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初次見麵我是你們本學季的鋼琴老師,我的名字叫做羽生憐子,是兩年前這間學校的畢業生,比在坐的諸位都大不了幾歲,私底下大家如果不想叫我老師的話,叫學姐也是可以的。”


    鋼琴教室裏,一位身材高挑,清純美麗的年輕女子正在向第一次見麵的學生們介紹著自己。她看上還去不到二十五歲,可是卻已經是這間著名的藝術大學的老師了,真是非同尋常。另外,她的穿著打扮看上去也和學校裏的學生沒什麽兩樣,如果是不認識她的人,第一次在學校裏見到她,想必是絕對不會把這位好像學妹一樣的美人給當做老師來看待的吧?


    她看上去像是一個混血兒,從麵部的特征來看,應該是歐美裔與亞裔的混血。在四十歲以前,混血兒無疑是所有人當中最能使人感到驚豔的了,然而一旦過了四十歲,混血兒就會逐漸成為所有人當中那個最先開始……


    她們就如同那樹枝上的一朵櫻花,每一朵花隻擁有非常短暫的花期。在盛開時,無疑是非常動人的,但是很快……那一朵櫻花就會從枝頭凋落,在花瓣凋落時,她們仍然是美麗動人的,隻是在那種美麗之中,多了幾分傷感,與春風的寒涼。當花瓣掉落,落在草地之上,漸漸腐化成了春泥,就不再會有記得她曾經的美豔了,至少……記得這一份回憶的人,再也不會突然花朵盛開之時,甚至是花朵凋落之時,那般的人潮洶湧、趨之若鶩,爭先恐後地盼著能夠一睹芳顏了。


    正所謂若紅不是無情物,畫作春泥更護花,盡管有一日再不會有人記得在那樹枝上千萬朵繁花中曾經存在過一朵最為驚豔的她,但既在人間走一遭,總是會留下一些餘香的。濫情之人或許在花朵凋落那一刻,便不再記得花朵曾經存在過的事實;但長情之人卻早已把那餘香長存心間,就在第一次被花香所吸引,嗅到她的美的……那一日初遇。


    此後,但凡每每記起那一日,但凡每每來到那櫻花樹下,緬懷那記憶中的一樹繁花之時,餘香便會如同那日初遇之時,再一次纏繞心頭,久久不散。


    以花喻人,又以人喻花,說到底,這人與自然,自然與人之間的異曲同工之妙,又僅僅隻是如此?人可以是萬千世界中的一部分,人心,亦可包容萬物。生生死死,反反複複,不久之後這一樹櫻花一定會全數凋落,成為枯枝,但隻待來年新春,這樹上枯枝,也一定會再發新芽。


    ……


    “今天的鋼琴課就上到這裏,同學們我們下堂課再見,今天在課堂上所布置的留堂作業大家下去之後一定要找時間去把它給完成了,在下堂課的時候我會對班上的同學進行抽查,部分同學可千萬不要抱著自己有可能不會被抽查的僥幸心理,就偷懶不做作業哦。大家既然來到藝大這所學校上課,就要對自己……”


    “行了憐子,你說完了沒有啊,不是已經下課了嗎,下課了還這麽多廢話幹什麽啊,你可真是沒有時間規劃啊,如果你真的有這麽多話想要說的話,明明就應該在上課時間就把這些話說完啊,為什麽要留到下課後來說,浪費本大爺的時間呢。”


    說完,在全部同學詫異的目光注視中,伊達新一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教室。


    他在剛才的話裏,竟沒有使用一句敬語……


    每個學校,每個班上總是有那麽幾個個性十足的人,這在藝大就更不例外了。玩藝術的人,當然是更加有自己的個性了。不過他這“個性”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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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分兩頭,在被伊達新一這個很不講禮貌的學生給頂撞了之後,憐子當場就有些愣住了,她雖然目送著這個學生離開了教室,但是卻好像一直沒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一點也不動的好像一尊雕像一樣。


    可是人就算是被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所驚訝到,終究還是會反應過來的。隻見她拿起放在鋼琴邊上的手提包,便立馬追出了教室


    “同學,你不覺得自己剛剛那樣實在是有些太失禮了嗎?”憐子追上新一,從後麵拽住了他的手臂,她拿出了一個老師該有的態度,用一種很嚴肅地語氣對新一說:“請你現在立即向我道歉,如果你拒絕的話,那麽我們就一起去見你們的班導師,讓她來評評理。”


    “道歉?嗬,人在做了錯事以後才需要道歉,我有什麽錯嗎?”說完,新一不屑的笑了一聲,接著他又說:“本大爺才沒時間跟你去見什麽班導師呢,不過我把話說在前頭,我不去不是因為我害怕,而是因為我不想跟你浪費時間。你想讓我跟你道歉無非是因為我沒有對你說敬語,而且還出言頂撞了你,不過你需要搞清楚的是,當時已經下課了,我們的身份也就不再是老師跟學生,我沒有一定要對你說敬語的義務!還要就是憐子你的鋼琴彈的真的很爛!不過這也是在我預料之中的事情了,在你開始上課以前我就猜到了,因為如果你真的能夠把鋼琴給彈的很好的話,你就不會在畢業後還回到學校裏來當老師,而是早已經大展宏圖,成為知名的音樂家了!你隻不過是一個畢業後找不到好工作,為了謀生,沒有辦法來回到學校裏來當老師的失敗者!我說的對嗎!”


    “你!你!”憐子咬著嘴唇,盡管心裏很憋屈,很委屈,但是卻找不到該用什麽話來反駁他。最終,在無可奈何之下,憐子終於隻能夠從嘴裏說出了那句“好!你以後別來上我鋼琴課!”


    “真是個無聊的人,從下課到現在一共浪費了本大爺我三分多鍾的寶貴時間。嗬,我已經不想再跟廢人說廢話了,再見,不!再也不見!”說完,伊達新一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再一次揚長而去,留下了差點被氣出心髒病的憐子小姐在原地氣得直跺腳。


    憐子緊咬著嘴唇,一雙眼睛死死著凝視著那個人的背影,就是這個人今天讓她在學生們的麵前把麵子全給丟盡了。這才僅僅隻是開學的第一天,而且還是自己教學生涯的第一天呀,居然就中了頭彩,碰上了這麽一個討厭的學生,這可讓她想要罵人、甚至是想要打人的心都有了。不當老師不知道,原來這些個性十足學生居然這麽討人嫌啊。想想兩年前在這所學校裏當學生時的,那個同樣個性十足的自己,或許這就叫做因果報應吧……


    ……


    那一架曾被戀人奏響的鋼琴,再也不可能再一次聽到它美妙的樂聲了嗎……衝動易抑,然那顆曾被溫暖和感動過的心,莫非真要隨著他的離去,而一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麽……


    幸子孤獨一人坐在早已散課後的階梯教室的後排偏角落的座位上,手中緊攥著那一支他送給自己的原子筆,盡管筆身裏的筆芯早已換過許多回,但筆身卻一直被她所保留著。隻是她已經再也無法……在那本他曾經贈與自己的記事本上書寫任何內容了。


    尤其是他留在扉頁的簽名,和那一首他手書在書紙上的《初戀》,更是讓她在每一次翻閱記事本,回憶起曾經點點滴滴時的,眼淚的催發劑。已經不會再有人溫柔地將自己攬入懷中,撩動著發梢,輕喚那一聲“小幸”了,而自己也不可能再拉住他的手,近一些……再靠他一些……依偎著他的手臂,叫他一聲“阿真”。


    夜半夢回時,


    有太多曾經在腦海,無法揮去。


    如果能夠在另一個世界見到他,她會與他緊緊相擁,對他說出那句自己從來也有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してる,


    ずっと愛しますよ。”


    ……


    “如果可以的話,明年的這個這個,能夠陪我一起……將它係在那顆櫻花樹的樹枝上嗎?不是說好下次……要在這條紅綢帶上分別寫上對方的名字,然後把它係在櫻花樹的樹枝上。讓那一顆古樹,見證我們的愛情嗎?為什麽……你要丟下我一個人……”


    教室裏,她自言自語地說到。


    思念,非常的思念,


    僅僅隻在一瞬間,在那一股好似泉水般逆流而上的傷感從心底湧上雙眸時,眼淚……便破關而出了。


    止不住的眼淚,來源於止不住的悲傷。愛一個人為什麽會這麽心痛,為什麽神要跟自己開這樣一個玩笑,她想不明白……所以隻能哭泣……


    如果當時讚成了他想要辭職隱退的提議,是否今天的這個時候,自己雙眼之中的世界的顏色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的一片朦朧……好模糊,淚水已經把視線給模糊掉了,已經不想要再哭泣了,總不能每次想起他的時候,就要傷心落淚吧?可是失去戀人的悲傷,卻是隻有她自己才懂得的。


    她不光保留著那一支原子筆,那一冊記事本,而在所有他遺留在這個世界上的物品中,對她最珍貴的,是那一封……


    兩年前,他最後給予自己的回信。


    ……


    窗外下起了雨,


    像極了那一晚的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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