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洲憑白無故腦子抽筋,不在宿地乖乖睡覺,偏生要攀扯著鬱律、燕辭,跑去寄情崖壁的山洞裏過夜。


    昏昏沉沉睡了半宿,燕辭被硌得渾身酸疼,自嘲道:「倒黴背時鬼,有福不享偏跟這破落戶來此遭罪。」


    言未已,忽聽又有人在崖巔嚎天喊地,不由抱頭哀歎道:「果然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哭走一群繼而哭來一群,生活何其無常!」


    半夜時光,崖巔門庭若市,來談情的說愛的嚎哭的訴苦的,有路過的玩耍的湊熱鬧的望風景的和睡不著覺瞎亂逛的,種種有別,盡顯人生百態。


    鬱律素有君子之風,憤然道:「偷聽偷窺有失雅度,眼下走不得留不得,都怪這坑貨害人!」


    杜若洲曾說欲尋覓一處僻靜之所,沉澱心緒,誰知竟上演了一出偷聽他人私隱的荒誕鬧劇,難怪鬱律火冒三丈。


    杜若洲攤手以示無辜,苦笑道:「數日來我等形影不離,小弟哪可能事先知曉此間鬧劇百出?」


    鬱律低聲嗬斥道:「閉嘴!」


    山風呼嘯,諸人在崖洞裏壓低聲音繞嘴拌舌,不敢高聲喧嘩,鬱律自認入門以來,從未這般猥瑣過!


    凝耳傾聽一陣,燕辭訝然道:「聽聲音像是江浸月,這出戲唱得蹊蹺。」


    一峰之上聚集千餘弟子,但哪裏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杜若洲的耳目,其大略說了說實情。


    事因禹渡水臨危叛敵而起,盡管洛望舒早有澄清,說此事跟其座下弟子無關,但坐忘峰、波委院修士依舊為此背負著罵名。


    其中尤以親傳弟子處境艱難,江疏月似乎連祭出破界玲瓏塔都是一種罪過。


    所幸禹渡水未造成嚴重的傷亡,否則單單是同門鄙夷的目光,已足夠將她戳出千百記窟窿了。


    江浸月見不得妹妹受委屈,千求萬懇想博取萬裏峰同情,將之收歸門下,偏偏萬峰主死活不允。


    杜若洲道:「聽說倆師徒幾次鬧得不歡而散,江浸月這任性草包哪受得氣?估計是一溜煙奔來寄情崖,借著鬼喊鬼叫抒發愁緒嘞。」


    燕辭扶額道:「禹渡水叛敵,坐忘峰自然被千人所指,江疏月此際投靠九守峰無疑是棄友,更不被同門所容。江浸月這糊塗蟲,竟還跟萬師伯唱對台戲!」


    俗話說關懷則亂,杜若洲聽著亦覺苦惱,說特想上去兩巴掌抽醒他。


    鬱律勸道:「親情偶爾會蒙蔽雙眼,沒必要妄加指責。」


    江浸月淒淒慘慘鬼叫不止,惹惱了突然登臨崖巔的曲羽衣。此女峨眉倒蹙,叱責道:「鬼哭狼嚎還越發來勁了,真是愚不可及!」


    冷不丁遭人白眼,江浸月更不服氣,誰知曲羽衣一席話如醍醐灌頂,聽得他冷汗直流,而那席話竟跟燕辭所言如出一轍。


    杜若洲豎起耳朵,聽著江浸月道謝後匆匆離去,不由咧嘴取笑燕辭,道:「鬼機靈和曲師妹異口同聲,難道是夫唱婦隨?」


    正得意時,一道神念席卷山洞,曲羽衣嗤鼻道:「簾窺壁聽,豈是君子所為?」


    行藏既已暴露,再行遮遮掩掩更不成體統。


    鬱律貴為掌教首徒,乖乖被拿個現行,甚覺臉麵朝地。


    杜若洲卻騰空而上,怪笑道:「師妹果然耳聰目明,可惜沒有分清先來後到。」


    這廝這一張厚臉皮,別人想不佩服都難!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自認所有逆言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甭管騙不騙得了別人,但騙騙自己猶可。


    曲羽衣無心深究,移目燕辭道:「軒轅世家央千雪島主為媒,登門提親,希望替晗冰師叔和軒轅楓合婚,諸位不想去開開眼界?」


    這話又像是一記晴天霹靂,準確無比的劈在燕辭天靈蓋上。


    軒轅楓妄想抱得美人歸,杜若洲不管有效無效,先舉雙手雙腳反對,暴跳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遭瘟的不先稱稱斤兩!」


    鬱律倒稍顯冷靜,斜瞄著燕辭道:「千雪島主說媒,隻怕事情不妙。」


    燕辭腰都快氣斷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曲羽衣道:「苑主明顯不樂意促成此事,卻因不好駁澈羽島的顏麵,糾結不定。小妹來時尚無定論,燕辭師兄足智多謀,可有妙計破解此局?」


    燕辭心裏賊不舒坦,可惜毫無主意,故強笑道:「假如單純是兩情相悅倒好辦,一旦跟道門利損掛鉤,燕某亦無能為力。」


    這通廢話讓杜若洲怒氣上湧,罵道:「真不愧是鬼機靈,平時就知道搬風弄雨,關鍵時候連點餿主意都不剩。」


    鬱律道:「不忙著自亂陣腳,回去看清楚再說。」


    晗冰、燕辭藏於心底的情意,諸人心知肚明,眼見軒轅楓企圖半路打秋風,往日對軒轅氏的一點點偏見,徹底轉化成滿腹憎恨。


    燕辭暗自盤算著,想起青冥、柳若璽對軒轅氏或提防、或厭惡的態度,此事尚有餘地。他內心泛起一絲慰藉,把晗冰往火坑裏推,除非苑主才是腦子抽筋。


    氣氛有些凝重,鬱律無話找話道:「師妹怎知我等在崖洞中歇宿?」


    曲羽衣略微頓了頓,道:「三位都是苑中名人,矚目者自然要多些。」


    鬱律隨口支吾一聲,不再多言。


    ※


    越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往往越會發生,這是種誰都想不通的定律。


    當燕辭悄悄溜進希聲殿的時候,恰逢千雪欣然離開。


    此現象絕非好現象,燕辭心裏直犯嘀咕,抬眼望見李夜笛,忙喚過來打聽。


    李夜笛一臉沮喪道:「不論師叔早來晚來,事情均無轉圜的餘地。」


    杜若洲在旁作色道:「放屁,說結果。」


    李夜笛赧然一笑,低聲道:「苑主隻征詢過原掌教的意見,同意議婚。千雪島主將告知軒轅氏納采擇之禮,而後求親、問生辰、訂盟合婚。」


    燕辭登即想吐血,時見晗冰閑坐於堂,一副任憑宰割的模樣,頓覺六神無主。


    堂內各峰峰主、數位長老在座,此外有隨侍弟子幾人,燕辭等冒然闖入,煞是乍眼。


    洛望舒視若未睹,還慢條斯理道:「此間事暫時靜候佳音,誰都不得妄議。」說罷屏退群修,起身轉進後殿,恍如無事發生。


    燕辭懵裏懵圈愣在了原地,全然不知洛望舒在搞啥名堂,直到青冥揪著耳朵把他拎出門外時才幡然醒悟。


    群修見狀齊齊捧腹,暗歎這對師徒真是不拘小節。


    青冥娥眉倒蹙,當眾訓斥道:「眼巴巴等著美人來投懷送抱,你做春秋大夢呢!」


    此話一出,晗冰羞臊得滿臉通紅。燕辭則欲哭無淚,暗想近水樓台未必先得月,關鍵還得看身家和後台,這簡直是破事一樁!


    青冥心情極差,惡狠狠地將燕辭數落一頓,拂袖而去。燕辭默不吭聲的尾隨在後,倍感淒涼。


    晗冰在眾目睽睽下不好意思跟去,唯有目送這師徒倆離開。


    群修散盡,柳若璽輕輕歎口氣,拾起皓腕撫住晗冰的香肩。晗冰終歸沒掩住一腹委屈,哀聲道:「師父......」


    晗冰自頑疾根除後,誰都以為她的命運將從此改觀,誰都沒想到她會成為道門間利益交換的犧牲品。


    短短半日裏,澈羽島島主說媒牽線的消息不脛而走。


    苑外修者人人稱羨,軒轅世家傳承久遠而神秘,其位居北鬥之尊,連化清門、伽藍寺都無法比擬。同塵苑有幸和其通婚,將躍居為修真界一手遮天的勢力,誰都難以阻擋其稱雄的步伐了。


    洛望舒不早不晚,恰恰選擇在化清、伽藍漸顯衰落的時候允諾此事,心思昭然若揭。


    對軒轅世家而言,拉攏的計劃更利於鞏固地位,畢竟同塵苑已成不容忽視的存在,兩家若強強聯手,此界再無可抗衡者。


    但軒轅翊卻沒想到事情的進展如此順遂,當千雪說洛望舒滿口應允準許議婚時,心神竟略感恍惚,不禁暗猜洛望舒此舉是否另有深意,難道是其察覺到素心聖果存在的弊端,欲將損失轉嫁給軒轅氏?


    軒轅翊滿腹疑雲,強行裝出一副欣喜欲狂的姿態,對千雪千恩萬謝,並承諾盡快措辦納采之禮。


    千雪首次說媒即不辱使命,內心亦頗歡喜,笑言等禮物齊備後,再引軒轅翊登門提親,說罷告辭離去。


    軒轅翊遲疑不決,忙招軒轅鴻漸、軒轅恪入內秘密商討。


    且說燕辭萎靡不振的跟隨青冥來至居處,青冥餘怒未消,望見燕辭的糗樣更是來氣,喝道:「瞧瞧這副鬼樣子,醜女無鹽都不耐煩嫁給你!」


    燕辭把原本一樁美事搞得稀爛,內心充滿了懊悔和酸楚,但若要眼睜睜看著晗冰出嫁,他寧願現在就死給青冥看。


    這家夥堆起一臉諂媚之色,道:「師尊和晗冰亦師亦友,相煩拿個主意。」


    青冥罵道:「混賬東西,一位大家閨秀涎著臉皮跟你套近乎,你倒拿腔作勢,眼看煮熟的鴨子快飛了才知道後悔,晚了!」


    燕辭的痞話橫著就來,不滿道:「嫁人的不是苑主,她瞎操哪門子心?」


    青冥聞言驚得舌撟不下,順手抓起隻茶杯砸過來,罵道:「兔崽子想造反呢!」


    燕辭眼疾手快,一把抄住茶杯,並乖乖地放回原位,訕訕道:「弟子口不擇言,師尊息怒。」


    青冥被他大逆不道之言氣得夠嗆,本擬即刻將其轟走了事,誰知燕辭的厚臉皮同樣修行神速,笑嘻嘻道:「關懷則亂,溫情難免會蒙蔽雙眼,望師尊見諒。」


    言語間流露出縷縷真情,讓青冥聽之顏色稍霽。


    燕辭略覺得意,暗想鬱律這句名言改改還挺好用的,即便師尊察覺出是耍心眼,但看在此話煽情的份上,也許就高抬貴手了吧。


    [縱橫@精華書閣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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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八章兩串相思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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