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劍秋很是自責,明明剛才可以救到的,卻又不知何故導致身體僵住,像是被人定了神一般,說來也是有些古怪;


    唐劍秋懊悔不已,直至深夜仍在思考這紀綱鬼魂一事。


    他正在自我懷疑,他在想此事究竟是否為玄冥一案,恍惚間他忽然想起了什麽。


    就算對方身為鬼神,可自從他擔任了鎮撫使這一職時也碰到過碰到大大小小的案件,但也沒有這麽真實的,說來也是大同小異。


    即便前世深遭冤枉,被人追殺,大小惡戰數幾十場,即便身負重傷也從未屈服。


    如今就因這幽冥之事而心生畏懼,實在不符合他的作風。


    另外,有件事很奇怪,“紀綱”明明可以趁著他們震驚把所有人殺死,又為何掠過他們直接殺死了當地百姓?


    莫非真的跟當地百姓說的那般,“紀綱”是回來複仇的?


    他的目的是殺死所有靠近了這永樂寺的黎明百姓!


    唐劍秋越想越覺得怪異,而他也對於今夜發生之事深感愧疚。


    要知道白天他還信誓旦旦的向一眾弟兄坦言,並且還說出要親自會一會鬼神之類的話,如今想來實在是有些慚愧;


    在麵對“紀綱”之時連拔刀的勇氣都沒有,反而眼睜睜的看著他砍下了那無辜百姓的人頭!


    他自認為自己愧對於鎮撫使之職,更對不起無辜枉死的百姓。


    喬允升見唐劍秋陷入自責的沼澤中並沒有多加責怪,反而非常理解,因為他方才也被這一幕嚇得不輕。


    連他這個從四品的武官都被嚇成這樣那何談尋常百姓了。


    他深知唐劍秋心中的愧疚,想來擔任刑部尚書之前他也見識過不少官兵因一次短暫的失敗二搓掉銳氣。


    思來想去後,喬允升並用一番這樣的話試圖打開唐劍秋心結:


    “可曾記得你為何擔任錦衣衛一職?既知這官場之危卻又甘願冒險來到北鎮撫司,這是需要一份極大的勇氣,莫非僅僅隻是受了你那恩師的舉薦?


    我怎記得初次見你之時便有萬夫之勇,那時的你是何等的勇氣?如今麵對厲鬼卻又萌生退意,實在不像我初次遇到的唐劍秋。”


    唐劍秋沉默不語,喬允升句句揪心。


    起初來到這東城擔任錦衣衛也不過是下級軍官,能夠走到這一步不光有師父陸逵的支持,更是靠自己一刀一槍掙出榮譽的。


    尤記得不管環境有多惡劣,派出的任務有多困難,迎擊的對手有多狡猾他也從未恐懼過,可這一次他也不知怎的,竟會反常到如此地步!


    喬允升一籌莫展,不過是歎息了一聲,而後說出自己的觀點:“既然唐大人每天過著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那又為何會對幽冥之事產生恐懼?


    我又何嚐不是如此?即便大明如今已是太平,暫無征戰可言,可這官場之中卻如同虎鬥,既已接下指令我等就要對得起當地百姓,更要對得起貴為九五之尊的皇上!


    既然你我二人聲稱不信鬼神那是因為你我從未相信過這世上竟會有鬼!


    即便此事並非本司寇的過錯可當地的百姓不會放過我,我的良知也不會放過我,若是無功而返那豈不愧對天下百姓?枉沐皇恩!”


    唐劍秋瞳孔猛地一縮,喬允升這話實屬說到他心裏去了,以至於不知該如何去說才好。


    他看向喬允升,身上散發著的正氣正是一名公正聯名的清官才會有的,並未摻雜半點謊言;


    也許就像他說的那般,不信正是因為他們沒有親眼見識過,若是此事沒能解決這是無法向陛下交差的。


    就在唐劍秋與喬允升陷入深深的愧疚和自責之中時,喬允升忽的想起了什麽,他意識到可能在某件事情上是他們想的太多。


    “等等!唐劍秋,仔細想想會不會在某些事情上是我們想太多?


    與其說什麽無能為力,與其說什麽無法向百姓和陛下交差這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我們從未向那些被厲鬼傷害過的無辜村民們想過!


    我們之所以會在厲鬼麵前失去勇氣,又是否是因為我們的官越做越大?又是否是因為我們自己想的太多?”


    他非常清楚,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在你得到這樣東西的時候會想盡設法得到另一樣東西,而這種東西正是人的貪心,每個人都有!


    聽到這,唐劍秋如夢初醒,喬允升這波靈魂拷問不僅打開了自己的思路,同時也點醒了他。


    那一刻,唐劍秋灰暗的眼眸才有了一點光,他的眼睛終於恢複了原有的淩厲和對敵人才有的殺伐。


    他大徹大悟,如視恩師一般,很是感激的上前對著喬允升拜了又拜,喬允升見狀立刻上前托起唐劍秋手臂,眉目之間充斥著興奮。


    “唐大人無需多禮,你我二人一同解決那厲鬼,無論那人是紀綱的冤魂還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我們都必須對得起當地百姓!”


    他已下定決心,無論結果如何都必須要為這臨邑縣的百姓,以及所有官員除掉這個化身為紀綱的厲鬼!


    與唐劍秋達成一致後,兩人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喬允升又接著方才那句話補充了一句:


    “唐劍秋,你我二人都該找回過去的勇氣。”


    唐劍秋聽後表示讚同,直到這一刻他也能明白喬允升為何能位居刑部侍郎了。


    “大人真乃大才也!經您這麽一說在下心情也好了不少,您就是諸葛孔明在世啊!”


    被唐劍秋這麽一誇喬允升卻沒有表現得太膨脹,他不過是笑了笑,隨後很是謙虛的說道:


    “唐大人說笑了,本司寇不過是說出心裏話罷了,何足掛齒?”


    “也許對於刑部尚書大人而言這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可對於唐某而言卻勝於千古名言!”


    如果不是喬允升說的這些他或許都沒有那個勇氣麵對臨場膽怯的自己,而現在卻不一樣了。


    既然他跟自己一樣,都不想與魏忠賢苟合那麽他倒是想聽一聽喬允升的看法。


    因此,他不介意冒險一試;


    唐劍秋道:“天下未定,六合四海,得一賢臣勝百名勇將!百官齊心,共建皇朝,國之將興,必有禎祥,國之將衰,必有妖孽!”


    喬允升聽後眉頭一挑,他本就是一屆文官,且破案無數,自然知曉唐劍秋話外之意。


    他捋了三次胡子,明白唐劍秋是在說暗話,眼角隨著喜悅的笑顏而打開,很是直接的說道:


    “唐大人可是話中有話?我怎聽得鎮撫使是在暗示這妖孽為執掌東廠的太監魏忠賢?”


    若不是因為跟唐劍秋還算熟悉他甚至都會懷疑這話是否出自唐劍秋之口,因為這傳聞他不過是一階殺人不眨眼的莽夫,如今看來也並非如此;


    “如今大明朝奸佞當道,不得不防。”


    唐劍秋此話用意已經很明顯了,不怕喬允升不懂,他也相信喬允升跟魏忠賢不是一丘之貉。


    何況喬允升後麵還加入了東林黨。


    然而,喬允升並未著急接下話茬,反而說了一句讓唐劍秋感到疑惑的一番話:


    “正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唐大人,這官場的水深著呢。”


    喬允升說這話無疑是向給唐劍秋提個醒,畢竟在他看來唐劍秋的資曆還是太年輕了,這才不過二十出頭,還未經曆過真正的險惡。


    然而,他並不知道唐劍秋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官場之道,既然重活一次那就激起浪花!


    喬允升這話就是想告訴他平日裏防著點,別看有些人對你畢恭畢敬,實際上他們不過是一群衣冠禽獸罷了,他們比你這些老實憨厚之人更具有野心。


    “多謝尚書大人美意,在下記住了。”


    畢竟唐劍秋也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又怎會不懂這其中的道理?隻恨自己前世豬油蒙了心,錯信他人,臨死前還落下個意圖謀反的下場!


    “說來還不知唐大人字什麽,既然能認得大人純屬天意,全當交了一個朋友才是。”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麽暢快了,伯牙善古琴,鍾子期善聽,而今日他就遇到了知音,又怎會放過這大好時機?


    “此乃唐某榮幸,小子唐劍秋,字追暮,北平宛平縣人,在此見過大人!”說著唐劍秋就對著喬允升拜了一下。


    喬允升見狀連忙說道:“無需多禮,我喬允升,字吉甫,號鶴皋,猛津人,說來我這個年紀也算是結忘年交了。”


    他不得不感慨一句歲月不饒人。


    “大人資曆深厚,為人剛正不阿,清正廉明,更是造福一方百姓,唐某應向大人學習才是。”


    “哈哈哈,既然你我二人結交為朋友不如明日叫上官兵開棺驗屍?”他倒是想好好見識那紀綱究竟是人是鬼!


    “一切單憑大人做主。”


    在這件事情上喬允升的權利還是比自己大的,唐劍秋應允了下來,能跟喬允升這樣的清官成為朋友也是一件喜事。


    接下來就等明日開館見分曉了!


    ……


    次日,辰時未至,雞鳴聲卻響了第三聲,身為錦衣衛及一眾官兵很早就起來了。


    他們得到命令,今日要前往埋葬紀綱的地方。


    雖然當時的紀綱以謀大逆的罪名被處死但這也不代表他沒有資格入土。


    當然,在這件事情上唐劍秋比他們還要積極,他醒的更早。


    與其說是醒的早倒不如說是他想了一夜,對於紀綱死後化身為厲鬼一案而苦惱。


    想了許久也算有了答案,眾人來到了埋葬紀綱的地方,也是有了說不出的心情。


    有的錦衣衛帶上鐵鍬,還有的帶上鋤頭,就準備幹活。


    唐劍秋目光冰冷,如視惡敵一般凶戾,盯著紀綱靈位,則聲命令道:


    “刨土開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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