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問訊室的大門,這一刻,啟仁隨風而去,源回來了。沒有事先通稟,沒有任何征兆,門開了。


    這一次他不是用腳,而是用手開的門。倒是禮貌了許多。


    剛一進門,源的足尖便碰到了一個鐵疙瘩。那不正是之前自己在問訊的時候,用來嚇唬雨宮的鐵榔頭麽?容不得源再假深思,他的眼簾便映入了一副“壞警察”和“好警察”的大戲……


    壞警察早已就位,並且演了許久的主場戲,而好警察,似乎才剛剛到場。


    源用手一指連人帶椅子倒在地上的雨宮,尚不及開口問言,玄月便道:“我發誓我沒有推倒他,是他自己想要反抗才會這樣的。”


    說假,這話真假。說真……好像還真是這麽一回事。


    源看了看這一片狼藉的問訊室,地上散落著沒吃過的餃子……摔碎一角的便當盒……鮮紅的血跡。這些這些,除了她,還能是誰幹的呢?


    ……


    “真不知道怎麽說你好。”源彎腰撿起地上的榔頭,繞開地上的餃子,朝她走過去,他伸出手,將榔頭遞向了玄月:“拿著它,隻要你不拿它敲我,敲誰都行。”說罷,源轉過身,這才又走返回到了雨宮身後,將他和椅子一起扶了起來。“雨宮先生,你的眉角受傷了,需要創可貼麽?”源說,“我身上剛好有帶,五百塊一張,要不要?”


    他可真是一個生意人,趁人之危,坐地起價。直直把一張創可貼的價格翻了上百倍。


    “呃……”雨宮說,“難道警察局裏……沒有醫務室麽?一張創可貼,也要問人要錢的嗎?”


    說完,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本來是不收錢的。”源說,“可是這張創可貼是我私人從藥店買來的,醫務室的醫生早就回家過元旦去了。那的門鎖了,我這裏隻有私人的,沒有公家的。既然是私人的,那我就得收錢。”


    “抱歉警察先生……我不需要你的創可貼。”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說完,源走回了玄月的身旁:“如果一間問訊室裏麵,隻有兩張椅子,一張要留給問訊對象坐,另一張則是留給警察的……那麽,當兩個警察同時在場時,應該誰來坐這張椅子呢?”


    “你想坐就直說唄,來,咱倆擠擠。”她往旁邊挪了挪屁股,為他騰出了半張椅子。“傻愣著幹什麽,不想坐啊?那你就站著好了。”


    “不是……”


    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那快坐啊,沒事,我不嫌棄你,擠擠,來,咱倆擠擠。搭檔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說著,她用手拍了拍被自己空出來的一半座位。


    “不是……”源說,“我隻是覺得這樣不太雅觀……”


    “死要麵子活受罪,那你就站著好了。”她說。


    “行,我不累……”源摸了摸眉毛,說,“反正我剛才也一直坐著來著,屁股正好坐酸了呢……如果你也覺得坐累了的話,不妨也像我這樣”他伸了伸腰,“活動活動自己的筋骨。”


    “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了,”左臣玄月白了他一眼,說,“隻要我一站起來,你馬上就會把椅子搶走吧?我才不上你的當。”


    “嘁,”源回送給她了一個白眼,“說的好像我很幼稚一樣。讓別人聽見,心裏會怎麽看我啊?”他瞥了一眼雨宮。


    雨宮笑了笑,說:“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自己的座位讓給警察先生,隻可惜我的手腳都被銬在了這張笨重的大椅子上,起不來身……無法相讓。”


    這個人總是在笑,笑得源心煩。尋常人看不出來,可是源知道,這個人在假笑。甚至說,那是一種嘲笑。笑他源真浩抓不到自己的證據,笑那個叫左臣玄月的女人隻會嚴刑逼供。


    笑他神奈川縣警所謂的王牌,不過如此。不過他心裏是不是這樣想的,反正源是這樣認為的。


    “夠了,別總嬉皮笑臉的。我請你嚴肅一點,現在是在問訊。你再笑,我就告你一條藐視司法。”


    “我總是忍不住想要笑,我真的不知道,笑容算得上什麽違法?”他無視了源的警告,再次露出了微笑。


    “你知道我這幾個鍾頭幹什麽去了麽?”源忽然問。


    “警官不說,我怎麽會知道。”


    “你好健忘啊!”源用一種低沉的語調說,“記得我走之前,跟你說過。我要去抓一個持刀搶劫犯啊。”


    “怎麽樣,警官抓到他了麽?”


    “沒有……”源說,“他像是事先收到了風聲一樣,藏得無影無蹤。我拿著萬圓大鈔在那附近的自動販賣機裏買罐裝咖啡,除了遇到兩個小混混想要借錢以外,根本就沒遇到什麽持刀搶劫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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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兩個小混混最後怎麽了,你沒卸人家胳膊吧?都是十幾歲小孩子,給兩巴掌教訓就行就得了。”


    左臣玄月雙腿交叉而坐,托著腮,一本正經地聽著源的表演。


    “別打我岔,”源說,“,剛才說到哪了?哦!兩個小混混我除了碰見兩個小混混以外,就根本沒有碰到任何可疑人物了。那麽請雨宮先生告訴我,你在今天中午十二點左右,對一個女高中生說的早點回家呢,這附近可是有持刀搶劫犯這句話,它的依據是什麽?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


    “哈哈哈哈,”雨宮大笑數聲,道,“大人不也常嚇唬小孩子說,如果不聽話,就會被鬼先生抓走麽?這個世界上,難道真的有鬼先生麽?”


    “所以?”源望著他的眼睛,微微一笑。


    “所以這隻不過是和那意思相近的一句玩笑話罷了。我隻是想嚇嚇她罷了,請問警官先生,說這樣一句嚇唬人的謊話……犯法麽?”他已經近乎於是在挑釁了,他的臉上,洋溢著一種開懷,而又帶有嘲笑和輕蔑的笑容。


    “我可以丟他麽?”左臣玄月舉起了手中的榔頭,對源說。


    “不,你不行,”源說,“至少現在不行。”他一隻手平放在了桌上,一隻手背在了身後,就像個紳士。他接著又說:“玩笑歸玩笑,可是雨宮先生你知道麽,亂開玩笑,我可是有理由懷疑你的。ok!現在我們聊聊空心地磚吧!為什麽在你那所謂的休息室裏,在它的地磚下,藏著一個……”


    “警官先生說的一定是我的個人小愛好吧?沒錯,我在那挖了一個小型地下室……用於珍藏我的紅酒。”


    “亂改亂挖,這可就是違法行為了。”


    “可是那下麵什麽也沒有,我既沒有挖掉水管,也沒有損壞地基……這算什麽?違規改建麽?好吧……可是,我犯罪了麽?這隻不過會引起一些民事糾紛而已吧?我會向我的房東太太賠禮道歉的,並且支付賠償金。可是這不是你們今天晚上把我抓到這裏來,並對我進行虐待的理由……”


    他忽然開始有些理直氣壯起來了。


    “換作以前……我一定把這個也作為你的罪名。”源說的以前,是指前世。雨宮說的沒錯,房子是房東的,隻要房東不起訴他,那麽……警方並不能把這個也加進罪名裏。畢竟……這裏是東瀛啊。法律條文與自己前世所學的華夏法,並不是完全一樣。


    可是源真浩,絕對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這個男人


    “根據當天某一位和你見過麵的女高中生提供的證詞說,你在那之後去超市買了三人份的便當。雖然你很謹慎,沒有在同一家便當家買這三份便當,並且在進入每一家便當店時都兩手空空……但是經過證實,你在當天中午,的確開車遊轉於三家便當店,買了三份不同的便當,這沒錯吧?請問雨宮先生,你一個人為什麽要吃這麽多的便當呢?你一個賺不了多少錢的理發店主,如果吃不完這麽多的便當,是不會買這麽多便當來浪費的吧?可是有時候……在一天之內,你卻又隻為自己買一份便當,並不是三份……這又怎麽解釋呢?難道雨宮先生你的飯量,會隨著一些外界因素而產生變化嗎?”


    “哪來這麽多的為什麽,吃不完就喂狗好咯。怎麽,買三份便當,犯法麽?”


    聽著源對自己的發問,雨宮絲毫不為所動,他一點也不害怕,甚至還有點想笑。


    源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剛才說的,你做的這所有事情,都不犯法。但是如果把它們關聯在一起,我總覺得它會變得很奇怪……很有意思。雖然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感受啊……可是呢,我有。”他順手拿起了近在手邊的雨夜凶魔卷宗,“玄月啊,故事講了麽?”他帶著笑,目光望向了她。


    “講得差不多了,最精彩的一部分,我專門留給了你回來講呢。”


    “哦?是哪一部分。”源翻開了卷宗。


    “就是你手上這一部分。”她笑道。


    “怎麽你講故事都不帶故事書的麽?”源笑了,“我還以為你講的就是我手上的這本呢。”


    “我的記性很好,用不著帶教材,也一樣給人給人上課。把這份卷宗給你帶來準備著,隻是方便換你源老師來上課的時候,可以給聽課的學生來一個圖文並茂。”


    “我可沒有這樣的學生,也不會收這樣的學生。”源瞥了他一眼,說。“好啦好啦,既然換我來上課的話,是不是可以把位子讓給我了呢?”他還一直惦記著她的屁股下坐著的那張椅子呢。


    “我不要。”她撒嬌似的說,“我現在是聽課老師。聽課老師坐著聽課,任課老師站著上課,合情合理。”


    源給了她一個陰沉的眼神。


    “好了啦你,”她站起身,“你坐你坐,我站著活動活動。”


    “別介,”源說,“我最不喜歡別人拒絕之後的應可了。要拒絕,就請拒絕到底好了,別給我來個什麽中途反悔。”


    “我看你就是在和我賭氣,”她說,“別像小孩子一樣好不好啦。”玄月拉著源的手,向他露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將她拉到了椅子邊上,讓他坐了下來。


    看來,他雖然討厭拒絕之後的應可,但是……她卻是一個例外呢。


    貌似她,總能成為他規則中的例外,甚至是底線中的例外。


    “我去……”


    拿出卷宗袋中的,那事件現場所拍攝的相片後,他雖早已在閱讀文字時知道了案情,卻還是被現場的照片所驚悚到了。


    “所以我之前不讓你看照片,是一個正確的提議吧?現在不怪我了吧?”


    玄月一臉寵溺地看著源,笑道。


    “夠了!”源皺起了眉毛。


    他手中的那份卷宗,不是別的,正是雨夜凶魔案中第七起案件的卷宗,也正是被譽為十三起案件中最殘忍、最滅絕人性的一起案件的卷宗……


    源的心中,燃起了怒火,卻又立即被玄月給掐熄了,她在源的身邊,按住了他的肩膀,小聲提醒到:“永遠不要怒你的敵人,憤怒會使你失去判斷力。還記得這句話麽?”


    “我當然記得。”他伸手從肩膀上拿開了她的手,說,“仇恨使人蒙蔽雙眼,憤怒使人失去判斷,皆是不可取的情緒。但是你也別忘了我說過什麽,有時候,那也是一種興奮劑。”


    “太過興奮,不好。哪怕你已經確定了十之八九……”說到這,她改口用德語說:“哪怕你已確定這個人就是犯人。在沒有證據之前,請保持冷靜。”


    “你怎麽好意思說我……”源苦笑道,“我進門的時候碰到的鐵榔頭,是被你拿來丟人,才會出現在門口的吧。還有雨宮眉角的傷口……和這散落一地的餃子……莫非不是你的傑作麽?”


    “二位警官的外語,說的真不錯。隻可惜我聽不懂,插不上什麽話呢。”


    雨宮含笑觀望,麵無懼色。


    “你的膽子比我想象中的大,”源沒有理會,而是繼續和她交流著,“我真沒想到,你會拿榔頭丟人。”


    “我隻是在測試他的反應力罷了。”玄月說,“你以為,我是先丟的榔頭,他後做出的反應麽?不,你錯了。榔頭是在我看到他瞳孔縮小的一瞬間,身子坐傾斜的一瞬間,方才脫手的。我可不想打死他。我啊,還想好好穿著這身警服,多陪你老源當兩年搭檔呢。”


    源癟著嘴,不禁麵露苦笑,“有你這樣的搭檔,我怕是很難升職了。”說完,他的苦笑變成了一聲鼻笑:“相反的是,有我這樣的上司,你未免也太幸福了。”


    “幸福麽……什麽樣的,才叫做幸福呢。擁有一個,像你的那位一樣,天命注定的愛人麽?”


    “天命注定?”源笑了,“什麽叫天命注定,我從來都不相信什麽天命注定。隻有自己雙手用爭取來的,才最踏實。就好像我從來都不相信一瞬間的奇跡,而隻相信長久的努力。”他側坐著,望著她的眼睛,臉上露出了一抹不能言說的笑意。“你相信命中注定麽?反正我不信。”


    “我也不信。我以為你信來著呢。”


    “我們再加一個賭約怎麽樣?”源說,“看我們誰先能找到雨夜凶魔的罪證,賭注就是多加一個願望。如果你輸了,那麽之前我們的那個賭約中的,如果你贏了,我給你一個願望的賭注,就要一減一等於零了。”


    他不光是一個精明的商人,更是一個高深的賭徒,他的高深之處就在於,他從來不賭沒有把握的賭約。


    兩個賭約,左臣玄月能贏一個,便已了不起。想拿雙冠軍,這是難於登天。所以說,無論如何源也能贏她一注,而隻要贏下一注,那麽她贏的那份,便就不作數了。


    源這算是為自己買了一個“保險”,看來,他是真怕對手會拿到“黑傑克”呢。


    他害怕輸掉的賭約,當然是今天早上的那個賭約,那個用井上美和子的生命,來作為賭注的賭約。那也正是他多年以來,最沒有把握的一次下注……


    他也不是非要贏她不可,隻是,不太想輸罷了。唯一讓源心甘情願輸掉對局的人,甚至是故意失誤,都要輸掉來讓她開心的人。或許就隻有現在正躺在家裏的床鋪上,被自己的妹妹,抱著睡覺的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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