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心佩把纖細的手指在眼前劃了一個圈,往前一指,直直的指著江之寒。


    江之寒眨眨眼,用手托著下巴,等她的下文。


    羅心佩說:“哼,這兩個星期都去哪裏了?”


    江之寒說:“複習呀,你不要期末考嗎?”


    羅心佩說:“這個星期打電話沒人接,曆阿姨說,給你。我哪有號碼呀?”


    江之寒撓撓頭,“忘了告訴你了,拿紙過來,我寫給你。”


    羅心佩哼了一聲,“才不稀罕。”


    江之寒笑笑說:“老實和你說吧,這個號碼呢,本來隻有一個人知道的。最近有些急事,才告訴了其他一些人。”


    羅心佩眼睛一亮,問:“是女朋友吧?”


    江之寒點點頭,“替我保密哦。”


    美女一個跳步,從對麵的沙跳到江之寒身邊,半個身子依上來:“你媽不知道呀?”


    江之寒搖搖頭,“把嘴巴管嚴點,聽到沒有?要是說出去的話,哼哼……”


    羅心佩嘻嘻笑了兩聲,“有把柄在我手裏了。”


    江之寒偏頭說:“要講義氣哦。”


    羅心佩把頭放在他肩上,“叫姐姐出來一起逛街好不好?”


    江之寒說:“姐姐生我的氣,離開中州了。”


    羅心佩長長的哦了一聲,“我好喜歡這樣的情節哦。”


    江之寒哭笑不得。


    羅心佩說:“那……有沒有照片,我要看。”


    江之寒這才想起,自己並沒有一張伍思宜的照片。即使以前和倪裳在一起大半年,自己也沒有和她一起拍的照片,隻有她送給自己的老照片。仔細想起來,過去這一年唯一的一張照片是倪裳過生時,十二個人照的一張合影。


    江之寒其實是個攝影愛好者,初中的時候,家裏經濟還不算好,媽媽就省下錢給他買了一部最便宜的海鷗照相機。江之寒擺弄那個相機,照了不少相片,倒是高二暑假以後,生活一下子繁忙起來,基本上沒怎麽摸過相機了。


    江之寒搖搖頭,心裏感歎了一下。一年轉瞬過去,好多舊事舊景好像被風吹走了,沒留下任何痕跡。


    羅心佩忽然想起什麽,神神秘秘的說:“你今天恰好來了,我這裏新來了個家庭老師,好漂亮哦!像影星一樣!”


    江之寒說:“你又誇張了吧?”


    這時候,門鈴響起來,羅心佩跳下沙,抬頭看看牆上的鍾,“她來了,你看看就知道了。”


    分鍾的工夫,一個戴著眼鏡的女人跟在羅心佩的後麵走進來,看見江之寒坐在沙上,呆了呆,無意識的張了張嘴,伸出舌頭舔了舔紅唇,很自然的散出成熟性感的氣息。


    羅心佩介紹說:“這是我哥。”又說,“哥,這是車老師。”


    江之寒站起來,微笑道:“車老師好。”


    車文韻說:“你好,江之寒同學。”


    羅心佩叫道:“啊?!你們認識啊?”


    江之寒笑道:“車老師是你的老師,也是我的老師哦。”


    江之寒坐在沙上,翻羅心佩媽媽從香港帶回來的財經雜誌。半小時左右的工夫,聽到腳步聲,車文韻下了樓來,走到他對麵的沙上坐下來。


    迎著江之寒明亮的眼睛,車文韻似乎有些心虛,不由自主的解釋了一句,“給她布置了習題,正做著。”


    江之寒問:“橙汁兒?”


    車文韻說好。


    江之寒到廚房拿了個杯子,倒了大半杯橙汁兒,遞給她。


    車文韻說謝謝,接過來,很優雅的小口喝起來。


    江之寒拿起雜誌,眼角餘光卻在打量對麵的女人,她又換了型,是一個現在很流行的小卷,成熟之中不失知性的優雅。她的臉上似乎閃著光澤,有一種類似玉石的質感。輕輕吸吸鼻子,有淡淡的香味包圍過來。和伍思宜在一起後,江之寒接受了不少化妝方麵的科普知識。伍思宜說,西方女人喜歡用比較濃烈的香水,是因為體味較重,需要掩蓋。東方的女子,如果真的知道怎麽打扮自己,比較適合淡雅的香水。而高級的香水,隻需噴一點點,就能留下淡而揮之不去的味道,慢慢的充溢在空間,把你包圍起來。


    江之寒目光掃過,看見車文韻穿著一雙平底鞋,身上是深色調的普通的辦公室套裝,臉上也沒有明顯化妝的痕跡。她低垂著眼瞼,似乎在享受杯裏的果汁。這時候如果有一個丹青高手,一定能捕捉到她文靜而優雅的氣質。


    江之寒在打量車文韻的時候,也在被她暗自觀察著。


    對麵的小男生嘴角帶著一抹笑,仿佛洞察一切的樣子。從酒吧,到教室,再到羅心佩的家,這還真是奇怪的緣分。車文韻不敢肯定江之寒是否還記得在酒吧外的初遇,那樣被羞辱的情形,她是不願落在一個學生的眼裏的。或許他真是醉的太厲害,已經沒有了記憶?如果不是那樣,在課堂上這個學生平靜從容,一切宛如初見的樣子,豈不是太深沉太可怕?


    車文韻用碎碎的牙齒微微咬了咬下唇,試探著問:“你是羅心佩的……表哥?”


    江之寒放下雜誌,說:“哦,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


    車文韻問:“看起來很熟哦。”


    江之寒笑道:“是世交。”


    車文韻說:“這樣啊……你覺得她怎樣才能提高她的英文,有什麽建議給我嗎?”


    江之寒沒想到她一本正經的和自己討論起羅心佩的學習來,愣了一愣,說:“她還是挺聰明的,記憶力也不錯,就是不肯下功夫,大概部分是家庭條件比較好的緣故。我想……主要是缺乏些動力的問題吧。隻要有動力,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車文韻問:“那你覺得怎麽才能找到動力呢?”


    江之寒聳聳肩:“也許長大了,懂事點就好了。”


    車文韻微微點點頭,忽然轉了話題,“期末考了年級第一,是吧?”


    江之寒點點頭。


    車文韻說:“你的英文很好。我看你寫的文章,詞匯量很大,經常閱讀外文書籍?”


    江之寒點點頭,說:“是的。”


    車文韻說:“這個水平,就是在以前你在的七中也是很高的了吧?”


    江之寒做出乖學生的模樣,說:“謝謝老師的鼓勵。”


    車文韻深深看他一眼,“學校很多老師都在議論,不知道你為什麽從七中轉到四十中來?”


    江之寒啊了一聲,笑道:“老師們也這麽八卦呀?”


    車文韻卻是不放過他,這個男孩子在她眼裏像謎一樣的存在,身手敏捷,醉酒了還能輕易打倒幾個人;氣質成熟,混不像高三的學生;家庭似乎也很優越,成績上等,卻從一個重點中學最後一年轉學到一個聲名糟糕的高中。


    她問:“那……到底是為什麽呢?”


    江之寒眯了眯眼睛,很銳利的回擊說:“老師是學英文的,西方人最講究一個東西叫p日vacy,尊重別人的p日vacy,難道不是一個好習慣?”


    車文韻寸步不讓的說:“那是西方,我們是在中國。”


    江之寒饒有趣味的看看她,低下頭想了想,“我其實也有一個疑問。”


    車文韻喝口飲料,等著他的下文。


    江之寒說:“老師你的教學水平,依我看,不比七中任何一個英文老師差,又這麽……漂亮有氣質,怎麽就淪落到四十中這種地方來教書了呢?”


    車文韻身子前傾著,臉色沉了下去,“你……一向是這麽和老師們說話的嗎?”


    江之寒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我是講究公平的人。所以,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就要拿你的苦衷來交換。”


    車文韻忽然笑起來,站起身來說:“這樣的學生,被趕出七中也不足為奇……”走了幾步,沒有回頭的說:“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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