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蓮說?”


    這個名字一出來,在場的所有人表情都變得怪異起來,有甚者臉上還浮現出了嘲諷之意,人家大儒叫做於愛蓮,你就直接愛蓮說,你這馬屁拍的是不是過於赤裸了。


    而且人家大儒於毅明顯就不吃這一套,剛才你宋柯那首馬屁詩就拍馬腿上了,你沒看到嗎?


    現在還敢做這種詩文,這不是打著燈籠去廁所,找(死)屎呢嗎?


    這一刻所有學子都投來了鄙視的目光,王才舉這時焦急的看著許仙,許仙是不是把好詩都給自己了,所以隻留下一個衝數之作,這可如何是好啊。


    齊大壯這時在後麵急的抓耳撓腮,許仙這廝搞什麽呢?他不像是個愚笨之人,更加不是一個媚上之人,這時候怎麽會犯這種錯誤,莫非是被人迷了心竅?


    而這時台上幾人神情各異,劉寄如皺著眉頭,不明白自己最看重的弟子這時為何要做出這樣一首媚上之詞,這不是啪啪的打臉嗎?


    王敬之,王敬銘二人也一臉詫異,許漢文他們是知道的,能做出江山漁者這種詩文的人,會在這時候做一首媚上之詞,他們是不相信的,而且許仙也不是個愚笨之人,他們都是跟許仙打過交道的,知道許仙此人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做事絕對不會毫無章法的。


    二人想著,於毅也一臉疑惑,看著許仙,他也很奇怪,在他殺雞儆猴之後,怎麽還會有人寫這種媚上之詞,這種詩詞就算寫的再好,在自己這裏肯定是不加分的啊,此子玩的什麽?


    許仙這時卻泰然自若的站在那裏,被眾人指指點點,也沒有任何不適應,而是依舊坦然自若,而他之所以不願意修改詩詞的名字,比如把愛蓮說改名為《荷花歎》《詠蓮》都行,可是許仙有自己一點點的小堅守,這首詞他非常喜歡,喜歡到一個字都不想改,而題目若是改成什麽荷花歎,詠蓮,許仙會認為失去了這首詞的本真,這就得不償失了。


    許仙願意為自己的一點小堅守付出一定的代價,這時許仙淡定的看著於毅,於毅摸著胡子道:“《愛蓮說》好,既然你想作這首愛蓮說,我便聽聽你的愛蓮說。”


    聽了這話許仙點點頭,緩緩的開口。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


    第一句出口,眾人臉上都帶著不屑,這話四平八穩,有啥好經驗之處的,不就說這花很多,好看的非常多。


    “經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


    這話說完有人輕輕頷首,這典故用的不錯,看樣子是個中上等的詩詞,不過也就如此,而且詞名在於毅大儒那裏打了差評,就算是中上詩詞也挽回不了頹勢。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轟!


    此句一出口全場嘩然,所有人瞪大了眼睛,此等神來之筆,簡直令人所有人都沒想到,震驚的無以複加。


    劉寄如這時瞪大了眼睛,好詞,好詞,有靈魂的好詞。


    王敬之,王敬銘嘴巴微張,這,這絕對是傳世名篇的資質啊,跟這首詩比,通文剛才的那首小荷才露尖尖角,就落了下乘了,此等詩才,百年難遇啊,好啊。


    而周圍的學子一個個瞪大了眼睛,這就是純純的降維打擊,看看人家這兩句,再看看自己寫的什麽啊,荷花大又大,綠葉趴青蛙,池中有蓮藕,靜坐賞蓮花。


    自己寫的啥啊,意境在哪啊?怎麽跟人比啊,你看看人家,一句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簡直道盡了千古蓮花事,跟人比,自己寫的這詩隻能送到村頭廁所。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於毅嘴裏呢喃著這一句,眼神逐漸渙散,不由勾起了他隱藏很深的憂愁,滿朝文武,盡是貪權好利之輩,早就忘記了自己作為聖人弟子的責任,隻想著如何鞏固自己的權利,發展自己的爪牙。


    當朝天子,曾經雄圖大誌的譽王,雖然得位不正,可是剛上位之時,也是勤勉,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條,可是現在,想到這裏於毅忍不住歎息一聲。


    天子好丹道,天天請一些道門修士宮中煉丹,三月才上朝一次,若不是自己一怒參了皇子一本,這位陛下,恐怕都不會露麵跟人打一個招呼。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整個朝堂就是一個大爛泥坑,深陷其中,何人能夠不被自汙,而不能自汙者便不是同類,就會被黨同伐異,被當成犧牲品,我於毅自認為無愧於心,可是不照樣被貶出京,哎……一句詞語道盡了自己內中辛酸啊。


    想到這裏於毅看向了許仙,見許仙也看向自己,於毅頓時感覺心神震動,此子懂我!


    “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許仙念道這裏衝於毅拱拱手,便坐下了,他不需要於毅的誇獎,他也不需要其他人的誇獎,這首詩既是答題,也是自我品德的一種宣泄。


    乃是明誌之篇,許仙坐下,所有人都陷入了安靜,都在為這首詞內容所震撼,這首詞辭藻不華麗,卻動人心魄,尤其是這些學子,他們還沒有進入朝廷這個大染缸,因此還覺得自己是一朵白蓮花,因此格外感同身受,覺得自己肯定可以是那朵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王敬之,王敬銘這些官員出身,則不由回憶起自己的青蔥歲月,當初自己初入官場,不也是想當一朵純淨的白蓮花嗎?可是……


    劉寄如歎惋一聲,他是當過官的,隻是他看不慣官場的黑暗,所以辭官歸故鄉,以教書育人為樂,希望的就是教出一些清廉如蓮的弟子,為大周的官場帶來一縷陽光。


    而這些人裏,感受最深的是於毅,於愛蓮,他其實就是衛道者,真正的君子,於愛蓮出身貧困之家,母親紡紗供他念書,由於天資聰穎,進入了白鹿書院,求學八年一朝高中,駿馬得騎,跨馬遊街,狀元郎。


    人生得意,不過如此,進入官場,開始被送入翰林院,那裏是儲相之所,主要負責協管工部賬目核查,開始工部大佬是白鹿書院的前輩,前輩人很不錯,對於毅多有照顧,幫助於毅引薦同僚,對工作上也多有指導。


    私下裏二人還在詩詞一道互相探討,彼此之間互為知己,工部大佬甚至與你以小友相稱。


    於毅結婚很早,十五歲取了村裏隔壁養蠶家的女兒,夫妻關係很好,相互扶持,後來於毅高中狀元,在京城被賞了一個小院子,就把家裏的人帶來了京城,第一方便照顧老母,第二夫妻也能多一份溫存。


    結果進了京城,一家三口光靠於毅的俸祿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而且一些朝廷大員之間的迎來送往,也花費頗多,因此一家人一個月甚至都吃不了幾回肉。


    不過日子也算不錯,這要是在山村,這小日子也就是不錯了,大家都差不多,也就不存在攀比,與不平衡。


    不過於毅不貪汙,不受賄,俸祿本就不夠花,一家人還要靠母親與妻子紡紗賣錢貼補家用。


    可是人在官場,總有一些場合是避免不了的,那是一直照顧你的工部大佬過壽,大佬特地囑咐讓於毅帶上夫人一起參加。


    於毅傳了一件很普通的儒衫,而妻子翻牆倒櫃終於找到了一個不帶補丁的衣服,不過也因為洗的太多,有些發白。


    就這樣二人到了宴會場,看著被人送的貴重禮品,於毅掏出來的是一副自己寫的賀壽禮,上書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當於毅把賀禮送上,周圍人都投來了異樣的目光,於毅還行,可是妻子有些受不得,站在那裏渾身難受。


    你輕輕握了握妻子的手,帶著她進了會場。


    會場布置很豪華,工部大佬這時看到你來了樂嗬嗬的迎上來道:“大家快看狀元郎來了。”


    你被大佬拉走,你的妻子也被大佬的妻子拉走,在女人堆裏。


    你在一群人中間,由於你的才華,你顯得很從容,腹有詩書氣自華,你站在那裏看著別人身上的綾羅綢緞絲毫不羨慕,而任何人都沒有小覷你樣子。


    可是你一回頭,就看到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在一群穿著華麗的婦人中,就如一個小鵪鶉一般縮著腦袋,無助且彷徨,夫人們討論著城裏誰家的首飾好,誰家的衣服好看,而你妻子卻一句話插不上,同時身上那件穿的發白的衣服,是如此紮樣。


    這時來了一個幹粗活的婆子,就連她身上的衣服都比自己妻子身上的衣服華麗。


    這一刻你仿佛能理解妻子的心裏。


    回到家裏,妻子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哭的很傷心,你心裏很不是滋味,母親得知了情況,想了想把自己手上的一個銀鐲子拿下來道:“明天去銀鋪換兩個新首飾給她送去。”


    你心裏當時很酸楚,不過從那天開始,你的妻子再也不參加任何聚會了,而且笑容也少了許多。


    你依舊住在小院,兩年過去,你有一天突然發現當初跟你一起中進士的儒生都從以前不如你的小院子,搬進了寬大的兩進大院,還雇傭了仆人,老媽子。


    那個大院子地角很好,用你的俸祿不吃不喝三十年也住不上,可是他一個俸祿比擬還少的小官卻輕易住上了這樣的大院子,你知道這裏麵有貓膩。


    而他把你當成了知己,一次醉酒告訴你,他隻是在賬目上添了一個數字,然後就有了這房子,而他還跟你說,你掌握的賬目更大,你要是添一筆,掙得比他還多。


    你很生氣,把杯子摔了,並且與他割席斷交,回到家裏,你發現一直很照顧你的大佬來你家看望,帶了很多禮物,還有兩匹綢緞布料,這一看就很貴重,你不想收,大佬說師長賜,不敢賜,你妻子看著那綢緞,卻很心動,不過卻也不敢開口要。


    你歎息一聲,收了大佬的布,然後大佬把你帶到書房,說今日工部有一筆賬算錯了,到了你這裏,你想辦法把錯漏的賬目改一改。


    你是進士出身,業務能力極強,那筆賬目你今天剛看過,裏麵確實有問題,明顯是有人動了手腳,大佬這意思是讓你把賬目改對,這個對你來說很簡單,動動筆就能完成。


    這時大佬掏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放在桌子上道:“這是你的潤筆費。”


    你看著五百兩銀子,你內心很糾結,五百兩,你十年的俸祿,有了這錢,你可以讓老母親不在操勞,日夜紡紗,你可以讓妻子穿的華麗一些,在貴婦人圈裏,不在顯得那麽寒酸。


    有了這錢你可以改善生活,可以改變目前的窘境,一切都會向著好的方向發展,這時你該如何選擇!


    而且這還不單單是錢的事情,這件事還關係到戰隊的問題,你同意,錢拿了,大佬依舊是你的後台,你不同意,錢沒有了,你還得罪了大佬,從此你在官場上,舉步維艱,你又該如何選擇?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麽簡單嗎?


    你不貪財就不會徇私舞弊,你不貪權就能獨善其身嗎?這麽多的誘惑與威脅,你真的頂得住嗎?你頂得住,你的家人頂得住嗎?


    當你看到你的妻子在婦人堆裏成了最無助,最弱小,最寒酸的那一個,你心裏能受得了嗎?


    出淤泥而不染,真的可以做到不染嗎?


    於毅歎了口氣,當年他做到了,因為他有一個好母親,大佬把錢留下,讓自己好好想想,回頭自己把事情跟妻子與母親說了,妻子很意動,可是卻被母親大聲斥責,母親看著於毅道:“兒啊,母親沒念過書,可是知道拿人手短,你若是今天伸手,以後就會常常伸手,那你的誌向何在,母親看明白了,我與你妻在你身邊就是你的軟肋,明天幫我們雇車,我們回鄉下,你要當個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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