養道性,疏通經絡,為下一步的修業做準備。


    紀雪落沉沉睡去,睡夢中自然而然地開吐納,周迅又多觀察了一會兒,確信這丫頭已經習慣這種呼吸方式。


    初次還需引導進入功境,多次熟悉後就能自行修行,等她真正將之化作本能,入睡之後整夜都在吐納做功,久而久之必能入道。


    “這小妮子本身根骨不差,自此時開始煉氣,三年後就是八歲整,那時差不多可以轉入下一階段修業。”


    周迅估算下進度,準備來次因材施教,著意在此世收下第一位門徒。


    “能在我行舟時遇上,又為我救下,還得我賜名,可不就是與我有緣,正是天賜的徒弟。”


    他傳法最重緣法,那什麽是緣法?其實並不神秘,端看各家行止。有的隻需合了眼緣,就可列入門牆;有的隻看誠心,設下十八般考驗試人心意……


    於他而言,就是緣法,講究自然而然,遇見了,覺得不錯,就順水推舟收下……沒遇見的自然就是沒那緣法,入不得貧道門下,請往別處求。


    末了有些不放心,又在這小妮子身上加了幾道護身符咒,防範這小妮子入靜時無意中引來外魔侵擾。


    等這些事料理結束,周迅兩手空空就出門。


    天剛蒙蒙亮,貢院前已經聚了不少人,周迅混在其中,好不起眼。


    等到時辰到了,就有差役來開鎖,放考生進去。


    事先有發放銘牌,寫著座位名稱,背麵還有考生籍貫信息。


    一群提刀衙役就在那邊檢查銘牌,丟失銘牌的一律不準入。


    很快輪到了周迅,檢查銘牌的人見多了童生,也沒因為年紀看輕他,隻是掃了兩眼,在花名冊上畫了一勾,就讓他過去。


    進了貢院,還不能直接去考,旁邊設了大大的帷幕。


    前麵進來的童生,都敞開了衣服,被一一搜檢,帽子,鞋子,束發的帶子,衣服夾層,統統都被人搜查。


    隻是為了不辱沒斯文,還是允許考生保留最裏間單衣的。


    “難怪父親對那些話本中女扮男裝考中進士的段子嗤之以鼻,就眼下這架勢,真的是女兒身扮成男子,連府試這關都未必能過得去,還想考進士?”


    “真要是女扮男裝,這般隻穿著一身貼身單衣,被人搜身,除非是瞎子,才辨不明男女!”


    正想著,就有幾個夾帶的考生,被搜查出來,當場架出去,隻是一路告饒,免不了被革去學籍,三年不能再考。


    更重要的是,從此以後,汙了名聲,在武安府是別想做人了。


    周迅也被如法炮製,搜查了一番,發髻都被粗暴地打散,查看是否有紙條藏匿,又被翻來覆去檢查外衣,畢竟往年有的考生用針線繡著字跡。


    好一會兒,才放過了周迅,這時已經很狼狽。


    周迅整理了一下儀容,才尋著座位號,找到自己的小隔間。


    很好的位置,距離茅廁較遠,又遠離夥房,不至於被異味影響到。


    隔間很小,隻容得下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三麵是牆,一麵對著中間走廊,上麵加著一層木板遮擋風雨。


    周迅裏裏外外檢查了這考試隔間,沒有發現問題。


    他坐下等著開考,從這邊看,能見到對麵那考生。


    這貢院的隔間都是這般,一個個緊挨著,對麵都能看見,要是目力好,不難看見對麵的考生試卷。


    又等了一會兒,有差役送來筆墨紙硯,這府試時都是由考場準備文房四寶,為的就是防止作弊。


    周迅知道一些趣聞。


    曾有考生挖空心思,做出空心毛筆,藏下文章;也有在硯台上下功夫,巴掌大的硯台竟然雕刻了整整幾萬字;當然研墨的墨條更不消多說……


    總之是各顯神通,到後來考場幹脆不讓考試帶東西進來了。


    吃食都不讓帶,省的你一邊啃著餅,一邊找字,又來個噎死的。


    “吃食,清水,似乎有人要在這裏動手腳?”


    周迅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個預兆。


    “這夥房供應的是全部考生的午餐,直接在夥房動手難免誤傷其餘考生,動靜太大。”


    “無非是買通一二送食的差役,專門給我的那份加料,都是用爛了的詭計。”


    “府試不過考一場,傍晚就收卷,便是不吃不喝也就幾個時辰,倒要看你們玩出什麽花樣!”


    打定主意,周迅決定不碰考場提供的飲食,反正對於他而言,幾天不飲不食也隻是等閑事。


    “邦邦邦——”


    敲擊聲傳來。


    “貢院落鎖了!”


    自此時開始,任何人不得進出貢院,考官也是如此,貢院外有一隊人馬,披甲帶劍,維持秩序。


    接著,遠遠地,就聽到尖嗓子聲。


    “請考神——”


    這是宦官的聲音,宦官有監督之責。


    貢院一處,神像之前五個考官,並一個宦官,領著一幫雜役,躬身拜下。


    神像放出一層白光,向整個貢院蔓延過去,不多時,就籠罩了整個貢院內外。


    “考神,不想還有這種神職。”


    “僅僅局限於考場之內,作用無非就是檢查科場舞弊,先前縣試時似乎沒見過。是因為縣試應考人數太多,所以不值得?”


    “這神力量微薄,可是在考場範圍內職權最大。以道術作弊,輕易就能察覺。”


    “就是不知這考神,是不是每個府都有,還是隻有一個考神?”


    這邊拜過考神,主考官就笑著問道。


    “劉公公,可以開卷了!”


    那宦官捏著蘭花指,矯揉造作地嬉笑著。


    “雜家區區一七品內侍,可不敢稱公公。王大人才是本場主考,自然都聽您的,何必問雜家呢?”


    那王大人放下心來,這宦官不似要為難他的樣子。


    於是恭敬地請出一箱試卷,簽字畫押,蓋上大印,揭開火漆,將封存的一張張試卷分發下去。


    試卷都是空白的,考題要等會兒才會發布。


    王大人是主考,但是出題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幾個考官將樣題取出,是封存在另外一個箱子的,印刷出來的考題,都在這裏。


    差役將考題單獨發下,沒人一張,頁麵破損缺口汙染者可以調換。


    周迅正襟危坐,領到考題時看了看。


    “第一題就是數算?這是《算書》上的雞兔同籠之題。”


    “雞兔同籠,有頭七十二,有足二百二十二,問雞與兔各幾隻。”


    這題不難,周迅心算一下,就在旁邊答題卷寫下答案。


    第二題,考的是經義,是自《雅風》摘出的一段,約二十句,問這段講的是什麽,涉及的典故。主要考的是對經義的熟悉程度,不熟背必考經典書籍的考生,這題就答不上。


    周迅對經典倒背如流,這題毫無難度,稍微考慮下,就答完了。


    接著,還有十幾道題,考地理,天文,曆史,博物,各種都有,有些卻是刁鑽古怪,周迅也要思考一會兒才能下筆。


    考官在貢院裏來回巡視,不時糾出一二考生,命差役叉出,聽候處置。


    被取消資格的考生當場嚎啕大哭,引得人心煩意亂。


    接著就被關到了貢院邊上的黑屋,暫時不能放出去。


    周迅對麵那考生,二十多歲,這時煩躁著,就抓頭皮,頭皮屑飛了一地,眼睛就不斷在往這邊瞄。


    周迅不動聲色地將寫好答案的幾張卷麵吹幹,倒扣在左手邊,然後接著答題。


    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差役們送來了貢院預備的午餐。


    一葷一素,加上米飯,不少考生都暫停答題,用著午餐。


    周迅也分到了一份,隻是一筷子他也沒動。


    “哼!”


    “真拿我當白癡了!就這個樣子,誰會下筷?”


    周迅麵色不愉。


    他的這份午餐,是油綠色的,泛著酸氣,一看就是餿了。


    “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手段,原來是這般惡心我來了!”


    “端的是不要麵皮!不當人子了!”


    這就是下三濫的手段,不甚高明,用意隻是惡心人。


    確實,換了旁人,免不了此時就要大怒,乃至於咆哮考場……縱然最後能換一份食物,心情卻全被敗壞掉了。


    “這也就罷了,不過是小孩子鬥氣的把戲,且不和你計較。”


    周迅幹脆不碰飯食,繼續答題。


    過一會兒那差役又來了,見著這沒動過的碗筷,挑釁的笑著,還給了個欠揍的表情。


    “……”


    周迅不理會他,隻是答題,隻是暗自盯緊他的一舉一動。


    那差役見麵前這小孩居然不上當,也是無可奈何。


    “怎麽這麽能忍?”


    差役也是有些驚訝這少年的耐性。


    他這招以往百試不爽的少年人最易衝動,稍加挑撥就會失去理智,隻要在這考場上弄出大動靜,不管是不是占著道理,這次的考試都是黃了。


    惡了考官,難免落榜。


    本以為這次也是如此,沒想到居然沒成。


    “這可不行,我已經拿了好處,要是事辦不成,那百兩紋銀就得吐回去了!”


    隻是考神監控著貢院,他也不能太明顯,隻好收拾碗筷離開。


    到了夥房,差役就對一人使眼色。


    在這裏,已經出了考神監管,所以能說些話。


    “怎麽了?不成?”


    那人一身差役打扮,十三四歲的樣子,卻生的白淨,手上也很幹淨,看起來就像是個富家少爺。


    “賈小少爺,你說的那人,他油鹽不進呐!”


    說著,指著那紋絲未動的飯食。


    “瞧瞧,這餿了的菜,一點沒動,也不出聲,就顧著答題去了。”


    賈小少爺急了。


    “那怎麽辦?我可是和人打賭的,一定要讓他出醜,最好是舞弊,革了功名才好!


    再不濟,也得讓他這次名落孫山!”


    “小少爺,你為什麽非要盯著這人不可呢?我瞧著,要不然還是算了,反正也沒有深仇大恨。”


    這差役試探著問。


    “那不行!這人居然要娶我的林妹妹!我就要他考不中!”


    “林妹妹隻能是我的妹妹!才不嫁人呢!”


    “我要林妹妹留在我家,這家夥就不能留!”


    賈少爺問著:


    “喂,你有沒有辦法,讓他再也不能來煩我的林妹妹?”


    那差役聽得津津有味,腦補著各種市井段子,覺得大人物的八卦比什麽說書都有趣。


    “賈少爺,這可真是難為小人了?小人不過是做了幾年的差役,可不敢壞了規矩。再說,這府試考完了,也還有院試,院試過了,才是生員呐!”


    “於您國公府而言,區區一個小小生員,還不是任由拿捏,何必著急呢!”


    “考場之上,到處有專人注意,還有神明坐鎮,做什麽手腳都是難上加難。”


    這差役恭維了幾句,自己卻是不想再摻和更深。


    “你說的有道理,那就便宜他了!”


    賈少爺順手解下腰間的一個荷包丟給這人。


    “賞給你了!”


    那差役接了荷包,掂量下,怕不是有十幾兩散碎銀,知道這是專門預備打賞下人的荷包,道聲謝,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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