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林當然不會交廠子。


    不但不會交廠子,他還立馬變了臉。


    “給臉不要臉是不是?都給我滾!”


    在趙世豪看來,他這是讓自己給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


    這真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啊,他周大林願意賭這口氣,願意作死,他也沒辦法。


    不過,他守著西蒙三世斷言,周大林撐不過三個月。如今三個月過去了,真空泵還是沒倒。不但沒倒,人家還絕不屈服,就是不給西蒙公司。他回去,怎麽跟西蒙三世交代呢?


    周大林不知道趙世豪心裏打的什麽鬼主意,他也沒心情思考這些。


    真空泵雖然沒有趙世豪說的那麽危險,但他說的那些,也的確是目前他麵臨的問題。他必須拿出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來,讓真空泵迅速度過難關,才能緩解資金困難的處境。


    銀行的貸款,肯定不能無限期拖延著不還。延期還款,隻能為他爭取一個短暫的喘息機會。他必須在延遲期限到期之前,讓工廠的盈利,大於每年的還款數額,才能保住工廠。


    如果,他堅持不用自己的其他資金注入進來,拯救真空泵的話,這的確是一個難以完成的任務。


    可是,活到他這個境界,金錢對他來說,也就是數字了,提不起他的興趣來。讓自己麵臨挑戰,做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才有樂趣。


    趙世豪要是知道,周大林經營真空泵,隻是為了給自己找樂子玩,估計他想死的心都會有。


    他這裏處心積慮,以死相搏,人家那裏卻純粹是為了玩而逗著他玩,他還活個什麽大勁兒啊?


    那倆貨走了以後,周大林就打電話,把生產部經理劉樹文給叫了過來。他要跟劉樹文商量,把粗加工整個給甩出去這個事情。


    也是跟對於倩一樣,事先他就跟劉樹文說過這個事情,把問題說出來,讓對方去考慮解決方案。


    工件粗加工自己幹,看似比利大於弊。自己幹的,無論材質還是質量,都心裏有數啊。而且,生產進度可控。特別是趕上有急活了,可以安排粗加工車間加班加點,甚至可以把工廠剩餘生產資源,都往粗加工這邊靠一靠。總之,可以保證訂單按時交貨。


    指望外協可就不保險了,成本高不說,質量、生產速度,都沒法保證,廠裏有勁使不上,到時候可就被動了。


    周大林不這麽看。


    利用外協如何保障生產速度?多找幾家外協單位不就完了嗎?臨水是泵業基地,小加工單位多如牛毛。原先尋找外協單位,隻是靠於倩的綜合辦公室,要不就是靠熟人介紹,這才能覆蓋幾家呀?


    下一步,他要成立供應部。供應部不是隻買回廠裏需要的東西就完了,還負責尋找更多的外協單位,保證外協產品的供應。


    采取各種手段,派人出去滿世界跑,建立相關單位地圖,網上搜尋,發布廣告……各種手段都用上,找不出一百家來,找五十家沒有問題吧?


    隻要外協單位足夠多,就不愁供應。而且,單位多了,競爭就會激烈,價格、質量就更容易商量。


    至於成本,到底是自己幹成本低,還是外協成本低?周大林就給劉樹文算了一筆賬。


    養一個粗加工車間,得配備不少管理人員吧?這些管理人員的工資,你得開吧?管理人員少了,質量就保證不了,生產秩序也不好維持,仍舊會變成過去那種一片混亂的樣子。


    現在,一個粗加工車間,車間主任就得有正副兩個,還有生產調度、材料供應、倉儲管理,計件統計等等,隻是這些輔助管理人員,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另外,如果想保證出活速度,粗加工車間的規模,就不能小了。


    粗加工車間已經有四十幾台設備,活多的時候,還是跟不上進度,好多配件的粗加工,還要交給外協單位來幹。


    活少的時候呢?這四十幾台設備連一半都利用不起來,這是多大的浪費?這個無法調節的淡旺季循環,就是個無形的損失!


    交給外協單位呢?我隻是要這個配件,剩下的管理、供應、倉儲這些輔助,可以全部省略掉。無論淡旺季,都不用考慮工廠損耗。


    去掉粗加工,就省下了大量的管理和產品保障環節,把省出來的管理和質檢人員,補充到精加工那邊去。目前,精加工正因為對質量要求高了,增加了檢驗環節,而缺乏這方麵的人員呢。


    這樣算下來,到底是自己什麽工序都要,大而全小而全,弄的那麽複雜,什麽都管又什麽都管不好合適,還是精兵簡政,專心幹好精加工,減少出錯工序,保證工件最終精度和質量合適?


    劉樹文肯定說不過周大林,答應回去好好想想,然後再答複他。


    劉樹文年紀大,做事老成持重。他對老板不唯命是從,老板怎麽說就怎麽做,說明他心裏真正裝著工廠,對工廠負責任。這一點無可厚非,所以,周大林同意他回去,考慮好了再來。


    現在,劉樹文考慮了已經三天了,也該有個信兒了。


    果然,劉樹文已經想明白了。這三天,他去了粗加工牽扯到的所有部門,進行了一個實地調研,一筆筆賬的算下來,他驚奇地發現,周大林是對的。


    當然周大林對了。這個賬,他二十年前就算明白了。


    劉樹文之所以沒主動來找周大林,主要還是在考慮,砍掉粗加工車間,那四十多台設備怎麽辦,人員怎麽辦?特別是好多設備,都是老程接手以後,采購的新設備,就這麽當二手設備賣了,實在是有些可惜。


    “這個簡單啊。”周大林就開導他說,“好多給咱們提供配件的廠子,規模都很小。有些廠子,甚至隻有那麽一兩台設備。他們不是不想擴大生產,是本小利薄,沒有資金。咱們可以把咱們用不著的設備,賣給他們呀。”


    “賣給他們?”劉樹文讓他說了個一頭霧水,問他說,“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他們本小利薄,拿什麽來買咱們的設備?”


    周大林就笑了說:“咱們可以先賒給他們呀,他們拿給咱們加工的配件來頂賬。這樣,先不花錢就可以拿到設備去賺錢,而且,還可以用配件來頂賬,不愁買了設備回去沒有活幹。你說,這樣的買賣,他們肯不肯幹?”


    “當然肯了。”劉樹文不由脫口而出


    周大林就又笑了說:“這不就結了?而且,我們把設備賒給他們,有這麽大的好處,我們要個比市場價高一些的價格,應該沒有問題吧?如果我們把這些設備弄到二級市場上去賣,是賣不上好價錢的,還要被中間人抽份子。”


    “周總,你這一招高明!”劉樹文由衷地說。


    論年齡,他比周大林大不少。可是,論對工廠的管理和大局策劃,他自認為比周大林要差的遠了。


    其實,周大林這麽做,還有一個考慮,就是他手頭的流動資金,已經捉襟見肘了。把設備賣掉了,雖然暫時收不回錢來,可他也可以暫時省掉買部分原材料和粗加工的錢,等於變相收回了賣設備的錢。這樣,原本用來購買這部分配件和粗加工的費用,就可以省出來,填補他流動資金不足這個短板了。


    “那麽,去掉粗加工車間以後,這車間裏的百十號工人,我們怎麽解決呢?”劉樹文又問。


    他現在,已經從心裏服了周大林,問話裏,已經帶了請教的語氣。


    “這個,就得你老兄自己來斟酌了。”周大林說,“精加工車間因為提高了質量,管理人手不是不足嗎?還有,這些閑下來的工人,哪些適合補充到精加工那邊去,哪些需要放到組裝車間去,還有哪些,放到待業大隊,交給勞務輸出公司來處理,你應該比我心裏有數,就不用我再參與意見了吧?”


    劉樹文茅塞頓開,站起來說:“我知道怎麽做了。周總,我現在就回去,寫詳細報告,寫好了再過來給你過目。”


    周大林就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劉樹文對他完全服氣了,就意味著他完全信任了他這個老板,將來生產上麵的事情交給劉樹文,他也就比較放心了。


    生產上的問題還有好多。比如裝配車間,一個組負責一台設備總成的所有裝配工作,既沒有效率,也不利於檢驗監督裝配質量。


    他還知道一種更科學的裝配辦法,就是分解裝配步驟,流水線作業法。一個小組隻負責整個設備總成一個或者幾個部位的裝配工作,把這個部位裝配完了,檢驗就可以及時插進來,檢驗合格後,立刻轉到下一個裝配小組那裏去,再由下一個小組,裝配另一個部分。以此類推,裝配,檢驗,轉下一工序,再裝配、檢驗,直到設備裝配完成試機。


    熟能生巧啊。一個工人,你讓他掌握整套設備,幾百個零件的所有拆裝技巧,過於複雜了,他記住前麵的,沒準兒就忘記了後麵的。你讓他整天的隻拆裝一個部位呢?他能夠很快就掌握這一個拆裝技巧,而且在長期重複同一個動作的時候,可以迅速熟練,這就大大降低了技術要求。同時,也容易找到更省時省力的辦法,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


    一個工序一個工序的走,檢驗就容易插入。而像現在這樣,檢驗總不能一個裝配小組派一個,隨時盯著裝配工人工作吧?這得配多少檢驗啊?


    這個辦法,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裝配車間的工人,每一個小組也就熟悉設備上屬於他組裝的那部分,對其餘部分並不熟悉。


    說白了,就是雖是裝配工人,卻並不知道自己裝配設備的全部構造。這樣的做法,設備的一些關鍵構造,就更容易保密。即便裝配車間有工人辭職了,去其他真空泵廠幹,也不見得可以說明白臨水真空的設備,到底哪個地方和別人的不一樣。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高效的,更好的管理辦法。可是,周大林卻沒有和劉樹文談起。因為他知道,一口氣吃不成胖子。他的改革,需要一步一步的,慢慢的,有計劃地開始,絕對不能操之過急。


    俗話說的好,欲速則不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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