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二年五月,皇帝正式冊封嫡長子德仁為大和的太子儲君,入主東宮。在外人,甚至是皇室親貴們看來,這都是無比榮耀與光彩的事。可除了皇族嫡係血親一脈,現今全大和人都不知道的是……那太子妃腹中的皇兒早已在一個月前滑胎。


    可這件事瞞始終是瞞不住的。早在四十多天以前,德仁與雅子出席一次皇室記者會時,他便親口對記者公布了雅子已經懷有身孕的事實……


    雅子曾懷有身孕是事實,可如今她的滑胎同樣也是事實,隨著日子一天天的跟去,這肚子卻忽然沒了動靜,到了那天,就怕是瞞傻子也瞞不住。所以,這是一件早晚都要對外公布的事情。但皇帝之所以壓下它,為的就是將它拖到太子正式冊封之後再對外公布。這是令禮宮萬萬沒有想到的……


    這幾天,宮內廳已經在著手準備新聞發布會,將太子妃失去皇嗣這件事公諸於眾,但眼看著日期將近,東宮那邊卻一直沒有想要動身的意思……這發布會沒有主角可不成,沒法子,便隻好將這原本定下的日期一改再改,一拖再拖。


    必需有個了斷了。如果再像這樣拖下去,無疑是要使得最終所造成的負麵影響來的更加巨大的……這很好理解,因為要是再像這樣拖個一兩個月不開新聞發布會的話,那麽太子妃的預產期就差不多要到了……可雅子的腹中已無了皇嗣,因此這“預產期”三個字聽起來便就變得那麽可笑了。


    總不能叫全大和的老百姓們興高采烈地等了老半天,結果到頭來卻落了空,那該多敗興啊。


    ……


    東宮。


    “太子妃今天還是隻進了一碗粥麽?”德仁看著剛從雅子房間裏出來的宮人手裏的托盤,明知故問道。明知故問的原因或許是……有時明明早知結果,卻還是期盼著奇跡吧……當真是傻瓜的表現呢。


    奇跡沒有發生,宮人的回答還是和前幾天一樣,他心愛的太子妃今天仍然隻喝了一小碗米粥。已經一個月了,她卻仍是如此,沉溺在自己一個人的傷心與絕望裏無法走出……身處沮喪……乃至於臨近崩潰的邊緣。


    麵對這樣的事,德仁的心已經亂到無法正常思考任何對策,甚至都無法組織出一句恰當的話來哄她開心。在他內心深處,依稀還記得小時候母親曾有一段日子也是這樣沮喪……他不禁在心中回想……那個時候母親是怎麽慢慢好起來的呢。而現在,他又應該如何做,才能讓心愛的雅子振作起來。


    ……


    另一頭,泰宮家的小兩口子此時也因為孩子的事情煩惱了起來。——玄月緊握著丈夫的手,靠在他的懷中,閉著眼睛休息著。忽然她說:“親愛的,你看我們是不是該挑個日子把我懷孕這件事情告訴兩陛下和大和的民眾們知道了呢?你看……父皇母後剛剛失去了一個未出世的孫兒,咱們進宮去把這件喜訊告訴他們,也好讓他們二老心裏稍微高興些……你說是麽?”


    “我本不想這麽急著將這件稟告父皇,因為太子家剛剛失去了一個未出世的男嬰,你我這麽急著去報喜……總歸是不大好的。不過你方才的話或許有提醒到我,你說的沒錯,也許我們是該有所行動了。”


    “夫君想怎麽做?”


    “我想……這件事我不要去說,你也不要去說,而最好是讓一個“第三者”去把它傳到宮中去。”


    “我好困……你能不能在我睡著以前告訴我你這個“第三者”是誰呀?”


    “這個嘛……”啟仁咬唇一笑。他望著天花板上的白色燈光,停頓了片刻方才又接著說:“咱們把德川小姐撂在呂宋也有兩個月了,我想也是時候讓她從那個多災多難的小島子上回來了。”


    “這件事其實大可以再挑另一個人去做,你若這麽快就把德川從呂宋叫回來,就不怕李家公子一個人在那太過“孤獨”麽?”


    “我相信就算沒有德川,他一個人也一樣能夠應付那的雜務。所以,也許是該讓德川盡快趕回來了。”


    “話是這樣說……可該用什麽名義召她回來呢?當初你留她在那的時候說的是讓她協助李氏,處理呂宋災後事宜;如今事還沒辦完,你便就要召她歸府,如此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做法……未免會讓德川心中生出些許負麵的情緒。此人雖說是你府上的大管家,但卻始終是宮裏派來的人,身份特殊,不可與旁人同語。我看夫君你這次可得要想一個召她回來的好由頭了。”


    “OK,讓我自己慢慢想。你可千萬別給我什麽所謂的“友情提示”。”


    “這麽倔強有什麽好處,它能夠讓你更快登上頂峰麽?不,它並不能。所以如果你想要問題的答案……無論是任何一個問題,都請隨時來向我請教,我這裏可是有來自未來的“參考答案”的。”


    “神不需要答案。”


    “你並不是神。”


    “那你要怎麽解釋我為何無法真正死去的原因?通常,人死如燈滅,時間亦如覆水難受,絕無說後悔便能重新來過的理由。但為什麽明明我已經死去,卻又一次又一次的回到“過去”,無法掙脫呢?”


    “我……”


    “你也無法解釋對麽。其實在我看來,與其說它像一條鎖鏈束縛著我讓我難以掙脫,倒不如說它是時、空所賦予我的天能,是我的本領。我就像神,不,我就是神!任誰也無法真正殺死我。”


    “我可以確定你已經過了會犯中二病的年齡……但似乎你患上了一種新型疾病,這種病的名字叫做「狂妄自大加喪心病狂綜合征」。的確,你的靈魂似乎暫時……又或是永遠也無法真正意義上死亡了,但是別忘了當刀子劃過肌膚時,我們仍然會像普通人一樣感受到疼痛。這也就是說,如果你稍不留神成為了一個失敗者的話,那麽“死亡”雖遙遠而飄渺,卻也是隨時會降臨到你頭上的。關於這點我想你應該已經心有體會了才對,畢竟上輩子躺在病床上當植物人的經曆對你來說應該是“終身難忘”的,但是我也不敢斷言,是否再未來的某天你會忘了這麽一段痛苦的日子,而重蹈跌落深淵的覆轍呢?”


    “神不會踩中同一塊小冰塊滑倒兩次,這個世界上也再不會有任何一個凡人能夠擊敗我,除了另一個神。”


    “我隻當自己是凡人,當然如果在某種意義上我被算作一個神的話,我也不會想要去跟別人鬥狠的。其實你大可放心,因為據我所知當同一個平行世界同時出現太多異世人的時候,那些多餘的家夥就會被“程序員”,也就是世界上真正的神,被那些高維生物給當作“BUG”一樣修複掉。修複的意思是——抹除。不過你暫時不用擔心自己會被當成垃圾一樣清理掉,因為你應該是屬於原本就屬於這個世界中的人……我這樣說當然有我的理由,你想啊,如果對於這個平行世界你是一個闖入者的話,那麽在我的世界線中就不會有關於你的曆史。所以你就把這一切都當作是一場夢好了,人在夢裏隻要別胡思亂想,平靜的海麵就不會出現漩渦,墓地也不會爬出吸血鬼。”


    “我懂你的意思。”他說,“正因為我懂得如何維係平行宇宙間的穩定,所以我才不需要你的參考答案。因為我想做的是我自己,而不是做書本上的那個我。”


    “可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們本就是同一個人,相互間並不存在差別。人不是畫,不存在真跡獨一無二一說,況且……況且就算是畫好了,難道不同世界中的同一副畫還會有什麽差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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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既然是平行世界,當然就會有很多與“原世界”相為不同的地方,哪怕同樣一位畫家在同一年代所畫的同一副話,也會因為當時屋外晴天與暴雨的差別而令畫的靈魂構造所產生不同。所以我就是我,我並不是另外一個你在你的世界線中所認知那個我。”


    “我可以把這當成是一種詭辯麽?”


    “當成什麽都行,請隨意就好。至於該用個什麽由頭召德川回來,我差不多已經想好了。”


    “哦,是麽……說來聽聽?”


    “就告訴她說我想她了,讓她趕緊的坐飛機回來,你看理由什麽樣。”


    “這個理由是否是有些太隨意了。其實我到不是擔心這個理由能不能召她回來,隻是……”


    “那就讓她再在呂宋待幾個月,等到時你過生日的時候我再把她給叫回來,我想這樣總不會還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式的做法了麽?”


    “再過幾個月,不等德川稟報,但凡是有長眼睛的人都該看得出我有孕了。也罷……也罷,許是我過於謹慎了,德川小姐怎麽會是一個小心眼的女人呢,畢竟全世界好像隻有我才是一個小心眼的女人……若你覺得我的提議不好,直接否決它便是,完全不用像這樣拐彎抹角地來表達自己的反對意見。”


    “不,我沒有,我想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剛剛說的全都是認真的,我才沒有閑心來耍小孩子脾氣。”


    “好了不說這些了……不如你來跟我聊聊你今天第一天上班都發生了些什麽有趣的事情吧?我會很想聽的。”


    “法務的工作並無任何趣味,”啟仁回答道,“換句話說,任何工作都是沒有趣味的,如果不是為了得到工作後所能得到的回報,我想應該沒什麽人會願意把一天大部分的時間浪費在辦公室裏。通俗點說,工作的最基本僅僅是為了填飽肚子,之後才是賺錢。如果說一輩子要工作的時間是一百的話,那麽趣味往往隻占其中的百分之零點零零二——也就是最開始滿懷期待,第一天上班時的零點一,和將脫苦海,退休前一天的零點一。”


    “可是有些人……我是說一小部分人。他們就能把工作當做興趣來做,換句話說,他們便把興趣變成了工作,例如現時代當紅的中森小姐,她便是一個熱愛舞台,享受藝人工作的人呀。”


    聽到妻子的話後,他輕歎了一口氣,微笑著說到:“明菜麽……天幸她在這一個世界中遇到了一個能夠真正愛護她珍惜她的人吧,否則真是不敢想象這樣一個傻女孩在她一生中到底還要經曆多少悲傷。”


    “哦。”


    “「哦」?這是什麽反應?”


    “我不知道,因為我的心裏很平靜,所以我也不能回答你那是一種什麽反應,也許……沒有任何反應?”


    “其實剛才我們應該是在聊工作才對,對麽?”


    “我承認剛剛是我提到了中森小姐,但是話題可不是我帶偏的,但我可能有些低估你的話嘮能力了……因為不管是聊工作還是其他,你都好像能閑扯出許多無話題的事情來。”


    “我的話一向很多,哪怕你不在我的身邊,我一個人也一樣會自言自語出許多話來。我不否認我以前的確是一個喜歡抓犯人,並且享受推理和破案過程的大偵(警)探……但是不知怎麽的,一旦當我把那當成是一種工作,我就忽然變得沒有那麽喜歡它了。”


    “假如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你隻想……也隻適合做一個四處漂泊,漂到哪算哪的流浪偵探,而不是做一個隸屬於偵探事務所的職業偵探,又或是在警察局裏上班的警官麽。”


    “如果你這樣認為的話……那麽沒錯,我就是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如果是在古代,我一定會是一個好像全雲致一樣的法師吧?”


    “為什麽一定要是全雲致呢,洪吉童不行麽?”


    “我比較喜歡全雲致。”


    “可我更喜歡洪吉童。”


    “好的,你喜歡洪吉童,我了解了。那麽然後呢?你是想要改變我的喜好,讓我跟著你一起喜歡洪吉童嗎?”


    “然後就……沒然後了呀……我隻是告訴單純的想把我的喜好告訴你而已,大家互相交換交換意見,並沒有誰要強迫誰喜歡對方喜歡的東西。”


    “讓我枕著你的膝,小眠一會吧。”他閉著眼睛,輕聲說,“在漸漸我已把作為人活著也當成是一種工作時……在你的懷中入夢,便是我最後的自由了。”


    “說來奇怪,為何你在枕頭上睡覺時總是會流口水,而在我的懷中時……卻不呢……”


    “因為每一次在你膝上小眠時,我都是醒著做夢的。想知道我夢見了什麽嗎,請姐姐也閉上眼睛,就當我是一個抱枕,抱著我,讓我們一同入夢吧。”


    “話說你不是不做夢的麽,我們要怎麽在夢中相見呢?”


    “我人就在你身邊,還用得著什麽夢中相見。我隻是想你抱著我……僅此而已……可為何你卻忽然變得不解風情起來了呢?”


    “OK,我現在抱著你了。但你既然不喜歡被束縛,卻又為何喜歡讓我抱著你呢……想這樣被抱著,真的會比較容易睡得著嗎?”


    “我覺得你可以稍微再放鬆一點,自然一點……那什麽,你勒得我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呃……其實偶爾被喜歡的人束縛一下,到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啦。”


    “快些睡吧。如果你閉上嘴專心休息的話,沒準我會考慮為你哼唱一首安眠曲來哄你睡著的。”


    “我不是小孩子,我睡覺不需要別人哄。”


    “可是我覺得你需要。”


    “不,我不需要。”


    “不需要那就快睡,我可是早就已經困了……盡管如此,但卻還是硬撐著陪你閑聊了這麽久,你當是可憐我放我一馬也好,心疼我讓我早些休息也好,都請閉上嘴巴趕緊睡午覺了好嗎?”


    “剛才你說要唱歌哄我睡覺,那句話還作數麽?”


    “算數。”她說著,眼睛卻忽睜忽閉地,就像是隨時便要睡著似的。她捂著嘴,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不過到時是先把你哄睡著還是我自己先睡著這我就不敢肯定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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