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人害怕的,不是永遠得不到,而是得到了之後又要麵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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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件事你並沒有說謊,那就是三個月前,你姐姐的死訊傳到了你家,讓你的父親產生了變化。”


    言先生說著瞥了一眼林龍,那血做的身軀不知是因為黑狗血帶來的痛苦,還是被言先生的話刺激,正不停地顫抖著。


    看來自己並沒有猜錯,得到了肯定回複的言先生,繼續著自己的“故事”。


    “你的父親受到女兒死訊的刺激,從一個隻會鬼哭和折騰灰塵粉末的縛靈,變成了一個可以隔空移物,甚至還能耍兩把‘小李飛刮胡刀’的招數的地鬼,這也是確實發生過的事。”


    “一個一輩子隻和兩個鬼蹲在老房子裏的小孩兒,忽然得到了一個可以站在陽光下的‘寵物’,他會做些什麽呢?”


    “當一個一生害怕鬼怪的孩子,忽然得到了普通的鬼怪決計敵不過的強大地鬼,他又會做什麽?”


    “你胡說什麽呢?”林晴冷笑道:“如果我真的可以操縱鬼魂,我為什麽還會怕鬼?”


    “能操縱就不怕了?”言先生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能看見你不也一樣怕麽?”


    而當林晴和言先生說起他的“故事”時,說起他的父親時,他所表現的恐懼並不真實。


    但當他說起那句“我害怕”,他的恐懼卻可以傳達到言先生的心底。


    當言先生說自己理解林晴的痛苦時,小男孩兒的不屑與憤怒,同樣也是發自內心的。


    ——人可以偽裝自己的表情,嬌柔於每一個舉止,卻無法徹底掩蓋自己感情的變化。


    而言先生的眼睛,從不會漏掉這樣的變化。


    林晴隻是一個孩子,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孩子。


    即使他能操縱一個,甚至兩個縛靈,並不表示他就不會害怕,不會去害怕那些他不知道,不認識,卻清晰鮮活在他眼前的東西。


    “沒錯,你害怕那些你不懂得的東西,就像你現在害怕我一樣。”言先生緩緩道:“但當時的你,是一隻剛出籠的小鳥,是剛豐滿了羽翼的雛鷹,那時的你,不懂害怕。”


    “當然,你也不需要害怕,有這麽強勁的地鬼作伴,普通的縛靈也變得不再那麽可怕,大部分的怪在你的父親麵前也是不值一提。我甚至都可以想象到你當時開懷的笑。”


    “你忽然發現,自己原來不必害怕,自己原來是這樣的強大。”


    “相信我,忽然獲得強大力量所帶來的喜悅和自我膨脹,沒有人比我更理解了。”言先生帶著自嘲的意味說道:“所以我也比誰都清楚,當人自我膨脹到一定的程度,他一定會碰上一個更為強大的人或物,然後自己便會敗得體無完膚。”


    “而你碰到的,就是你姐姐的好友,我的遠房親戚,操縱鬼魂的宗師級怪物,”言先生一字一頓地報出了那個名字:“諭,天,明。”


    一直以來,林晴隻是靜靜地聽著,雖然言先生的推測細節上有對有錯,但總體卻是正確的,不過林晴一直控製著自己表情,不讓言先生從他臉上看出個對錯所以然。


    直到言先生報出了這個名字,這個讓林龍渾“身”發顫,一下爆發出高聲“鬼哭”的名字,他的臉色才徹底地鐵青了。


    “……你……你怎麽可能這都知道?”林晴的舌頭都有些打結:“昨晚之前,你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經到了這座城市!”


    難道這個言先生,當真是個能未卜先知的怪物?


    言先生當然不是未卜先知,雖然他經常這麽糊弄人,但並沒有什麽可以預測未來,或是看透別人過去的言咒。


    言先生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猜測,隻是因為他了解。


    他了解這個諭天明。


    諭天明是個超級的大爛好人,林雨如果真是他的朋友,他肯定知道林家的這點子破事,他也一定會去探查個究竟。


    這也是言先生懷疑林晴的又一個原因——如果真的隻是兩隻無主的索替鬼,諭天明早就將他們給“送靈”了,那也就不會有言先生的事了。


    “一個帶著地鬼寵物的小男孩兒,就這樣碰到了探望好友遺弟來的馭鬼者。”


    “那時的男孩意氣風發,自然不會知道自己麵對的人有多可怕。”


    “於是,你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如果換作平時,老諭即使不將你打個半殘,也至少會把你的父親給超度了。”


    “諭家的人不會去超度的鬼魂,隻有兩種:一種是他們認為沒有必要渡的,一種是自己不願意被渡的。”


    “當時你的父親,一定也和現在一樣,不顧自己,拚命保護你的周全,哪怕自己被如熔岩一般滾燙的黑狗血所包裹,又或者要麵對諭家操縱的強力鬼怪。”


    “而失去了一個女兒的他,比起解脫,他更情願在你身旁一直守著那僅剩的兒子吧?”


    “或許多少也是帶了點林雨的情麵,或許也是被你父親的護子情所感動,所以他並沒有超度你的父親。”


    “不過他也不會一點教訓都不給你,按他那種拖拖拉拉不幹脆的處事方式,說不定最後就隻是將你的父親給限製在了這個破房子裏,也就了事了。”


    “你還記得吧?第一次地鬼偷襲我的時候,就是站在這門口,站在陽光下將手從背後插進了我的脊背。當時我就在在想,既然你父親不怕陽光,為什麽不在外麵就對我進行攻擊?這樣不是來得更加突然麽?”


    “還有,為什麽在你的故事中,你在外麵流浪了三個月之久,你的父親卻從未離開過那個房子?作為一個殺子心切的‘尋替鬼’,這也未免有些奇怪,不是麽?”


    “和你那錯漏百出的謊言相比,我的這個假設,也未見得毫無道理吧?如果你不反對,那我就繼續這個推想了。”


    “所以,不管老諭用了什麽辦法,最後導致的結果就是,你又隻剩下了一個人,你又隻能一個人活在這個天空下。”


    “不同的是,這時的你已經體驗過了力量。”


    “最令人害怕的,不是永遠得不到,而是得到了之後又要麵對失去。”


    “你還想繼續擁有這種讓你不再害怕的力量,你卻也知道了,你的父親並不是天下無敵,世上又太多的怪物比你的父親來得可怕千倍。”


    “可能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吧,我‘啪嘰’一聲,抱著那個潘彼得掉到了你的麵前。”


    “哎,這是一段孽緣哪!”言先生回想起初見林晴的場景,無限地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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