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西北一隅,巨大的謝閥府邸。


    湖中水鳥嬉戲,岸芷汀蘭。


    水邊有巨大岩石,岩石上有謝閥閥主,謝淩霄,悠閑地盤腿在一張亞麻蒲草編織的蒲團上。


    謝蕪荑站在謝淩霄的背後,皓潔的雙手自然地放在老人家的雙肩,輕輕捏揉:


    “爺爺,您的意思是,由青葙和威靈主導的這個調查,其實可有可無?蕭大人真的是這樣理解這個事情的啊?”


    謝蕪荑的神色有些落寞和失望。


    “嘿,傻姑娘,爺爺不是這個意思啊,我已經給你暗示過很多了。”老頭子有些無奈,語氣卻是寵溺的。


    “那是什麽意思啊,您說的那些所謂隱秘,其實和我們小組的調查沒有多少關聯嘛,要不,您老給您最喜歡的孫女捋一捋?”


    謝蕪荑搖著老人的肩膀,讓老頭的腦袋一點一點的。


    “哈哈哈,別晃了,老骨頭都要給你搖散了。”


    謝蕪荑噗嗤一笑:


    “爺爺,哪有那麽誇張啊,我這不就是擔心調查終止,沒事幹,又困在這呆膩了的帝都,一點都不好玩嘛。


    爺爺,您想想,要是讓您一直呆在家裏,哪裏也不去,最多隻能在帝都找幾個人聊聊,時間一久,會不會悶啊?”


    大風子苦笑:


    “對,對,對,咱家妮子說的都對……我給你透露了一點帝室和慕容世家的恩怨,其實和你們這件事是有關聯的。


    這樣說的吧,其實,在帝國內,你不知道,許多實力不怎麽樣的豪門,他們在地位和實力方麵,跟不上四大門閥和八大世家,在享受方麵卻超越我們。


    他們有許多來自西玄的各種仆從,還有那些特殊使命的接待女仆,都是慕容世家從西邊弄過來的,他們在帝國建立後一直就在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


    謝蕪荑恍然:


    “那帝國都容許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存在?”


    謝淩霄苦笑:


    “怎麽不容許?一個國家大了,強者如林,帝室與各大世家門閥,共享天下,必然有道德水準與善惡標準的差異,因此,不能以我們的標準去強求一致。


    那些人為了體現地位和特權,不敢禍害大夏族人,就隻能退而求其次,購買西玄各族人了,帝國對此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的。


    你沒有看到這些,也是因為四大門閥地位高,無需去這麽做,而別人這樣做,你當然覺得不好,其實就在那八大世家中,都暗中購置了年輕貌美的西玄女子,俊美少年男子,以備不時之需……”


    謝蕪荑皺眉,有些鬱悶:


    “那麽,有來必然有往,那邊必然也會有對東方女子或者少年的需求,因此,慕容世家就成了最肮髒的人販子,以博湖郡和喀拉邦為中轉點?玄明、南星他們也僅僅是適逢其會?”


    謝淩霄點點頭:


    “大方向是這樣,但玄明南星他們有差別,是作為有特別術士潛質的資源交易的。”


    “帝國竟然連這也能容許?術士本來的激活率就不高,這是帝國根本啊!”


    謝蕪荑無意中手上的力量大了一點。


    “啊呀,傻妮子,輕點輕點……帝國當然不容許啊,因此才有南星商陸和寄奴被解救,因此才趁勢有你們這個調查組。”


    “那為什麽要暫停呢,蕭大人為什麽讓我們靜默呢?”


    謝淩霄苦笑一下,微微轉頭,看看自家孫女:


    “唉,要是威靈那小子在,根本就不會再問這麽多,也許我隻需要說幾個關鍵詞,他自己就串聯起來了!”


    “哎,爺爺,我可是您的親孫女啊,笨是笨了一點,可是貼心人啊!”謝蕪荑的手指似乎力度又大了一點。


    “好好好,可愛的親孫女……我就給你說透徹。


    隨著東西方衝突的緩解,甚至可以說西方的全麵潰退,陛下必然會趁勢解決一些隱患,這就和最開始提醒你,所說的官製改革有關了。


    那個世家既然有斑斑劣跡,這次帝國上上下下全麵擴大的管理層,或許就會將他們排除在外。


    陛下會給他們更多的官員職位,便於他們幹這些事情嗎?


    你以為,帝國太尉衙署、禦史台專門給姑蘇慕容氏下了訓誡函,這就完了?


    他們家主親自背書,承諾整頓整改也不夠啊……


    如果我沒有看錯,就看官製改革後對方的態度,如果對方認命了,那麽你們那個小組就肯定撤銷了。


    如果對方有不適當反應,你們那個小組還會加強,也許連其他事情都會一查到底。”


    肩膀上的手指停下了。


    謝淩霄回頭看看那乖孫女。


    謝蕪荑恍然,卻有些黯然:


    “謝謝爺爺解惑,孫女總算明白這裏邊的道道了。


    對於底層的人來說,隻希望自己運氣足夠好,不要成為幸運輪盤上的棄子,也不要成為高層棋盤上的棋子,這就已經是一種奢望了啊……


    我記得,有句舊時代的話語,曆史的每一粒塵埃,落到每個個體身上,都是如山一般的沉重。”


    謝淩霄點點頭,神色欣慰:


    “所以,這才要求為上者,要德才配位,竭力保護子民,保護這世間的每一種美好,讓更少的曆史塵埃,落在任何一個玄明、南星等人的頭上。”


    謝蕪荑悵然所失,坐在爺爺的身邊,看著湖中的水鳥嬉戲。


    片刻後,她驀然而笑:


    “爺爺,你肯定知道威靈的身世,偷偷告訴我!”


    謝淩霄一想到威靈的模樣,他眼中陡然五彩閃爍。


    然而他自己卻是絲毫不覺,心中有些疑惑,總覺得威靈似曾相識,卻恍然不知在哪裏見過。


    於是,謝閥閥主微微搖頭:


    “我記得,連雅西郡守白蘇也問過我,我難道就應該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


    帝都以東,滎陽鄭氏府邸。


    在那懸掛“中原遠望”的巨大牌匾下,大廳的一側書房內。


    滎陽鄭氏家主、暗紅頭發的壯實中年漢子,略小眼睛的精光閃閃,盯著對坐的婦人。


    婦人五官清麗,風韻猶存,斷稍眉略有破壞容顏美感,即便這樣,這張宜人的容顏,也曾讓鄭礞迷戀過。


    而現在,剩下的就僅僅是一種利益攸關的彼此扶持了。


    “老爺,此去帝都,可曾有把握?”


    鄭礞神色變幻,卻沒有絲毫的信心:


    “聽天由命吧,如果傳言是真的,帝國管理層會增加如此眾多的職位,單憑我鄭氏的能力,實在不容樂觀。


    近年來諸多機遇,都未能好好把握,雅西一役,竟然是顆粒無收……”


    慕容蟬衣的神色也有些黯然。


    鄭礞卻愈發煩躁,紅發微微顫動:


    “會不會受到前幾月你們慕容氏那件事的牽連影響,也不能肯定。


    說起來,帝國建國一百多年,太尉府、禦史台下訓誡函的這種榮耀,也就你姑蘇慕容獨享兩次了……


    你們的家主竟然還親自背書,承諾整改整頓……


    我都覺得丟人啊,除了那些見不到光的產業,在礦業、科技、餐飲、醫療、建築、運輸等等,無論哪一項,你們能有一席之地?”


    婦人微顫,卻沒有回複。


    “依我看,再過一些年,你慕容氏會從八大世家除名,不信走著瞧!”


    慕容蟬衣身形一頓,卻堅定直起身,看著鄭礞的眼睛:


    “是的,夫君所言不差,但奴家相信,慕容氏不會就此認命!”


    鄭礞露出嘲諷的笑容:


    “那又如何?難道就憑你慕容氏,敢於和如此強大的帝國掰掰手腕?”


    婦人微微苦笑:


    “夫君說笑了,就奴家有限的智慧,都知道這是以卵擊石,有這種不知自量的想法都是可笑的。


    因此,今日娘家召集所有的慕容氏子弟,回歸姑蘇,共商重振計議。”


    鄭礞點點頭:


    “你回去就是了,出謀劃策也可以。


    但是,可別將鄭硇也帶回去,畢竟他姓鄭,雖然已經變得不人不鬼,但他一旦出現在你慕容氏的議事堂,或多或少會影響鄭氏。”


    婦人黯然歎息,默然無語。


    ……


    在李閥府邸呆著的威靈一行人,除了那天去東市遊玩後,隨後的日子,還專門去“未央結界”下,觀望那高塔的雄姿,去西市的遊樂場陪孩子們遊玩。


    所有的安排,都中規中矩,全然沒有十八郎那口中的不良青年應該去的地方,甚至此日,守宮都含笑對威靈和十八郎丟出信息:


    “公子,以前好像聽十八郎說過,平康坊比較好玩,要不你們去玩玩,我帶玄明他們去其他地方?”


    李陵遊尬笑連連:


    “嗬嗬,嗬嗬,守宮姑娘,平康坊也沒啥可玩的,我以前也不過是去喝喝酒聽聽小曲之類的。”


    守宮有些困惑,繼續詢問:


    “我怎麽聽說紅袖招的杏花姑娘嫁人了,這紅袖招也在平康坊嗎?”


    李陵遊有些吃癟,不敢言語,顧左右而言他:


    “唉,我倒是想帶你們去飆飛,但是守宮一旦出手,整個帝都的駕馭高手都會被打臉,沒有懸念了啊,還是一樣討人嫌,不去也罷……


    要不我們去攀登太白山?”


    守宮撇撇嘴,否定了這個建議:


    “雅西以西,群山林立,高聳入雲,終年積雪不化,這太白山可矮多了,能有什麽好玩的。


    要不去永興坊品嚐一下你那些的五十年太白陳釀?”


    李陵遊再次無語,苦笑著看看威靈。


    品嚐美酒,難道就真的隻是喝酒?


    威靈含笑看著守宮,微微搖頭。


    就在此刻,守宮突然麵色有些古怪,期期艾艾丟出一道信息:


    “楊小蘗……約我出去玩!”


    李陵遊和威靈表情比守宮還古怪。


    李陵遊不敢有任何表情,轉身跑了。


    “要不,你去?我陪著玄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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