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個火。”


    猴爺走到一個正低頭玩筆記本電腦的老法師身邊,手上夾著煙,看上去百無聊賴。


    老法師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伸出手輕輕打了個響指,他的煙就亮起了紅色的光點,猴爺深吸了一口,然後坐到了老法師的身邊。


    “玩魔獸啊,你也玩這個?”


    “可惜錯過了最輝煌的年代,我會長說以前能開四十人團。”老法師操作著一個人類法師在陰暗的山穀裏默默的采藥,從一顆到另外一顆:“我不知道那時候是什麽樣,但這裏讓我想起了我的家鄉,它叫費伍德峽穀,這叫費伍德森林。”


    老法師的胡子都長到胸口了,看上去就像魔戒裏的甘道夫。他是最強的傳奇法師,是塔娜老師的老師,也是法師共同體的領導人,據說曾經以一人之力平定了一場亞人叛亂,實力冠絕整個大陸。


    但遊戲裏的他卻是一身藍綠環保裝的人類男戰士,騎著一匹慢悠悠的馬在滿是怪物的森林裏小心翼翼的探索著。


    猴爺看了他十分鍾,他被同一個部落殺了三次,而且看起來那個醜部落還在伺機守屍體,要放猴爺身上早就爆炸了,可這老法師卻一點都不急躁,慢悠悠的複活慢悠悠的繼續采藥。


    “你還手啊!你怎麽不還手,我看著都急死了。”


    “打不過的。”


    猴爺用手捂住臉,然後劈手躲下電腦,轉過頭衝著偷襲他的盜賊就是一通操作,爽快的殺翻之後,他把電腦還給了法師,一臉不可一世的笑容:“下次有麻煩找我,操作賊溜。”


    說起來也是有意思,也不知道那個守屍的家夥知不知道他偷襲的這個笨蛋是一個六星魔法師,法杖加九追十二,一個技能甩過去足夠讓一個冷兵器時代的兵團損兵折將,殺一個人就跟開玩笑一樣。不過猴爺估計是不知道,知道的話會直接下馬點下跪的,就算不下跪,再也不敢來了是肯定的。


    “說起來,你們法師這個行業,已經幾百年沒有出過至高法神了吧?”


    “一千四百年了。”


    “說起來不應該啊,你們的教育方式雖然不太好,但好歹也沒有斷代,怎麽就出不了一個呢?”


    “因為沒有合適的胚子,法術靠勤學苦練是沒用的,需要極高的悟性,要您是魔法師,恐怕會成為一千四百年來第一位至高法神。”


    “我稀罕那個?”


    “我們都知道您不稀罕。”老法師笑道:“但您也給了我們希望,這個學校裏一定會誕生出我們所希望的那個人的。”


    “你這麽肯定?”


    “當然,因為這個學院現在的有天賦的法師數量超過了過去一千五百年全部法師的總和。”


    這倒是不假,法師是真少,他們全國的法師加起來不到一萬人,往前的話數量更少,最少的年份據說隻有幾百人,差點就絕種了個球的。而民間有天賦孩子要不負擔不起高昂的費用要不因為戰亂而沒有穩定的學習環境最後導致天賦落空,總之法師就是相當不好幹。


    而現在學校的選拔方式,幾乎是從本質上改變了這個問題,把魔法列為基礎教育,研發量產化、經濟化的魔法材料和器皿,用科學解決能量理解問題,把當年許多隻能靠靈光一現才能想到的問題用實際的數據顯示出來,把物理化學哲學和魔法整合到一起,運用現代化的教育理念去闡述秘法學。


    這樣的直接結果就是他天賦變得不那麽重要,可以把更多的東西傳下去,那麽未來總有一個兼具了天賦和能力的人來完成秘法世界多年的夙願。


    說實話,這些魔法師都是老學者,他們境界足夠了,不會被困頓在狹隘的種族、民族中,哪怕某一天至高法神是一條狗,他們恐怕都會歡呼雀躍,因為魔法的傳承並不在乎對方到底是什麽,隻在乎能不能傳承下去。


    “那個小姑娘很不錯。”


    “你說蔣欣啊?”


    猴爺翹著二郎腿看著躺在法陣中已經意識抽離的蔣欣,然後笑道:“你有想法?”


    “法陣學,這是魔法的基礎,枯燥、複雜,但如果能夠堅持下去,發陣師是最有可能成為至高法神的魔法師。因為法陣師集大家所長,這是別的單屬性魔法師難以企及的。”


    “你要培養她?”


    “看她自己,她現在還太稚嫩。”


    “是啊,太稚嫩。”猴爺笑著說道:“不過她要是能闖過這關,我大概能幫她走個捷徑。”


    老法師看著猴爺:“我也可以幫她走個捷徑。”


    “你能有什麽捷徑好走,傳功啊?”


    “哈哈哈哈哈……”老法師笑得十分開心:“我可以把我的書房對她開放,那你呢?”


    “我可以讓她不要代價的召喚魔法生物。”


    “這……”老法師眉頭一皺:“很危險。”


    “危險?我可記得你們上第一堂魔法課上說的,力量本身是沒有屬性的。”猴爺拍了拍老頭的肩膀:“老頭子,放心吧,我沒看錯過人。”


    “可是魔法師的道路非常辛苦,你怎麽會選一個女孩。”


    “因為男人身上的惡臭我吃不消啊,誰不喜歡香香軟軟的小姑娘。”猴爺攤開手,十分坦誠的說道:“而且,我不想再讓人背後說老子是基佬了。”


    兩個人在長椅上笑得開心,別人根本不敢靠近,一個是魔法界泰鬥拉古大師,一個是喜怒無常的暴君破壞者,聊的還這麽開心,會不會等會打起來……


    拉古大師是最早一批接觸地球文明的魔法師之一,也是他倡導的魔法師學習地球文化的,老人博學也很機智,不嚴肅不刻板帶著一種小孩似的任性和長者的沉穩。算是猴爺為數不多喜歡與之聊天的人之一,因為他不會因為自己是破壞者而恐懼或憤怒,像一個平常人,還時不時蹦出一兩句堪稱金句的話出來,所以說猴爺非常喜歡這個老頭。


    “你說他們在裏麵會遇到什麽?”


    這是猴爺一直想知道的,因為他是真的沒辦法進去,可好奇心如他,根本就停不下來去想,這一想就饞的不行。


    “大恐怖。”


    “多大的恐怖?”


    “讓人渾身顫抖的恐怖。”


    “可是我為什麽進不去?我已經把精神護盾撤了。”


    “因為你無所畏懼。”


    猴爺一巴掌拍在自己腦袋上……無所畏懼啊,對啊!這個魔法陣的基礎構成就是提取潛意識裏恐懼來具象化,可猴爺怕什麽?他怕個屁啊!沒有恐懼自然就無法構成魔法陣的啟動標準,當然進不去……


    老法師笑眯眯的看著猴爺,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糖,坐在那就和猴爺分起糖來,一邊分還一邊說:“而且你進去也沒任何好處,魔法陣可抵禦不住你的衝擊。”


    嗯……是的。魔法陣是有承受極限的,猴爺如果能夠進去,看到什麽可怕的事情,然後一個控製不住,那就得直接爆掉潛意識壁壘,接著魔法陣殉爆什麽的肯定會發生,最後說不定還得造成魔法事故什麽的。


    “你呀,心性還是有問題。”


    “老頭你膽子好大啊。”


    “你打死我唄,反正我都一百七十多歲了。”


    “算了,看你可憐兮兮的。”


    “哈哈哈,其實你倒不如安穩的當一個觀察者,一個沉在最深層的觀察者,去看那些像主角一樣的人怎麽發揮自己的能力。不去插手、不去多嘴,默默的、靜靜的加入他們、體會他們,放下你的擔子和架子,深深影藏自己,然後……”


    “扮豬吃老虎。”


    老法師斜眼看著猴爺:“然後從經曆過的故事中去品味這個世界。”


    “靈魂是什麽?”


    “是一種力量,是你的思維、是你的記憶、是你的情感、是你的一切的內在,軀體隻是束縛靈魂的牢籠,但你除外。我能看見你的靈魂太淺薄,如果脫離了你的軀體,它將不複存在。”


    “老頭……你這麽說話是要挨揍的。”


    “我十四歲成為傳奇法師,比塔娜還要早。當時被人稱為大陸最有潛力的少年。我的老師、親人、朋友、同學都告訴我說,你絕對會成為最強大的法師。久而久之,我也就認為我自己是最強大的法師,直到我三十歲時用一個假的身份去參加了一個低級的傭兵小隊。”


    “傭兵小隊?”


    “對,那個已經淘汰的職業,但是在一百多年前卻是非常的紅火。”老頭捏著胡子,眯起眼睛回味著過往:“他們在各種地方尋找懸賞和任務,靠著完成任務的傭金來生活,是一群可憐的為了生活而賣命的人。”


    “你繼續。”


    “我加入的那個小隊是最低級的傭兵小隊,裏頭有一個半吊子的劍士、一個小偷、一個亞人貓女、一個被驅逐的低階牧師,他們想要一個魔法師,但魔法師的身價太高,他們請不起,直到我加入。”


    “你加入?你特麽是傳奇法師好麽。”


    “是的,三十歲時,我已經是大陸第一魔法師了,精通七個係的魔法,還自創了十九個高階法陣。但我加入他們的時候,身份卻隻是一個拿著枯枝法杖的野生小法師。”


    老頭眯起眼睛看著天空:“你可能不相信,那十年的旅行,是我這一生最寶貴的財富。我們每天都分頭去接一些零碎的工作,換取微薄的報酬,然後窩在一家酒館的閣樓上,分配著可憐的黑麵包和一點點肉。我們的腳步橫穿了整個大陸,販賣過蘋果、搶劫過地精,甚至還假扮皇帝的特使去偏遠的鄉下行騙……靈魂的升華,不是看你究竟有多麽強大的力量,真的。隻有你經曆過那些你沒經曆的事情之後,你才能真正的麵對自己。我雖然一直在暗中保護他們,但我仍然看過我那個雖然實力不行卻一直保持硬漢作風的隊長,半夜偷偷起來到小飯館的後街的垃圾桶裏翻出一塊已經有些發臭的肉邊哭邊吃,但第二天他仍然把自己的口糧分給了生病的小偷。”


    老法師眼神平淡,但眼底卻帶著濃濃的懷念:“你的淺薄在於你並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在以一種怎樣的方式運行著,因為你可以改變它,讓它變好或變壞,你太強大了。但強大的軀體會讓靈魂變得孱弱不堪,身體是你靈魂的牢籠。為什麽我們見過的閃光都是從那些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甚至是低賤的連狗都不如的人出現的呢?因為,身體遏製住了你的靈魂,你不需要去思考、不需要去取舍、不需要去體會,靈魂沒有了曆練,自然淺薄脆弱。”


    猴爺微微皺起眉頭:“後來呢?”


    “後來,小偷還是病死了。”


    “你不能救他?”


    “沒有哪個世界有複活術這個法術!”老頭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死亡是自然的選擇,法師是不可以違背自然的。”


    “他死了之後,隊長覺得很愧疚,他覺得他保護不了我們,小隊就這麽散了。貓女回到了懸崖之城成為了街頭給人算命的流浪者、低階牧師則去了某個鄉下,娶了一個跛腳的村婦並在小教堂裏成為了一個普通的牧師、隊長背著劍去參軍了,後來戰死在拉布拉維斯前線。而我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恢複了以前的身份,然後悄悄的托人給我的隊友們送去了一大筆錢。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不過你看那個胖子。”


    大法師指著遠處背著手站在那眉頭緊蹙一臉正經在維持法陣穩定的傳奇法師:“他是牧師的孫子的孫子。”


    “你還是挺照顧他的嘛。”


    “他很努力的,我可沒照顧他,今天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來的。”老法師攤開手:“雖然我也幫了他一點。”


    “還是的嘛。”


    猴爺扔掉煙頭:“不管怎麽樣,謝謝你了,我會去思考你說的話。”


    “你不必照做的,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樣。”


    “廢話。”猴爺笑著走到魔法陣前:“她們還有多久才出來。”


    “這個時候,沒有動靜才是最好的動靜,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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