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那唐銀又將視線放到唐劍秋身上。


    唐劍秋沉默不語,之所以如此並不是因為他不想反駁,而是懶得跟這廝計較,可誰曾想這家夥竟變本加厲。


    “四弟,若是當初與三哥一起當上這文官,想必早已成為了這京中才子,還能深受百姓愛戴,這會兒想必早已妻妾成群,又何樂而不為呢?


    你可知自從你擔任了武官之後,這世人是怎麽稱呼你的?


    當然,三哥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即便我們是一家人,對於這閑言碎語並不會過多計較,可不管怎麽樣也不該讓父親大人操心才是。”


    這話表麵上聽著像是在為唐劍秋著想,實際上是在刻意挖苦唐劍秋,諷刺他忤逆不孝,讓父親太擔心,鬧得唐家上下雞犬不寧。


    唐國棟頗為不爽,卻又考慮到唐銀給自己撐足了麵子,此事就此作罷。


    唐劍秋拳頭緊握,額頭青筋隨之凸起。


    “既如此,那麽小子就獻醜了!”


    正說著,唐劍秋向前跨出一步,正對著庭院那宛若盛世桃源般的絕世美景。


    唐劍秋放眼望去,一覽如雲,有感而發:


    “清風正上頭,急捎晚棠暉。


    雲霞枕流芳,天階盈弱水。


    磬石不應停,從容禦萬雷。


    明月餘穀澈,新酒敬門楣。


    寒鴉空結社,鯨腹藏巨鬼。


    鬣狗摧高枝,竹君亦焚毀。


    殘垣立巍峨,神秀不覺餒。


    雄雞一聲呼,駿馳俱影隨。


    白波待消磨,鏡湖折香桂。


    素衣淨春紅,不屑浮雲詭。


    誰人憑欄望,蒼山映翠微。”


    此詩一出,所有文人墨客皆為此感到瞠目結舌,似乎不敢相信此詩竟出自唐劍秋之口。


    這還是記憶中的那個武官唐劍秋麽?不是說他是北鎮撫司中最為殘忍的惡鬼嗎?這並未像傳聞中的那般魯莽啊!


    若真的如傳聞中的那般,又怎會如此?


    若是讓其他才子聽了,想必會掀起一陣嘩然。


    看他的樣子,好像並不是一無所知;


    “該死的唐劍秋,竟然拐彎抹角的罵我!”


    唐銀在心裏罵了一句,正要發作,可話到嘴邊硬是要把說的話縮了回去。


    他本打算說些什麽,卻又恐於對方的權勢,以免背負上一個遺臭萬年的罵名。


    明眼人都能看明白,這前麵說的是景色,天邊的光芒流下來,滋養桂花,至於這後麵說的是唐劍秋自己芳香,不屑於賣弄,而唐銀是小人。


    至於這鯨腹藏巨鬼,就是在暗指唐銀口腹蜜劍。


    他自認為在這京城一代不說是有名的才子,作詩這一塊好歹不算太差,可如今這廝竟然……


    要說最為感到吃驚的當屬唐國棟,他一直以為自己對唐劍秋算是非常了解,可如今一見,忽地發現他所了解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唐銀能念出詩來他一點也不意外,可問題的關鍵是,這從事武官的唐劍秋對於這詩詞竟也如此了解。


    這五言詩需要用簡練的表達方式,精準地傳達詩歌的主題和情感,再加上還有字數限製。


    五言詩在韻律上要求嚴格,每句五個字需要按照一定的韻腳來編排;


    最為重要的是,這韻腳有平水韻、仄仄平平仄仄平等,還需根據詩歌的意境來判。


    當然,也不是說五言就比七言差的,不過是為此感到震驚罷了。


    “我兒竟有如此才華,以前就怎的沒發現?”唐國棟越發感到吃驚。


    要說這最為不甘的讓人當屬唐銀,他愈發感到嫉妒。


    “怎會如此?他不過是一個隻會喊打喊殺的莽夫罷了,對於這詩詞歌賦一事又怎會如此擅長?”


    你給我等著!


    唐劍秋怎麽也想不到,就因為自己在詩中諷刺了唐銀,會讓楊柳兒對他改觀。


    正是因為無意之中幫了她一把,才會讓楊柳兒頗為欣賞。


    不過,有一件事是唐劍秋一直心存芥蒂的。


    楊漣為人混不吝,意誌堅定的人,正直勇敢,極易被人利用,前世的天啟四年就慘遭魏忠賢迫害,還是得給楊大人提個醒才是。


    唐劍秋是這麽想的,可又不好直接明示,一番權量後他決定找個機會告知楊漣,也好給他提個醒。


    唐劍秋向前跨出一步,卻發現周邊的人都在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引得他有些束手無策了起來;


    “諸位為何這般看著我?可是臉上有東西?”


    唐劍秋一臉無辜,殊不知今日這番表現將掀起什麽樣的風波;


    唐書春見了亦是萬分驚訝,以前倒是沒有親眼見過唐劍秋當堂對詩,何況如今還是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有感而發,這是他怎麽也沒有算到的。


    還是說他對唐劍秋並不是那麽了解;


    “四弟,你……”唐書春瞠目結舌,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唐劍秋知道此舉或許是有些矚目,可為了還擊回去,他不得不如此;


    他略顯謙虛的說道:“讓諸位見笑了,我為粗人,不過是初次作詩,並不識得幾個字,倒是弄巧成拙鬧出笑話,還望幾位大人不要介意才是。”


    楊漣眼睛瞪大,對唐劍秋愈發欣賞了起來,“初次作詩竟能如此?唐大人未免太謙虛了,若是說不認得幾個字,又何來談詩一說?”


    “就是說啊爹,百聞不如一見,唐大人果然是名不虛傳。”楊柳兒不得不誇讚一句,她愈發覺得唐劍秋順眼了起來,比那什麽庶子強太多了。


    對此,唐銀更是氣憤,好不容易才讓他們欣賞到自己,可如今這風頭全都被唐劍秋搶走了。


    他怒瞪了唐劍秋一眼,對唐劍秋的仇恨愈發濃烈了起來。


    楊漣很是欣賞的說道:“唐老爺愛子果真是一表人才,唐劍秋能文善武,乃是京中少有的將才,這府中可謂是臥虎藏龍啊!”


    “楊大人過譽。”


    幾人見了趕忙對楊漣行禮,唐銀見了也隻有裝模作樣的行半禮。


    然而,楊漣卻是感慨良多,“可惜是一名武才,若是為文,興許能向我引薦一二。”


    “多謝楊大人,小子能成為鎮撫使就已滿足,不敢奢求其他。”


    楊漣如此器重唐劍秋,唐銀更是氣壞。


    他甚至認為這機會本就是屬於自己的,可如今全都讓唐劍秋毀了!


    他越想越氣,恨不得對唐劍秋實施報複。


    當真是豈有此理!


    正當唐銀打算發作的時候,楊漣卻站起來了,接著掃了一眼地上的雪。


    “這雪一大,倒是不好走路了。”


    雖說不至於風雪交加,奈何天氣本就嚴寒,這要是長時間坐在庭院裏吹冷風自是有些受不了的;


    “楊大人所言極是。”


    唐國棟自是覺得楊漣說的話很有道理,便忙著請人先進去,楊漣等人也沒有拘束,邁著步子走了進去。


    待走到廳堂後,幾人閑來無事說說家常,樂嗬一笑,暢談人生,倒也是一件美事。


    這做主人家的唐國棟不得不熱心招待,如今這兩個兒子都替自己長眼了。


    唯一可惜的是,唐劍秋並未成家,雖說已經跟沈家定下婚約,可此事尚未禮成,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在那之後,唐國棟以有事為由讓唐劍秋先招待一下,他很快就回來,唐劍秋忙答應下來。


    這楊漣不管怎麽說也是長輩,所說都是朝中文武官,可說起話來總是沒有同齡人來得痛快。


    簡單的說上一番話後,眾人便各自忙活去了,唐劍秋意識到機會來了。


    趁著四下無人,唐劍秋來到了楊漣麵前,並將自己心中的那份顧慮脫口而出。


    “楊大人,可否聽在下一句?”


    “請說。”


    “還請楊大人務必小心魏忠賢,切莫讓他抓到把柄,若是那魏忠賢一時露出破綻,應當小心麵對,不該意氣用事,更不宜據理力爭。”


    唐劍秋言盡於此,有些話說的太多反而容易讓人起疑,至於究竟是否會聽,還得看楊漣自己的想法;


    “唐大人的意思是……”


    楊漣本就聰明,唐劍秋的話自然是明白了,隻是他有些糊塗,唐劍秋又為何跟自己說這個?


    唐劍秋自然知道這很難解釋,又不好說些什麽,隻得找個借口搪塞:


    “如今閹黨幹政,魏公禍害朝綱,導致宦官權傾一時,我等已是水漲船高,而今百姓在貪官汙吏的威逼下,不得不點頭答應,可謂苦不堪言,如今這世道百姓已是民不聊生,下官方才失言,不過是希望楊大人可以注意一二,還望楊大人見諒。”


    唐劍秋自知有些話不易說太多,也隻能點到為止,要是當眾說出他豎年有難反倒會讓楊漣覺得怪異。


    如今已是點上一二,相信那聰明絕頂的楊漣不會不明不白;


    楊漣聽後沉吟了片刻,唐劍秋說的這些他也不是不清楚,隻是這唐劍秋究竟是什麽意思?


    總感覺他話裏有話。


    “唐大人之意我明白了,定當謹記於心,不知唐大人還有何高見?”


    “那倒沒有,楊大人,唐某言盡於此。”


    恰巧這時,唐國棟已然忙完,見唐劍秋主動向楊漣問話,倒是多了些欣賞。


    平時也沒見得他跟朝中的文官說上幾句,如今一見,可謂是孺子可教也。


    “楊大人,犬子給你添麻煩了。”


    唐國棟幹笑一聲,接著走到上位去,然後坐下。


    “唐先生說笑了,何來麻煩一說?倒是唐大人對我那是照顧有佳。”


    “劍秋不敢。”唐劍秋忙欠了欠身,兩人一笑而過。


    算一算時間,如今為時不晚,倒有空閑時間去拜訪師父他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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