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10點,江之寒練早功回來,草草吃了點東西,一家三口便往西山趕去。在公共汽車上顛簸了近一個小時,到的時候已經是最後一家到的人了。來涼亭裏已坐下的有三家人,兩對夫婦江之寒是認識的,是平常和母親來往頻繁的同事。他們都沒有帶孩子,說道小孩大了根本不願和父母一起出來。剩下有一對母女,卻是麵生的很。


    其中那個女孩子,看起來和江之寒差不多年紀。一張偏圓的臉,五官說不上特別精致,乍一看不是典型的美人。女孩臉上畫了一點淡妝,小胸脯鼓鼓的,遠比這個年齡的一般女孩育的好,穿著短袖短褲,蹬一雙粉紅色的鞋子,青春氣息洋溢而出,還透出幾分性感。不過性感這個概念在這個時候還沒有生根芽,所以女孩子多半被大人們歸入不太好看的那一類。中年婦女倒是打扮的比較時髦,光看麵容衣著,感覺比母親他們幾位要年輕好多,依稀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美女。


    厲蓉蓉介紹說,這是將近二十年前,自己剛進廠裏時同車間同小組的同事,也是最好的朋友。後來轉了單位,一度離開了中州,就斷了音信。多年以後,又有機會重逢,看得出來兩人都是自內心的高興。


    久別重逢,難免感慨頗多。說了些舊時的往事,厲蓉蓉才正式的給江之寒介紹說,這位是伍阿姨,媽媽以前最好的朋友。江之寒微笑的叫伍阿姨。伍阿姨擺擺手,說:“其實應該叫媽的。”江之寒不由張大了嘴,他可從沒遇到有人第一次見麵,當著自己的媽要自己叫她媽的。


    伍阿姨解釋道:“當年我和你媽可是好的不能再好,後來又同一年懷孕,所以我們就約定要是都生兒子或者都生女兒,就結為姐妹兄弟,互認對家作幹媽;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結為親家。所以你一生下來我就是你丈母娘。你說該不該叫媽?”


    江之寒聽到傳說中的指腹為婚居然生在自己身上,不由大是有趣。旁邊幾位叔叔阿姨也覺得有趣,攛掇著要江之寒叫媽。對著一個才認識的陌生人叫媽,江之寒可還是叫不出口。不過他現在也算多經鍛煉,當然不肯隨意就範。眼珠子轉轉,他決定把戰火轉移,說:“伍阿姨,現在可是新時代了,講究自由戀愛。我叫你媽,那也得你女兒同意呀。”沒想到那女孩爽快地接道:“我沒意見啊。”大人們一陣哄笑,鬧了江之寒一個大紅臉,最後支支吾吾還是隻叫了聲“伍阿姨”。伍阿姨的女兒叫伍思宜,輪到她,大人們一起哄,她就麵不改色的對著厲蓉蓉交了聲媽,江之寒在一旁看了不由搖頭。


    這次出來是野餐的,各家帶了食物,不外乎是鹵牛肉,涼拌雞,拌黃瓜,還有麵包,糕點,水果,和飲料什麽的,倒是一應俱全。這一日天高氣爽,一夥人一邊吃喝,一邊說些當年崢嶸往事,很是愜意。江之寒心裏暗想,這才是真正的朋友相聚之道。


    吃完中餐,就有人提議打撲克,三個男人和一位阿姨擺好架勢,剩下幾位女的就坐在一起聊天。伍阿姨就笑說:“我們大人聊天,你們聽著也無聊,你們兩個小的就自己出去走走吧。”另外一位阿姨調笑道:“這麽多年沒見,趕快去增進增進感情。”江之寒倒是無可無不可,就和伍思宜一起走出涼亭,兩人商議了幾句,決定去爬附近的翠玉峰。


    兩人邊走邊聊,江之寒了解到伍思宜在一所銀行職高上學,開學也是二年級。伍思宜跟江之寒秋後算賬:“你挺陰險的,別人讓你叫媽,你就把火往我身上引。”江之寒幹笑道:“你知道他們大人的思維模式,女孩子矜持一點那是美德,放男孩子身上那就是不大方。所以才找你幫忙的。”伍思宜倒是大有同感,說道:“叫聲媽有啥關係,又不少一斤肉。這些大人最是喜歡開這種無聊的玩笑,真要是你要談戀愛了,又慌得跟天要塌下來似的。”江之寒笑道:“你試過挑戰他們啦?”伍思宜搖頭說:“現在的男生無聊的很,一個個喜歡裝酷,傻傻的一個個喜歡把手揣在褲兜裏,就恨不得找一頂那個年代的帽子扣在頭上跟人學樣子。”


    伍思宜又問江之寒暑假幹什麽了,江之寒說自己在鍛煉和讀書,然後又撿了些有趣的讀到的東西和她說,她倒是聽得津津有味。這個暑假,江之寒感覺自己有一個很大的變化,就是遇到陌生的女孩子,總是能很快和她們聊得很熟,這倒是以前不太常生的事,從石琳,到姍姍小芹,再到伍思宜,即使有些女孩和他有些年齡差距,都是很談得來。


    伍思宜問江之寒:“你這麽刻苦,有啥偉大理想啊?”江之寒回答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就是不想隨波逐流吧,或者是想要幹出點兒事來,但模模糊糊也說不很清楚。總之,就是不想和有些人那樣無聊的活著。”說著就想起來昨天的晚飯,當成笑話說給伍思宜聽。江之寒學那幾個勢利的女人倒也惟妙惟肖,伍思宜笑得前仰後合。末了,江之寒說:“我後來幫她們總結了一下,古代女人講三從,未嫁從父,嫁夫從夫,夫死從子。她們是講三比,一比丈夫頭銜,二比家裏錢財,三比兒女成績。”伍思宜咯咯嬌笑,說:“你說的好形象。不過你也別以為你以後有錢了出息了,出了這個圈子,就見不著這樣的人,我看這樣的人到處都是,你怎麽避也避不了的。”江之寒有些驚訝的轉頭看她,覺得這個女孩很有見地,有著越年齡的成熟。伍思宜使勁地說:“這些大人勢利死了,無聊死了,討厭死了。”說完還不解恨,又重複了一遍。江之寒不由失笑。


    爬了大約有三分之二的路程,江之寒看著伍思宜有些輕微氣喘,就說休息一下吧,喝口水。兩人隨便找了個路邊的大石頭,江之寒坐下來,還用手輕輕拂了一下旁邊石頭上的灰,讓伍思宜坐。伍思宜看著他,輕笑道:“懂得關心女孩子,很不錯呢。一定會有女生喜歡的。”江之寒說:“你說話的語氣怎麽象比我大很多似的?”伍思宜道:“我就是比你大嘛。”江之寒說:“我們可是同年同月生的耶。”伍思宜笑道:“他們不是說我大三天嗎?總之呀,一般我看你們重點中學的男孩子,總覺得小幾歲似的。”江之寒問:“為什麽呢?”伍思宜說:“可能是教室裏關太久了吧,影響育了,哈哈。”又接著說:“聽你說你這麽喜歡泡圖書館,還以為你也是那樣的。不過好像還好,不算很幼稚。”江之寒不由苦笑。


    兩人正聊著,突然有人打招呼。江之寒抬頭一看,卻是陳沂蒙和曲映梅。曲映梅笑著說:“昨晚叫你出來玩,說是要和你媽出去,結果是有約會呀。”江之寒也不多解釋,隻是說:“兩位好浪漫。”陳沂蒙說:“不如一起爬山吧。”曲映梅一拉他的手,說:“我們先走了,我們這位最沒眼色,喜歡做電燈泡。”說著笑著走開了。


    等兩人走遠,伍思宜突然說:“這個女孩子是你朋友?”江之寒說:“好朋友的女朋友。”伍思宜:“長得好有風塵味。”江之寒正在喝水,一口水吐出來,笑著說:“你嘴也太刻薄了吧。”伍思宜說:“不好意思,最近看一本小說,老用這個說法形容一個女人。我想想認識的人,就是想不出來什麽叫長得有風塵味。今天一見她,就覺得就是這樣的,就是這樣的!”江之寒暗道,女人的嘴真是惡毒。


    兩人休息了一陣,繼續往上爬。大約一點鍾左右,就到了山頂。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早上充滿山間的霧氣也散去了。隻見前麵綠樹成蔭,山巒起伏,中州城密密密麻麻的建築立在遠處。登高望遠,不亦樂乎?


    江之寒略微側頭,看見身邊的女孩子有些沉默,額頭上有一些汗跡,呼吸有一點急,連帶著胸前的兩團起起伏伏。江之寒心微微跳了跳,收回目光,靜靜地看著遠處。忽然伍思宜開口說:“我媽去年離婚了,我就跟著她回了中州。我執意要改了姓跟她。她說跟著母親姓,旁人會覺得奇怪,多半會問起父母是不是離婚了。我說有什麽關係,既然你生我養我照顧我長大,我當然是要隨了你姓。我給你講,有錢的有權的我也見過幾個,不比你遇到的市井中的那些無聊人好到哪去,倒是刻薄的更刻薄,虛榮的更虛榮。不過是多披一層皮罷了。”江之寒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個話,隻是默默地聽著,終於還是說:“我不過是想,有一天對我好的人和我想要他們好的人,能夠過上好生活。別的人怎樣才不管我的事。”


    伍思宜說回吧,於是兩人開始走上下山的路。伍思宜變得有些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心事,江之寒也不想聒噪,隻是靜靜地走在旁邊。大概真是心事重重,伍思宜沒有看路,踩空了一級台階,一崴腳,坐在地上,嘴裏不由哎喲了一聲。江之寒關心道:“嚴重嗎?”伍思宜說應該還好,休息幾分鍾就好。江之寒倒了一點水在腳踝處,勉強算是冷敷一下。


    過了幾分鍾,伍思宜站起來,走了幾步,卻是疼得汗都下來了。江之寒扶她坐下,說:“讓我看看。”伍思宜自己解開粉紅色的涼鞋,江之寒一眼瞥去,卻看到了塗了粉色的指甲油的腳趾。少女的腳秀氣白嫩,但腳踝處已經明顯的腫起來。江之寒說:“沒法走了,我背你罷。”伍思宜皺眉說:“你行嗎?我可不輕的。”江之寒這個暑假倒是長高了兩三公分,但看起來還是不算高大魁梧那型的。他笑了笑,也不說話,走到下一步的台階,蹲下身來。


    伍思宜扶在他背上,江之寒雙手輕輕的托著她的臀部。走了一會兒,伍思宜笑道:“你還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走著走著,江之寒感覺到隨著下石梯的一顛一簸,背後有兩團溫溫軟軟的東西一鬆一緊的觸碰著自己的背部,慢慢的就有一種的感覺。漸漸的,那種的感覺擴展到了全身,心跳的快了起來,背上也滲出汗來,腳步也有些飄飄的。伍思宜趴在他的背上,頭不時拂過頸邊,她的嘴就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問:“累了嗎?”江之寒搖搖頭。伍思宜好像也感覺到什麽,兩人不再說話。


    江之寒暑假鍛煉練功的成效算是立竿見影,一路下來並不感到勞累,腳下的步子也不比一個人走慢了多少。很快的,大人們打牌的涼亭就在視野裏了。伍思宜輕輕地在江之寒耳邊說:“今天挺開心的。”江之寒轉過頭去,那一刹那,少女的臉離他的就隻有5公分,他仿佛能看見她的眼睛裏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有一陣淡淡的少女的體香傳來,突然江之寒覺得伍思宜漂亮了不少,他垂下眼睛,輕輕地回答道:“我也是……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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