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啟仁來到槍擊現場,死者的屍體早已被法醫科的人運走。要是換作幾個月前,通常屍體都會被暫時留在案發現場,等待這位雄姿英發的關東神探第一時間趕來,現場親自進行初步勘驗。


    然而,當他兩個月多月說過一句“如果我要做一件事,就會讓更加具有專業知識的專業人員來做這件事”之後,他便再沒有親自對屍體進行過勘驗工作了。望著地麵上那已經風幹的,未完全清洗幹淨的血泊殘留,他這樣說道:


    “佐藤啊佐藤,你說你這到底是在造作什麽呢,當初讓我把你抓緊去拘留幾個月不好麽。如果讓我把你抓了,你也不至於橫屍街頭了不是?”


    “不是牧師就別發這麽多感慨了。呐,過來看看吧,剛剛我已經勘測出一千五百米內的最佳狙擊點了。你現在站在死者的這個位置,對對對,站著別動啊,ok,現在請你轉過身來,ok,保持現在這個姿勢別動……”


    “你把老子當玩具麽,直說在哪個方向,什麽射擊角度,多遠的距離,哪一棟樓。廢什麽話啊。”


    “跟你學的呀。”她這次說話的語氣倒是比之前在車上的時候溫柔多了,比起之前略帶一些嘲諷的態度,現在啟仁更多的感覺到的是一種戀人之間的親近、玩笑。因此,他也並沒有生氣。


    玄月滿足地笑了一下,說:“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你有看到現在你麵前的這些高層建築物麽,其實就算不用仔細觀察,也能發現三個至五個有可能成為狙擊點的地方。ok,現在隻要派人去詢問一下在那周圍的住戶,他們當時有沒有聽見類似於槍聲的奇怪聲音就可以了。”


    啟仁:“雖然聽起來並不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但是真的做起來卻也不那麽容易吧?而且做到最後也很難搞清楚到底槍手是在哪裏進行的射擊,雖然聲音會因為在空氣中傳播的速度而導致不同距離的人聽見它的時間會不一樣,但是你確定住戶們真的能夠分辨出他們聽見的是槍聲還是其他聲音嗎……而且我是這樣想的,你知道,聲音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很快,就算不是同一棟樓的住戶,他們也有可能認為自己是在同一時間聽到了槍聲。”


    玄月:“就當是我多了句嘴好了。不過按照正常程序的話,似乎是應該這樣做的。”


    啟仁:“如果僅僅是為了這樣的事情,就把我從辦公室裏拽出來的話,唉……怎麽說了,總感覺這種小事似乎沒必要我親自出馬。”


    玄月:“似乎……嗬嗬嗬,似乎我現在也跟你學會了怎麽使用一語雙關的話去搪塞別人了呢。老實說這種非確定性的詞語有時候使用起來的確是會讓人的心情愉悅起來的。因為很多時候,我也不想把話說的太確定呢。不過我今天之所以把你從辦公室裏拽出來的原因,是因為橫濱市內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覺得作為搜查一課長官的你,似乎有必要到現場來一趟,向外界傳達一個源先生隨時都會和民眾站在一起的信息。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怎麽著也給這個世界留下些光輝形象吧?”


    啟仁:“你倒是挺為我著想,可是我今天卻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就讓新聞雜誌暫時把我說成是一個脫離民眾、擅離職守、貪生怕死的狗雜種好了;我現在要離開這,去見一個人,就拜托你替我留在這裏,麵對即將到來的記者們吧。”


    玄月:“那個人我認識麽?另外,我可沒從你口中聽出拜托人的語氣來,呐,拜托人的時候要有拜托人的態度才對啊。至少露出一個誠懇的微笑,又或是語氣謙卑一點好不好啊。”


    啟仁:“謙遜是做給外人看的,再虛假不可。對你,我想要真誠一些,以丈夫對妻子的語氣拜托你,那最平淡自然的語氣,就是我最誠懇語氣了。如果你也覺得,一個人哪怕是在自己最愛的人也需要偽裝的話,那麽我隻能說……抱歉,那隻能說明我並不愛你。”


    玄月:“下次回答問題的時候,能不能分一個先後順序呀?”


    啟仁:“抱歉,不能,因為我回答問題時決定順序的並不是先後,而是主次。如果我是一個把先來後到看得比輕重緩急更重要的人的話,我就不會選擇你。”


    玄月:“所以你現在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


    啟仁:“什麽問題,我有點記不清了。”


    玄月:“你要去見的那個人,我認識嗎?”


    啟仁:“當然是認識的呀,不止見過一次麵的老熟人了呢。”


    玄月:“讓我來猜一猜,那個人是不是就是有著千麵魔女之稱的特蕾莎小姐?”


    啟仁:“你怎麽知道!?”


    玄月:“要知道你要去見誰其實很容易,首先你不可能去見蒲池,其次你不可能去見高鬆宮,再然後你也不可能去見服部,至於你不可能去見她們的理由我就不必說了,你我心裏都清楚。隻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一直忍到今天才下決定要去和那個女人見麵。”


    啟仁:“因為僅僅還是一周前我才剛剛決定要拋起源的一切呀。”


    玄月:“說起這件事我就納悶,怎麽你回了一趟東京,過了一次天長節之後就好像跟之前判若兩人了似的。你最近真的變得很不正常啊,我是說真的,難道你自己沒有發覺麽?”


    啟仁:“判若兩人?不,之前的我其實一直都在偽裝自己,我隻是想嚐試一下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和過過當警察的警癮而已,現在我才發現,其實還是以前的生活適合我。我很享受那種一生下來哪怕智商低下的像是個白癡,而且品行低下,像個人渣,可是卻從始至終都從骨子裏要高人一等的感覺。”


    玄月:“我想要抱住你,給你一個吻,親愛的,我可以那樣做嗎?”


    啟仁:“你若要吻我,必須先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不做虧本的生意。”


    玄月:“什麽樣的條件?”


    啟仁:“我很久沒聽過睡前故事了,今晚我想聽姐姐你給我講一個睡前故事,那個……我前兩天買了一本五代史,就讀那個給我聽吧?”


    玄月:“五代史麽。其中你最欣賞的華夏皇帝是?”


    啟仁:“根本沒有一個值得欣賞的,五代更替,沒有一家的江山能守住百年,尤其是那個被稱為五代第一的周世宗,更加是不值一提。縱使再英明神武,守不住江山亦是無用。”


    玄月:“你既然已經這麽了解五代史了……又何必再讓我為你讀一遍呢。”


    啟仁:“借古以知新,百閱而通博嘛,就算是已經學會的東西,也要經常溫習才對啊。”


    玄月:“那就請你快‘滾’吧,一會記者來了可就不好脫身了。早點回家,我可等著你回來給我做晚飯呢,你不會餓著我的對吧?”


    啟仁:“也許活著對我來說,已經並不是一件令人厭煩的事情了,因為有你在我的身邊。”


    玄月:“這句話你對那個人也是不是也說過。”


    啟仁:“絕對沒說過,因為我對她全都是虛情假意……我發誓我對你說的是真的。現實一點吧,因為我現在對你也有可能是虛情假意的,可是為什麽要去想這麽多有的沒的呢,找不到能夠讓自己深信不疑的答案不說,到頭來還會心情煩躁,讓生活變得糟糕。與其為了那種事情煩心,還不如想想怎麽過好我們以後的夫妻生活,應該以何種方式相處,該怎麽做才能保持住這一份熱情,讓愛銘刻在對方的心中,永不消退。你更多應該想的不是這個才對麽?至於我以前有沒有對她說過同樣類似的話,那很重要麽?假設我說過,你現在難道還要和我鬧離婚不成麽?拜托,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別那麽幼稚好不好。戀人之間也許可以隻考慮愛情這種東西,但是夫妻在愛情以外必須考慮的是親情,還有如何維護雙方的利益。那麽又假設我真的沒有跟她說過那樣的話,而你卻又非要問這麽一句,不是讓彼此的心都感覺到不舒服了麽?所以……”


    玄月:“所以什麽,怎麽不接著說了。我還真想聽聽你老人家還有什麽高見。另外我們好像還沒結婚吧,怎麽說的好像我這輩子就甩不開你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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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緊緊抓住你的手了,你當然一輩子都甩不開我的。啊西……我怎麽會說這種老套的台詞。”


    “我覺得不老呀,畢竟現在可還是1984年,這種情話還挺新潮的。你知道嗎……”


    “知道什麽?”啟仁深情地注視著她的眼睛。


    “轉過身看看吧,在你長篇大論的時候,記者已經全都趕來了。現在,你可是很難逃了。”


    “姐姐說我很難逃,那我就偏要逃給你看看。”


    “你這算什麽,青春期叛逆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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