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個人在這次合作中和林叔叔一樣開心。那個人非林墨莫屬。


    看見父親多年的計劃正式開啟,看見父親越來越多的在家裏露出開心的笑容,林墨對那個第三次見麵就嚇得自己磕破了下巴,險些毀了容的男生充滿了感激。她一心想要做點什麽,來分享父親的快樂和希望。聽說江之寒要為父親的店選址,便主動申請要跟著去實習一下。


    江之寒讓她去問父母的意見,得到他們的同意以後,便領著她在城區各個地方轉悠。


    開個包子店這個規模的生意,現在江之寒一般是交給下麵的人全權處理的。這一次有所不同,除了把各種申辦手續合同簽署之類的事交給了肖邯均,他親自出馬,像當年為母親書店的第一個分店選址一樣,很精心的來為包子店選址。


    當了老板,待遇畢竟還是不一樣的。肖邯均讓手下的人在城區先梳了一梳,給出了六個候選。江之寒隻需要把這六個地方跑一跑,最後拍板拿主意就好了。


    害怕林墨中暑,江之寒堅持上午出去,下午休息。六個地點花了兩天的時間。周三的中午,江之寒帶著林墨走完最後一個地點,便到了風之裳,坐下來喝冷飲。


    自從高中畢業以後。江之寒不再隱瞞身份,風之寒和狀元樓的雇員都知道他是老板。見老板來了,上的當然是最頂級的甜點和飲料。


    林墨雖然在七中讀書,卻是第一次進風之裳裏麵來。她很好奇的轉悠了一圈,走回來,對江之寒說:“我們這個是最貴的。”


    江之寒笑道:“來,試試看,值不值這個價。”


    林墨用叉子送了一塊進嘴裏,慢慢的吞咽著,好像在細細品味。過了好久,她歎道:“真好吃!”


    江之寒笑道:“多謝捧場。”


    林墨說:“可……還是不值這個價。”


    江之寒哈哈大笑,林墨不僅是他的人生坐標,和她相處了幾天,江之寒現和她在一起有一種很自然很簡單的開心,整個人都很放鬆,真的像兩個人在一起處過很久,有一種默契一樣。即使曾經親密如伍思宜或者倪裳,和這種感覺也是不一樣的。


    江之寒說:“讓我考考你,這兩天看過的這六個地方,你覺得哪個最合適你爸開店?”


    聽到這麽嚴肅的問題,林墨放下叉子,很仔細的思考了一陣,黑眼珠滴溜溜的轉來轉去,配上她一臉肅然的模樣,江之寒在旁邊看了覺得她的表情很卡通。


    林墨說:“嗯……我也不知道唉。你不是說,要交通便利,潛在顧客多。又相對類似競爭少的地方嗎?嗯……我覺得今天最後看的那個地方好像最好。銅街口是下半城的交通樞紐,來來往往上下班的人很多,順便買個包子等車當早飯,應該不錯吧。我好像也沒看到太多的早餐店,那個地方又不能擺小攤的。”


    江之寒很滿意的點點頭,“說的不錯。”


    林墨想起什麽,急急的說:“可是,你不是說那裏租金要貴不少嗎?”


    江之寒擺手說:“租金貴一點不要緊,要打出名聲來,就要去繁華的地方。”現在畢竟不比兩年前,那一點租金的差別在江之寒的眼裏已經不是主要的決定因素了。


    林墨問:“可是……租金這麽貴,虧了怎麽辦呀?”


    江之寒笑道:“你說呢?”


    林墨抿著嘴,想了一陣,說:“反正是你的錢,不管了。要不……你就把這個貴死人的東西多賣出幾個就賺回來了。”


    江之寒搖頭說:“你對我們這裏賣的東西哪來這麽多的怨念,今天你吃的可是免費的哦。”


    林墨伸了伸舌頭,低下頭去努力消滅眼前貴的離譜的甜點。


    在涼爽的店裏坐了一陣,江之寒又拉林墨去旁邊的狀元樓隨便吃了點東西,算是解決了午飯。走出飯店,看見公司新買的商務車正要出去,便公器私用。讓司機順便捎兩人一程,不過十來分鍾的車程。


    下了車,江之寒和林墨一起回她家,準備和林墨父母談談店址的事情。到了家,古老師和林叔叔都不在,江之寒便坐下來等他們。


    林墨泡了茶,端一杯給江之寒,在他旁邊坐下來,拿起本武俠小說津津有味的看起來。


    江之寒無聊的看了會兒電視,問林墨:“還有什麽書?”


    林墨站起來,過了一會兒走回來,說:“哎呀,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媽媽的臥室鎖住了,她的書都在裏麵。”


    江之寒問:“你的書呢?”


    林墨不好意思的說:“除了教科書參考書,我這裏就兩套武俠書和兩套漫畫書,是同學那裏借的和書店租的。”


    江之寒對漫畫不太感興趣,問:“還有一套武俠書是什麽?”


    林墨說:“絕代雙驕。”


    江之寒歎道:“這也太老了,我都看過兩遍了。”想了想,說:“給我拿來吧,怎麽也聊勝於無啊。”


    江之寒隨意翻著絕代雙驕,好多情節他都能背下來了。林墨看的是一本笑傲江湖。她看的很入神,眼睛裏隻有書,一副如饑似渴的樣子。過了很久,林墨放下:“嶽靈姍好可憐的。”


    江之寒笑了笑,說:“她也挺可恨的。”


    林墨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我們班上喜歡看武俠的男生都很討厭她。可是我覺得她好可憐哦。”


    江之寒心裏一動,很自然的想到了倪裳,因為在他心裏早就把倪建國當作嶽不群。如果倪裳是小師妹的話。我的任大小姐又在哪裏呢?江之寒忽奇想。嗯,即使有那麽個任大小姐,如果我是令狐衝的話,我也許更願意選擇儀琳小師妹吧……


    江之寒胡思亂想著,有些神遊天外。


    林墨輕輕拍了他一下,把他喚回來。


    林墨說:“嗯……爸爸這個事情,我還沒有和你說過謝謝呢。”


    江之寒說:“謝我幹什麽,我也是要靠你爸賺錢的呀。”


    林墨說:“我知道……不完全是這樣的。”


    江之寒說:“那是怎樣?”


    林墨咬咬嘴唇,試探著問:“真的……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像看到了失散很久的妹妹?”


    江之寒點頭。


    林墨說:“那……我是不是該叫你哥哥呢?”


    江之寒笑道:“那當然好,就叫之寒哥哥好了。”


    “之寒哥哥,之寒哥哥……”林墨輕輕的叫了兩聲,她的聲音稚嫩中好像有帶著些綿軟,每一聲好像能叫到你心裏去。


    江之寒覺得心被她叫的有些麻麻的,正準備答應,林墨忽然皺眉說:“不好。”


    江之寒問:“怎麽不好?”


    林墨說:“好像有些肉麻,之寒……哥哥。”


    江之寒急著說:“一點不肉麻,相信我,一點也不。”


    林墨湊過來,問:“就叫哥好不好?我是獨生子女,可想有個哥哥了。”


    江之寒呆了呆,說:“好啊。”


    林墨甜甜的笑起來,糯糯的叫了聲:“哥。”


    仿佛被某種電流擊中一樣。江之寒隻覺得這聲哥被打進心裏最深處去了。他伸出雙手,很自然的放在林墨的肩上,認真的說:“有了這聲哥,我……一定會一直一直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林墨的臉似乎紅了一下,她低下頭去,小聲說:“謝謝哥。”


    林墨的暑假也是繁忙的。周一要上芭蕾課,周二練書法,周四開始她的小提琴練習,其它的時候還經常跑她爸才開張的包子店。


    聽林墨念叨買一個小提琴太貴了,江之寒又不好送她一個。便打電話到處問了問,最後找到了程宜蘭的妹妹。程宜蘭的妹妹算是個半專業的,現在用的琴屬於昂貴的那種,家裏還有以前才開始學琴的時候留下來的舊琴。江之寒幫她聯係好,林墨和她媽上門去買舊琴,程宜蘭的妹妹見了,說很喜歡這個小姑娘,最後七說八說沒有收她的錢,算是送給她的。


    周五的時候,江之寒和林墨約好了要去她父親的店看看情況。林墨去市文化活動中心滑旱冰,那裏的場地最便宜。本來江之寒說好一起去的,臨時被肖邯均抓去開會,隻好完了會再去同她會合。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江之寒打車去了文化活動中心,林墨已經完場,在門口等他了。


    最熱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兩人也沒有急著坐車,找了條小路,準備一路走到林墨父親開的店。


    林墨很開心的評點了一番她最近看的武俠書,又很惡毒的議論了一番熱播的八點鍾電視劇。


    江之寒評論說:“你才多大,我怎麽覺得你已經有點憤世嫉俗的傾向了?你說的那個八點檔,我媽最近看的樂嗬嗬的,每天時間一到就端端正正的坐在沙上了。”


    林墨吐吐舌頭,閉上了嘴。


    江之寒習慣性的摸了摸她的頭,忽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你選好班了嗎?”


    林墨搖頭說:“不還早著嗎?我不喜歡翻來覆去的想一個事情。到了要選班那兩天,再去想它好了。”


    江之寒問:“那個誓要和你一個班的小男生可是要苦等了。他叫什麽來著?”


    林墨看了他一眼,說:“黃斌。”


    江之寒笑道:“黃斌……嗯,對他有沒有感覺?”


    林墨嗔道:“討厭……哪來什麽感覺?”


    江之寒把臉湊到離她隻有三十公分不到的地方,看著她的眼睛,“真的沒有?……不要害怕,我不是你爸媽,不會棒打鴛鴦的。”


    林墨臉紅了紅,說:“不理你了。”加快步子往前走。


    江之寒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也不說話。


    走了好一陣,林墨的耐心終究敵不過江之寒。她停下腳步。轉頭問江之寒:“你……和倪裳姐姐呢?我想聽聽你們的故事。”


    江之寒看看她,說:“好,交換秘密。”伸出右手的小指,晃了晃。


    林墨歪著頭想了想,同他勾了勾手指。


    江之寒笑道:“這是怎麽說的來著?”


    林墨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


    江之寒說:“好吧,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林墨很爽快的說:“我先。”


    江之寒有些詫異的看她一眼,“說吧。”


    林墨嘻嘻笑了兩聲,“我呢……沒什麽秘密,對他沒感覺。完了。”


    江之寒怒道:“喂!......”


    林墨睜著大眼睛,“我說的是真的呀,既不討厭也不喜歡,就是普通同學囉。”


    江之寒說:“那他是單相思?”


    林墨嘟了嘟嘴,“哪來什麽單……他不過是說想和我一個班嘛。我這個人,級助人為樂的,所以人緣很好啊。”


    江之寒搖搖頭,“得得得,你就哄鬼去吧。”


    林墨低頭走著路,踢路上的小石子。


    江之寒諄諄教導她,“走路呢,不能這樣鞋底一直擦著地,要抬起來,再放下。要不,鞋很容易壞的。”


    林墨白他一眼,“你怎麽和我媽一樣?”過了半晌,抬頭對江之寒說:“哥,其實我真的就把他當普通同學的,不騙你。黃斌這個人挺老實的,對同學都很友好,不過他是個級勢利眼,我……很討厭她。”


    江之寒說:“怎麽回事兒?”


    林墨說:“他是班上家長委員會的,我呢,是班委會的,所以很早就見過。那時候,他媽還挺客氣的,拉著我說了很多話,又問我爸媽是幹什麽的。我就說,媽媽是物理老師,爸爸是廚師。她當時就瞪圓了眼,像見了鬼一樣,你爸爸是廚房工作的?好像是很低賤的工作一樣。我當時可不高興了。後來有一次,我媽也去開家長會,他拉著我媽在一邊說話,說什麽古老師,你那個學校雖然不怎麽好,怎麽也是個中學教師啊,怎麽找了個廚子呀?我媽也真是好脾氣,氣得嘴唇都抖了,還是沒說什麽難聽的話。我恰巧路過聽到了,就走過去拉著我媽走了。”


    林墨忽然挽起江之寒的胳膊,說:“哥,所以……我好謝謝你。我爸終於有一天可以揚眉吐氣了。”


    江之寒看著她,心裏感動她的善良懂事,柔聲說:“那些看不起你爸的人,是他們自己淺薄,你不需要和他們較真。你爸這樣有能力的人,成就自己的事業是遲早的事,你確實應該為他感到驕傲。”


    林墨搖了搖江之寒的胳膊,“好了,我的全都說完了,現在輪到你了。”


    江之寒說:“好吧,不過我想先問問,你怎麽會和倪裳很熟呢?”


    林墨說:“也不算很熟啦。初一暑假優秀學生幹部夏令營的時候,我去參加了。那裏麵就我最小,倪裳姐姐那時候已經是校學生會的副主席。裏麵大多數的都是高中的人,沒人搭理我,可是她很關心我啊,對我可好了。那時候,我們在外麵大概有兩周吧,我就天天都纏著她,問她問題呀,和她說話呀。然後,我覺得她什麽都懂,什麽都很厲害,而且對人還級好的。從那以後,我就很關注她,每次她上台演出或者是組織活動,我在下麵看著,心裏想,要是我能像倪裳姐姐這樣就好了。有時候在路上,我也會遇到她,和她說說話。再後來……我就經常看到你啦,幾乎每次在校園見到倪裳姐姐的時候,你總在她身邊……”


    江之寒抿著嘴,點點頭,七中還真是很小很小的一塊地方。他問林墨,“你不是好像知道我很多事嗎?”


    林墨抿嘴笑笑,“我……是從不同的人那裏,譬如學生會的師兄師姐,聽到過很多關於你的事,關於你和倪裳姐姐的傳說。聽說,你們早戀了,然後又被現了,然後……你就自願的換了個學校,去了很糟糕的四十中。不過,我也不知道那些傳言有幾分真,幾分假。”


    江之寒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他當年離開七中,就是為了不要給倪裳造成太多的困擾,沒想到還是有很多傳說留在了校園裏。這世上,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


    他抬頭看看藍天豔陽,高一的暑假,自己正雄心勃勃的要大幹一場,一開學倪裳便出現在生活裏;高二的暑假,自己為分手傷心難過著;高三的暑假,身邊卻出現了一個夢中的人。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江之寒愣愣的了回呆,側頭對林墨說:“去看了你爸,明天我帶你去幾個地方,和你講講我和你倪裳姐姐的故事。”


    如果這段故事需要一個回憶和總結,也許身邊的這個小姑娘是命中注定的最好的對象。就像車文韻說的那樣,是上帝派來的使者。


    *


    江之寒和林墨站在七中的籃球場邊。


    江之寒說:“那天是開學的第一天,我莫名其妙上台領了一個見義勇為的獎。走下來,有人告訴我,你有一個新同桌了,而且是一個鼎鼎大名的美女……”


    江之寒和林墨一起走進空曠的教學樓,經過二樓曾經的教室,走到三樓,去屋頂花園轉了一圈,出了教學樓,往大校門方向走。


    江之寒指著跑道,“那年快要到運動會的時候,是班上的第一,從終點往回走的時候,她就站在這裏,微笑著輕輕的為我鼓掌……”


    站在離林墨家很近的書店,江之寒說:“才開始這家書店的時候,我們家的情況就和你們家現在很相似。我也在努力的找一個顧客流量大,競爭少,又租金便宜的地方,心裏患得患失,不知道前路是怎麽樣一個情況。那時候,我想做個簡單的調查,看看大家都願意買什麽書,卻又沒有時間,就試著讓倪裳幫我……”


    從早晨到黃昏,江之寒領著林墨,走過自己和倪裳曾經踏足的地方,西山,動物園,回家的路,約會的餛飩店。他也領著她,走過自己的事業開始擴張的路,七中,北山,書店和餐館覆蓋的所在。


    江之寒在講一段故事,好像是講給林墨聽,又好像在給自己這兩年做一個總結,抑或是講給並不在場的倪裳或者伍思宜聽。


    在這個故事的結尾,兩人來到了那家臨江的餐館,倪裳和江之寒最喜歡的地方之一。


    進得門來,江之寒問服務員能不能坐角落裏靠窗的那個老位置,服務員說有人坐了。江之寒問起劉老板,服務員說我們老板不姓劉姓莊。江之寒愣了愣,過路的另一個服務員說這家店是新盤過來的,我們才開張不到一個月。


    江之寒和林墨找了一個臨窗的座位坐下。


    林墨雖然早熟,但這一天的故事,跌宕起伏,悲歡離合,對十五歲的她來說未免有些難以消化。她喝著茶,看著窗外的大江,怔怔的沒有說話。


    江之寒笑道:“以前坐在這裏的時候,倪裳經常感慨說,看看大江東去,波濤壯闊,就會覺得日常生活的一些得失不必太過在意。隻要認真努力,總是來日方長的。”輕輕歎口氣,江之寒說:“但生活畢竟不是大江,一彈指,幾年過去,就物是人非了。你沒看見,連餐館的老板轉眼也換了人,錯過的東西,大概就隨著江水一直往東,再不回頭了吧。”


    林墨覺得鼻子酸酸的,她轉過頭來看這江之寒,懇求道:“哥,不要放棄啊……”


    江之寒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過去的終究過去了,不管是好是壞,是甜蜜是悲傷。留下的印記會永遠在那裏,但前路還很長,順著這條大江一直往東,就是他新的生活開始的地方。


    (第三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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