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如鉤,月色如洗,在楊老爺子這個相對僻靜的四合院天井仰頭看,月亮比市區裏要亮上不少。


    江之寒麵前擺了一個小方桌,上麵放著茶壺和茶杯。茶道他是不懂的,不過偷點好茶,讓客戶把錢放到自己的管理的基金中來。從某種角度講,他們跟賣車的,賣保險的,賣房的人沒什麽區別,很多時候他們是拿客戶的錢去下場賭,無論客戶輸贏自己總有些利益的。


    現在,輪到江之寒來愁,怎麽賣這個主意,把大家的錢集起來了。他準備把國庫券投資回籠的錢先返還給每個人,然後再給他們一份股市投資入股的建議書,附上他的分析報告。畢竟,和上次國庫券項目不同,這一次的投資收益可能更大,但潛在的風險也會更大。


    今天上午,楚明揚來和江之寒告別。他要外出度假,趕不上江之寒訂的聚會的日子。楚明揚不知道從誰哪裏,最可能是薛靜靜那裏,得知江之寒要轉校的消息,纏著要問個清楚。江之寒本來不準備影響他出遊的心情,但被逼無奈,還是給他講了實話,連要去的學校是四十中都告訴了他。除了阮芳芳(江之寒專門囑咐她誰也不要說,尤其是對倪裳,免得影響了她的心情),楚明揚是江之寒第一個明確講出這件事的朋友。


    原以為楚明揚聽了,會大罵他一通。沒想到,他隻是叫了一聲,拿酒來,和江之寒碰了杯,說道,以你的才智,在哪裏不是一樣。既然七中成了傷心地,不如離了找個別的地方廝混。這一來,江之寒不禁把楚明揚高看了一眼,越把他引為知己。兩人交杯換盞,在四合院裏喝了很久。江之寒也問起楚明揚和薛靜靜的事,楚明揚隻是說,還處於很早的階段,不過是經常在一起說說話而已。


    送走了楚明揚,江之寒心裏想,這小子平時說話有時候有些酸氣,但倒是一個真正看的開的,有幾分像楚明揚自己崇拜的那些魏晉的名士,有灑脫不羈的氣質。


    自打決定到老爺子的四合院多住一段時間,江之寒便重新開通了這裏的電話。下午的時候,接到一個有些意外的電話。過了一陣,拜訪的人來了,是一身白裙的阮芳芳。


    夏日的中州,熱浪已經襲來。好在這個下午,還算一周來相對涼爽的日子,再加上兩棵百年老樹環抱著庭院,灑下的樹蔭遮蓋了烈日。江之寒搬出桌子板凳,泡一壺涼茶,坐在庭院陰涼處招待阮芳芳。


    和阮芳芳認識久了,江之寒現她身上有一種別的女生不及的特質,包括倪裳在內。阮芳芳遠看時多清冷高傲,走近了你能看到她活潑促狹的一麵,但偶爾她又會展現出柔美溫婉的氣質。不同的神態氣質,混合在她的身上,卻讓人覺得很是自然,沒有任何矯揉造作之感。江之寒心裏以為,苟樸禮枉自和阮芳芳這麽熟悉,卻不能洞察她的百變氣質,在美人榜上把阮芳芳置於張雅芳之下,實屬有眼無珠之舉。


    阮芳芳看著江之寒氣定神閑的給自己倒茶,眼裏似有神采變幻,半晌,問道:“在這個小院獨居品茶,是要看破世情麽?”


    雖然心裏還是既亂又麻木,楚明揚和阮芳芳的到訪還是讓江之寒感到像有清泉流過,心中舒暢了不少。他說:“世情,我還沒開始看,哪來看破一說?”


    阮芳芳蹙了蹙眉頭,“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呢。”


    江之寒好奇的問:“你想的是怎樣?看到我悲痛欲絕,或是蓬頭垢麵,或是玩世不恭?”


    阮芳芳端起茶杯,說:“我敬你一杯。”江之寒喝了口茶,看著她,等她的下文。


    阮芳芳說:“我不知道你和倪裳之間生了什麽事,也不想知道。嗯,其實還是有一點想的。”咬了咬嘴唇,嬌俏的神態讓江之寒不由有些眩目。


    阮芳芳說:“可是呢,我看得出來,你是為了她離開七中的。願意為了一個女孩子把自己從七中放逐到四十中去,別人多半說你無聊,我……不這樣認為。”


    兩人一時無話,喝著茶,聽著知鳥叫,倒也是悠閑自在。


    阮芳芳忽然說:“你知道才認識你的時候,你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麽嗎?”


    江之寒說:“多半不是什麽好話。”


    阮芳芳說:“嗯,最突出的兩點,就是話多,還有臉皮厚,和苟樸禮挺像的,難怪你們一見如故。我那時想,雖然我不是那麽了解倪裳,可是這不應該是她喜歡的類型呀?”


    江之寒笑起來,“所以,後來我的分數有提高?”


    阮芳芳悠悠的回憶道:“後來看你在大學校園裏和人動手的時候,很凶悍霸道的樣子,我就想,應該是因為這個了。倪裳這樣乖的女生,大概會被完全不同的一種特質所吸引吧。”


    江之寒搖搖頭,“沒想到你還是個愛情心理專家,再後來呢?”


    阮芳芳說:“再後來嘛,我覺得你這家夥城府很深,太會討女生喜歡,所以,我私下對倪裳講,小心一點,江之寒是個表麵深情,其實很容易花心的男生。”


    江之寒想到伍思宜曾經給自己的斷語,不禁呆了呆。


    阮芳芳問:“怎麽,被我說中了麽?”


    江之寒說:“你好像不是第一個這麽說我的人哦,看來我的形象和我自己想的還頗有差距。”


    江之寒又說:“好像有些不公平唉。你這麽說來,好像我曾經對你意圖不軌,被你當場捉住了一樣?”


    阮芳芳揚起眉毛,“你敢?”旋又笑起來。江之寒心裏想,若隻論風情,這個小妮子在自己認識的女生中確實是翹楚。


    阮芳芳歎口氣,說:“其實,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說一句話。”


    江之寒玩笑道:“我的心跳的好快哦。”


    阮芳芳橫他一眼,說:“昨天凝萃來找過我了,她雖然沒說很詳細,但我大概知道了是怎麽回事。”阮芳芳柔聲說道:“雖然我這樣講可能很冒昧,這不關我什麽事,但是,江之寒,我……真的希望你能有些耐心,我們都想看到有一天,你們能重新在一起。”


    江之寒搖了搖頭,說:“專一深情的事我已經做夠了,我現在想試試我花心的潛力,看那樣是不是會更開心一點?”


    阮芳芳說:“那是你給自己找的借口。如果你真的深情專一的話,怎麽會一經挫折就轉身離去了呢?”


    江之寒說:“你不是說了麽?你又不知道內情。這幾天,我坐在這裏仔細想了很久,其實倪裳說的很對,我們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阮芳芳說:“哪有什麽不可逾越的鴻溝?”


    江之寒尖銳的反擊道:“想想讓你父母接受蕭亦武,會是什麽情形?”


    阮芳芳的眼神銳利起來,江之寒毫不退讓的和她對視著。


    終於,阮芳芳垂下眼睛,說:“你……又不是他,是不一樣的。”


    江之寒說:“但倪裳也不是你,她父母也不是你父母,都是不一樣的,你明白?不說這些沒勁的事了,可惜你們女生不愛下棋,要不喝著茶,殺一盤,倒時間的好辦法。”


    送阮芳芳出院門的時候,江之寒說:“你其實是個不錯的說客,和溫凝萃一樣,不過你們兩個都是有些讓我出人意料的說客。”


    江之寒笑著說:“等到什麽時候我真的想不開了,自暴自棄或者憤世厭俗的時候,會去找你們尋求心理輔導的,記得不要拒絕我。”


    江之寒坐在天井裏看著月亮,心裏想著等待這個詞。


    等待?耐心?這些其實不是問題,他回想的是倪建國的臉,在他心裏市儈醜惡的臉,真的可以用時間消磨那種厭惡?他想到的是倪裳的話,我們其實根本是兩種人,我們想要走的也是不同的道路。


    放在以往,江之寒多半會自信滿滿的說,別扯了,這世上哪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我知道我們會在一起的。


    可是現在,他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在他設定的軌道上運行,哪怕隻是他身邊這一小塊世界也不行,哪怕阻力隻是倪建國這樣微不足道的一個人,也會讓事情偏離了軌道。


    所以分開,也許如倪裳所說,真是命運的決定!


    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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