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人盡管說,卑職一定如實告知。”


    那人見了唐劍秋或有幾分恐懼,但本著縣令之責,衝著唐劍秋使出最好的禮數招待。


    “早在京城我就有聽說過有關新安縣治安一事,吳大人,我且問你,你在新安任職多久了?”


    唐劍秋並未選擇橫刀直入,反而采用旁擊側敲的方式詢問,如此倒是讓吳過光一愣。


    雖不明白唐劍秋之意,不過吳過光還是如實說了,“回唐大人,小的在新安縣任職已有五年了。”


    “已有五年之久了?說來這時間並不短,吳過光,你這縣令之位是否坐的太久了?”


    唐劍秋話外之意已經明了,言罷,吳過光臉色頓時被前所未有的惶恐所覆蓋。


    他愈發感到不對,唐劍秋這般無非是知道了些什麽。


    他可以確定,唐劍秋正在給自己打暗話並實施嚴懲,晝時丟了項上烏沙是小,舍性命為大!


    “唐大人,卑職……何罪之有啊?”


    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就算自己好心招待恐怕會不慎弄巧成拙。


    他認為,即便是惹得唐劍秋不快也不該如此才對,可如今看來怎麽跟吃了火藥似的?他說起話來恁的這般不對勁!


    見對方如此愚鈍,唐劍秋不得不給他提一個醒:“你手上可是有一件殺人的案子?”


    吳過光眸光一愣,恍惚間他想起了什麽,下意識的吞了一下口水,對此更是麵露不可思議,道:“大人如何知曉?”


    唐劍秋麵色一冷,他微啟薄唇,緩步圍繞吳過光身邊走去,他每說一個字就會加重原有語氣:


    “有一人特從新安縣遠到京城告案,聲稱新安縣令收其賄賂,不問證據便將犯人屈打成招,可是有此事啊?”


    麵對這質疑之聲,吳過光如遭雷擊,連忙搖頭說不:“大人,萬不可聽這鄉野村夫亂說啊!他一定是不服卑職判決,對卑職蓄意報複!”


    唐劍秋怒眉一橫,伸手指著吳過光,斷聲喝道:“混賬!休要搪塞本鎮撫!本鎮撫問你是也不是,你且如實回答便是!”


    “是是是……”


    事到如今,吳過光不得不從,可這視線卻不經意的朝外望去。


    由於城門外來來往往的商販乃至其他平民百姓進出城的不多,自是沒有多少人前來看熱鬧的,要不然的話他一世英名那將會毀於一旦!


    可總的來說,待在這肯定是沒有自己府上自在的。


    故而,吳過光朝著身邊的一個下屬使了個眼色,他很快就明白了對方意思。


    於是乎,他上前抱拳求道:“唐大人,此地不宜說話,可否移駕至府衙之中?詳細細節吳大人會親自與您說起。”


    “本鎮撫問話還容不到你來插嘴!”


    麵對如同閻羅在世的唐劍秋,這名官兵的臉色都嚇得鐵青,以至於話都說不利索。


    他的身體止不住顫抖,又懼於唐劍秋的威嚴,隻得欠身退去。


    吳過光像是想起了什麽,跪著上前走了兩步,接著將案發當日情形說與唐劍秋聽了:“唐大人有所不知,那報案的人乃是熊懷真,本地人,


    此人不過是富賈商販的獨子,據他所說,當天夜裏便有外地人前來投宿,他們家一向行善積德,見此人可人便留他住宿一晚,


    可誰想就在當天,他聽到了一聲慘叫,莫名覺得聲音有些耳熟,便朝著聲源處看去,這才發現,自己的親爹竟倒在血泊之中,


    巧的是而那姓章的趕路人也出現在命案現場,此人渾身是血,帶血的刀具也掉落在一旁,


    熊懷真悲憤之餘拚盡全力將章遠製服在地,好不容易才將其綁起報了官,並將案發當日情形與卑職訴說,卑職又豈能縱容如此惡徒逍遙法外?並將其扣押!”


    吳過光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氣憤,好似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天理公道,而他並不覺得自己何罪之有。


    然而,唐劍秋卻不吃這一套。


    他麵色平淡,語氣冰冷,緩緩說道:“故而,你將其屈打成招,問罪判刑,是也不是?”


    “是……不不不!不是!”


    吳過光一時語無倫次了起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意識說錯了話,弄得自己險些釀成了大錯,於是乎,他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大人,此事定有誤會!求大人替小人做主!”


    吳過光語氣幾近哀求,他深知唐劍秋之性,要是讓他發現有半點不合適的,那豈不是要將自己抽筋扒皮?


    “我再問你,是也不是?”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更是加重了原有語氣。


    他是采用那種一個字接一個字的方式,此話一出無疑給了吳過光當頭一棒。


    對於他而言,唐劍秋所說的每個字皆如問罪判刑的催命符,令他惶恐不已。


    事到如今他也不敢隱瞞,吳過光也清楚,隻要自己一個眼神躲閃就會被唐劍秋察覺,與其咬死不認倒不如實話實說的痛快些。


    “卑職也是想盡快結案,這才出此下策……”


    還沒等吳過光說完,一向粗魯的袁傑聽了實在沒忍住,當場叫罵一聲。


    “好一個糊塗縣令!不過是狗仗人勢,怎可動用私刑?真是惹得爺爺興起!”


    袁傑莫名惡心,隻覺得此人太下作,不過是專門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汙吏罷了。


    唐劍秋做了一個就此打住的手勢,示意不必再說了,袁傑很快就識相閉嘴了。


    “若是此案重翻一遍可有難處?”


    “啊?唐大人是想接手此案?”


    吳過光麵色不定,他又豈能輕易同意?


    雖說他的官職較小,可多少也是好麵子的,此事要是讓外人聽了去隻怕是會鬧出笑話,到了那時又豈有自己的餘地?


    “吳大人可是不願意?”


    唐劍秋發出了質疑的聲音,而今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不能不從。


    “唐大人說笑了,卑職這就給您帶路!”


    吳過光帶著惶恐之色,舉止方式更是失態,可又不想得罪了這位深受皇上恩寵的鎮撫使,隻得先開路帶唐劍秋一行人去了。


    在唐劍秋的要求下,吳過光另對外傳出口諭,不多時,唐劍秋將作為聽審並對此案提出意見。


    換句話而言,主審的還是吳過光,而他主要是看這廝是否有徇私枉法之嫌,處理之事又是否公正。


    到了當地縣衙內,吳過光不情不願的將一切事宜交代清楚,這其中細節不宜多說,吳過光將熊懷真所說的供詞成冊拱唐劍秋稽查。


    唐劍秋伸手接過,就此打量起藍本。


    對於此案細節他是非常清楚的,前世他的確接手介入過此案,可若是不聞不問,直截了當地對其問罪判刑,反而容易遭人詬病。


    凡事還得按照流程走去,不然恐遭人非議。


    簡單的掃視了一眼後,唐劍秋將其合上,並對吳過光道出一聲命令:“立刻升堂!”


    迫於無奈之下,吳過光應了,就對這章遠之舅進行審案。


    所在的三班衙役早些時候就得知消息,非常清楚唐劍秋手段,各自奉命行事,排列成兩隊各自衝進堂內。


    聞聲呼喚後,他們各自排列整齊分成兩旁,手上拿著根水火棍,麵容嚴肅,也好整理出一飯堂威。


    “威武~~~”


    喊出了堂威後,吳過光這才不緊不慢的從中走來。


    他下意識的扶了扶烏紗帽,唯恐唐劍秋會將其摘了,擺出原有威嚴後入座,並額外派人搬了一個凳子請唐劍秋上座。


    唐劍秋並未拘禮,很是坦蕩的坐了下來,確認沒有什麽問題後,便衝著門外的衙役喊話。


    “帶人犯!”


    “帶人犯戚虎上堂~~”


    不多時便見到一身穿囚衣光著腳的男子走了上來,此人滿身是血,頭發髒亂,麵色蒼老,腳拷腳鏈,這走起路來有鎖鏈碰撞的聲音。


    從模樣上來看像是受了不少刑,虛弱的模樣好似打了一層霜,弄得眼睛都睜不開,哆哆嗦嗦的不像話。


    那人好不容易才有了點力氣,幾個手腳利索的衙役見了給他打去刑具。


    唐劍秋狠狠地瞪了吳過光一眼,相信不用去說吳過光業已明白。


    縱使有再大的氣,吳過光也隻能憋嘴巴裏忍著,畢竟他讓這些人吃了些苦頭是事實。


    戚虎跪地,身上布滿灰塵,隻能從麵相上來看中規中矩,看著較為老實,倒不像是個失去人性的罪犯。


    不過,單憑這點不能作為依據,吳過光也隻能擺出作為縣老爺的威風。


    他先是伸手摸了摸長胡,儼然一副青天大老爺的模樣。


    “戚虎,此人乃是北鎮撫司鎮撫使唐大人,唐大人作為本堂聽審,將重新審理此案,你不必太緊張,隻需像平常那般即可,明白了嗎?”


    “回縣老爺的話,草民記住了。”


    戚虎很是虛弱的喊話,歲月蹉跎再加上傷口流逝,弄得他整個人都蒼老了起來。


    “本縣再問你,你為何殺人?還不快從實招來!”


    戚虎聽了連連喊冤:“草民並未殺人啊!”


    “住口!唐大人在此還敢信口雌黃,巧舌如簧!休要本縣先給你二十個殺威棍!”


    驚堂木一拍,不禁讓人渾身戰栗。


    這換做平常唐劍秋早就已經動怒了,可如今局勢不同,不得跟對方講理。


    “不可!吳大人,要是常人杖責幾十也就罷了,此人身受重傷,若是在用之於刑,隻怕沒個幾下此人便一命嗚呼了。”


    唐劍秋言之有理,即便是對此案抱有不服的吳過光也不得不認。


    他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欠妥之處,改口道:“也罷,看在唐大人的份上,暫且放過你,戚虎,已將此案案發的情形說與本縣聽聽,本縣倒是想知你因何殺人?還不快從實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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