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李哥,那、那個五城、城使者,真、真是鬼嗎?”


    “怎麽,你怕了?嘿嘿,你可知道什麽是陰川?所謂陰川,便是白玉京之下,鬼怪聚集之地。五華城在陰川,你說五華城的使者是人是鬼?”


    “啊……”


    “怎麽,怕了吧?”


    “我……不、不怕。”


    深夜時分,小院寂冷。寒如雪的月光下,羅川換上新氅,和李全福、呂平坐在枯樹下,大口吃著羊肉,喝著小酒,說著閑話。


    羊肉裝在瓦壇裏,早用辣油香蔥燜好,肥瘦適中,香嫩可口。小酒甘冽,飲到喉嚨裏一陣火辣,羅川擔憂羅敷,喝的不免有些多。


    “小李子,你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吃到最後,意猶未盡,羅川對李全福道。


    “少爺過獎了。”李全福被羅川這麽一誇,仿佛吃了十全大補藥般,紅光滿麵,整個人從內到外精神洋溢:“我做的這羊肉啊,其實是大有來頭。別看它的賣相普通,卻是小李子當年花了大代價,從一家百年老字號偷來的秘方。它的配方裏有……”


    沒等李全福繼續賣弄,羅川開口打斷:“人來了。”


    李全福一臉鬱悶。


    話音剛落,一股陰詭氣息撲麵而來,籠罩住三人。


    “五城之邀,白玉陰川,二月十七,不見不散。”


    羅川從腰間抽出金封請帖,平靜的注視著不遠處的那道人影。


    啪嗒!


    李全福手中的骨頭掉落在地。


    呂平瞪大眼睛,臉色凝固。


    世人多好龍,真正敢親近的又有幾人?鬼怪之說,也是同理。


    看著牆角那道隱藏在灰色寬大布袍下,淡淡的,扭曲著,時不時散發陰森氣息的人影,便連已經突破半步散人的李全福都不寒而栗。


    那人開口。


    他的聲音沒有半點波動,卻又飄忽不定,聽得人頭皮發麻,感覺每一個毛孔都要炸開。


    “白玉羅家?啟程吧。”


    那人手中多出一把黑鐵鍬,隻見他舉起鐵鍬,向地麵猛地一砸。


    “哐當”一聲,地麵被砸開一條裂縫,裝著酒肉的壇子被震碎,肉末酒水飛濺。


    羅川麵露不悅,可很快,他的目光被裂縫吸引。


    裂縫下是灰蒙蒙,霧滾滾,一望無際的山川。山與山間,隔著一片片濃稠如漿的沸水,間或還能看到虎蛟起舞。而在山川之上,有著一根細細的鐵索橋,從雲端到霧裏,直墜萬裏,難見全貌。


    這番景象,就好像在看一幅鑲嵌進入地裏的畫卷,難以言喻。


    “到底走不走?”


    接引使者很不耐煩,態度極差,當李全福和呂平回過神來時,那人已站上了地縫下的鐵索橋。


    “公子小心!”餘光中,李全福隻見羅川二話不說,緊跟著跳進裂縫。


    負手站在鐵索橋上,隔著灰蒙蒙的雲霧,羅川抬頭看向地麵上踟躕不進的李全福和呂平:“喂,你們兩個,還想不想去了?”


    “公子真是好大膽子!”李全福擦了擦冷汗。


    這種感覺就仿佛站在懸崖邊往下跳,縱然李全福有半步散人的修為,望向那條隻有食指粗細的鐵索時,心中也慎得慌。


    人影閃過,卻是呂平閉著眼睛,跳了下去。


    眼見被使者用鐵鍬撬開的地縫開始閉合,李全福猛一咬牙,跳入裂縫。


    待到李全福落定,羅川再抬頭看去,那道裂縫“啪”的閉合。山川上下,幽幽昏暗,仿佛終年不晴的陰天。


    “貴使,這裏便是陰川?”羅川一邊向前走,一邊問道。


    走在前麵的灰袍使者也不答話,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沿著遙無盡頭的鐵索,悠悠然的向前行去。


    呂平臉上露出不忿,李全福眯起眼睛,仔仔細細打量起灰袍使者,冷笑一聲,傳音給羅川:“公子,此人也不過半步散人的功力。真是放肆無禮。”


    李全福雖然剛剛突破半步散人,可如今的他,連散人也不見得能看上眼。


    擁有散人實力的周不臣,被天下仙家唾棄,卻因羅川一番指點,無比神奇的踏足仙道。在李全福的看法中,羅川的真實底蘊遠在散人之上,絕不輸給仙家。


    眼前這陰川使者,實力不過半步散人,卻在羅川麵前托大,李全福自然很不爽。可他也知道,對方是地頭蛇,自己幾人初來乍到,犯不著惹事。


    鐵索看起來很長,跨越數十座山川,雲裏霧裏,可真正行於鐵索,卻又感覺腳程極快,一會兒功夫一行人已過了索橋,來到岔路口前。


    左邊是黑汪汪大江,江水呈烏色,江邊立著一夥人,翹首以盼,像在等船。右邊則是一條幽徑小道,道口有幾個亭子,亭中圈養著八蹄大馬,不時能見到有人騎上馬,衝下陰川。


    “通往五華城的路有兩條,一條水路,一條陸路。”


    接引使者背對著羅川,懶洋洋說道,又指了指不遠處一隻聚滿人的亭子:“那裏是兌換陰幣的地方,世俗的金銀財寶在五華城無法使用。若不兌換成陰幣,你們就算進了五華城也會寸步難行。”


    “走,先去兌換陰幣。”羅川大手一揮,走向亭子。


    呂平緊隨其後,李全福則一臉苦相。羅川哪裏有錢,三人的用度,全都出自李全福這些年的積蓄。


    “我要三十個陰幣。”


    “給我一百個。”


    “這裏有五千個金餅,給本散人全換了。”


    不僅是李全福和呂平,就連羅川也是臉色微變。三人都沒想到,陰幣的兌換比竟然高得離譜,要用十個金餅才能兌換一枚陰幣。


    十個金餅那是什麽概念,足夠一個中等人家三四年的日常開銷!


    “小李子,還不掏錢。”羅川麵無表情道。


    李全福欲哭無淚,隻得提著錢袋子,僵著臉擠入人群。


    羅川看起來平平無奇,可李全福相貌奇異,呂平俊美無雙,這一組合的出現頓時吸引來了不少眼球。


    “不知貴客要換多少?”亭子裏的灰袍人早瞄準了羅川一行,熱情的問向李全福。


    李全福一咬牙,將錢袋子甩下。


    嘩啦!


    周圍鴉雀無聲,亭裏的灰袍人更是張大嘴巴,半晌才道:“你……你不是在開玩笑?”


    李全福目光堅定:“給我來兩枚!”


    周圍看熱鬧的人中傳來陣陣噓聲。


    李全福的錢袋裏總共隻有二十顆金餅,這已是他全部的積蓄,對於一個世家內衛來說相當的不容易。


    “拿好了,兩枚。”亭裏那人心知看走了眼,對李全福的態度大轉彎,冷笑連連:“從水路乘蛇龜帆船,一個人頭一個陰幣。就算從陸路走,租一匹八腳馬也需一個陰幣。”


    “隻能三人共乘一馬了。”接過陰幣,羅川掂量了兩下。


    這陰幣隻有薄薄一層,粗看像是玉玨,卻比玉玨的顏色要暗沉許多,而重量則比十顆金餅加起來還重,內裏隱隱傳出古怪的波動。它的正麵是山川城池的圖案,反麵是一圈圈奇怪的紋路,這樣的紋路羅川也曾見過,偽裝成銅幣的仙門護符上便有,隻不過更加複雜。


    李全福和呂平拿著一枚陰幣去挑馬。


    羅川打量起陰川路口的景致。


    很快,他的目光被路口的一座石碑吸引。


    石碑上紋路斑駁,年代久遠,石碑最上方刻著三個古篆:《荒城誌》。


    荒城?是指五華城嗎?


    羅川好奇的走上前,隻見石碑上刻著一段模糊的文字。


    “人分善惡,時分日夜,天地分陰陽。陰川位於九天之下,地府深處,不見天日,來往之人,不問出身,不問善惡,不受道義禮法約束。荒城為陰川地下之城,接納八方修士,每城隻有三禁,違禁者殺,殺無赦。”


    最後那“殺無赦”三字,深嵌入石碑,顏色猩紅仿佛血染一般,讓人看了隻覺心中一悸。


    看來這五華城之中,並沒有太多約束。


    羅川心生興趣。


    從前的他,連白玉京都沒有出過,如今卻能夠來到傳說中的地府陰川。看這碑文,陰川應當就是修行界的延伸了。


    也不知道九龍君留下的那件寶貝,藏在五華城的哪個角落?


    羅川遙望向灰蒙蒙的大道遠端,暗暗期待。


    “這匹馬夠大。”不遠處,李全福已經挑好了馬:“公子,就這匹吧!”


    羅川轉頭望去,隻見李全福正向一匹格外肥壯的大馬走去。陰川的馬有八蹄,原本就比白玉京的馬要大上許多,李全福看中的那匹更大,別說羅川三人,再坐兩個人也不是問題。


    李全福還沒拉上韁繩,馬頭上已多出一隻手。


    “這馬,我家公子要了。”


    說話的是一青衣健奴,身材比李全福要高出一個頭,體格壯碩,皮膚黝黑,太陽穴高聳,顯然功力不俗。


    李全福眼中閃過戾氣,用十來年的積蓄換了區區兩枚陰幣已讓他十分不爽,眼下又有人敢搶他看中的馬,李全福哪還有什麽好脾氣。


    他剛剛突破半步散人,背後又有羅川撐腰,心氣正盛。


    輕飄飄的出手,李全福像是打招呼一樣,伸手拍中青衣健奴的肩膀。青衣健奴也有大空靈境的功力,武道界中的一流高手,可麵對半步散人卻毫無還手之力,當下被扇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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