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之前寫錯了,主角三邑總戶數接近八千多,總人口六萬左右


    ……


    或許是初見紙張有些興奮,趙無恤今天一時大意,出了個小醜,在這思慮的間隙,他先是眉頭微皺,嚇得周圍的眾人心顫。樂文小說


    主君似乎還從未發過火,動過怒,但下臣們皆視之為乳虎,不敢觸其虎須。君威在過去兩年時間裏,通過種種事情,竟不知不覺積攢起來了,高如泰山。


    但無恤很快就緩過神來,他恢複了平日的雍容笑道:“第一次做出成品,難免會有紕漏,是我心急了。此事怪我,不能怨公輸子,快快請起!”


    公輸克鬆了口氣,再拜稽首。


    而公西赤卻乘機說道:“司寇,我聽子貢說過一句話,君子的過錯,如同日蝕月蝕,若是犯了過錯,人們都看得見,而改正了錯誤,人人依然會仰望之。這麻紙似乎並不適合書寫,還是沿用竹簡比較好……”


    趙無恤這下有些不高興了:“麻紙初次做出,有瑕疵是必然的,下次改進即可,何必驟然言廢?”


    公西赤還待勸,就在這時,小公輸班卻突然湊了過來,拉著公輸克衣角,朝趙無恤行了個禮,一臉天真地說道:“司寇,小子也做了些紙,可以試試麽?”


    無恤聽後微怔,隨即眼前一亮:“你做的紙?”


    原來,公輸班因為趙無恤的優容。白天在計僑的數科學堂上課,休息時便可以在工匠坊隨意進出。造紙坊也不例外。前幾日,他學著工匠們,也鬧玩似地弄了一池紙漿,在匠人的幫助下一步步做下去,今日居然還真產出了成品。


    不過公輸克也隻當這是兒子在玩過家家,他們公輸一族。打小就以木石尺線為玩樂。在家中時,弓矢小弩小車輦不知道做了多少,所以也沒放心上。


    此刻他自己才被司寇寬恕,誰料兒子卻要主動卷進來,連忙一把將公輸班推開,解釋道:“司寇,這隻是犬子的胡鬧,當不得真……”


    趙無恤卻來了興致,讓公輸班將他做的麻紙拿來看看。計僑也讚同,公輸班雖然看上去木訥,但教授他數科時卻能見一而知十!


    等小公輸班獻寶似的將半尺寬,一尺長的縮小版麻紙送上時。包括公西赤在內,眾人都驚訝不已。


    看上去,除了尺寸小一些外,居然和之前的麻紙不相上下,紙質甚至還更緊密些。


    望著小公輸班認真的表情,趙無恤偏頭問道:“他花了多久做出來的?”


    公輸克現在騎虎難下,隻能硬著頭皮說道:“稟司寇。此子半月來一直在造紙坊觀望,給匠人們打下手,等小人發覺時,他已經將碎麻布入釜蒸煮,來不及阻止了。小人隻能任由他亂來,這工藝也並無不同之處,若是結果不好,還請司寇饒恕他的冒失之罪。”


    “若是可行,則為有功,若是不行,也隻是一次試製失敗而已,這造紙之法畢竟是摸著石頭過河,難免要走些彎路,何罪之有?”


    不過在眾人看來,這畢竟是小孩子的玩鬧之物,僅能證明公輸班有技藝上的天分,唯獨知道公輸班為何人的趙無恤帶了份期待。


    於是公西赤麵前的案幾上,一左一右又擺上了兩種書寫材料,他有些無奈,但卻隻能提筆,看來得徹底證明這名為“紙”的物什失敗,才能讓司寇回心轉意。


    這一次,他心裏對麻紙有了底,便先在竹簡上下筆,好在事後做一個對比。


    他手中的筆依然是上好的兔毫筆,不像人們通常認為的“蒙恬發明毛筆”,此物其實在上古時已經有了,到殷周時期走向成熟,伴隨竹簡絹帛的流行而改進。孔門儒士身上一般都帶著一套完整的書寫工具,其中有有毛筆銅削竹片小竹筒。銅削用來刮削竹片,小竹筒應是用來存放墨顏料等物。


    最重要的自然是毛筆,兔毫包紮在筆杆外圍,以麻絲纏緊,外麵再塗漆粘牢。筆杆係竹製,裹以麻絲,髹以漆汁,筆鋒尖挺,是抄寫竹木簡牘的良好工具,也是公西赤最愛不釋手的一支。


    “子路以劍為器,子皙以瑟為器,子貢以舌為器,我以筆為器!”他曾如是說。


    至於墨,無恤讓人送來的有天然礦石的石墨,也有用木炭燒成的炭黑墨。最佳的自然是鬆煙墨,就是用鬆木燒出的煙灰,再拌之以漆膠製成,其質量遠遠要勝過石墨。但是這時期的墨沒有製成錠,而隻是作成小圓塊,它不能用手直接拿著研,必須用研石壓著來磨。


    方才的石墨加水太多,這次小公輸班在旁親自為公西赤研磨鬆煙墨,就顯得更濃鬱幾分。


    隨著宗周覆滅,諸侯割據各自為政,傳承自周篆的文字也逐漸體現出了地方色彩來,此時已出現文字異形的現象,各國文字品式多樣,風格不一。


    公西赤的字是魯篆,也是趙無恤屬吏中公認最好的,往常頒布公文通常要找他。他字形秀美明快,書風謹飭,下筆從容沉靜,但在趙無恤看來,狹窄的竹片卻限製了他的發揮。


    不過公西赤寫完之後提筆觀賞了一番後,倒是自我感覺良好。


    這是一篇洋洋灑灑的《詩.淇奧》,當年在中都時,城邑外溪流湍湍的簡牘工坊是他最喜歡去的地方。


    無恤拊掌而讚:“子華好字,不愧是孔子高徒,再在那麻紙上試試。”


    公西赤應了個諾,心想方才寫了《淇奧》,這回應該寫點什麽呢?不過他很快不就不想了,這尺寸小了一倍的紙是公輸班半玩半做製出的。結果肯定和方才一樣,甚至還不如。自己隨意寫個字就完事了。


    卻見他尖細的筆豪入墨緩緩一拖,又微微蘸了一次墨汁至半飽滿狀,筆鋒轉向了黃麻紙上,周圍眾人頓時屏住了呼吸……


    公西赤雙肩並肩而立,落筆入紙如刀鋒入骨,手腕微動紙上便多了黝黑的一豎!


    包括公西赤在內。所有人都愣住了。唯獨趙無恤露出了笑容。


    沒有出現墨點化開,凝成一團的情況,而是很細膩的一橫!


    公西赤渾然不信,又拉下了一豎。


    這一豎粗墨重錘,像是某濃眉大漢慨然挑起的眉梢!


    依然是正常的筆畫,墨汁隻要不故意去停留,就不會在黃紙上化開!


    公西赤停手了,因為他壓根沒想要要在紙上寫什麽,片刻後。他的手腕才再次動了起來。最初是艱澀緩慢的,慢慢地,他的筆勢頓挫卻又緊接著圓融而下。


    當一整篇洋洋灑灑的《大雅.文王》躍然紙上時,公西赤額頭都冒出了汗。手腕有些顫抖,他自從開始寫字起,還從未有過這種經曆。


    寫起來比在竹簡上,要更快更容易多了!


    一眾人等都站過來旁觀,黃麻紙上已經布滿了魯篆字體,最初那幾字,怎一個醜字了得……


    但之後的筆畫漸漸習慣了這種新材料。有所改觀,寫到後麵,在圓潤和美感方麵已經跟竹簡上的不相上下。


    公西赤愣了半響後,恭敬地向趙無恤賠罪道:“赤服了,這麻紙,的確和質量一般的絹帛相差無幾,但……”


    他欲言又止,無恤知道他想說什麽,因為最原始的黃麻紙比起竹簡,也僅僅是稍占優勢而已,所以公西赤大概覺得此物不足以徹底取代簡牘吧!


    但麻紙能用來書寫這一點卻得到了證明,眾人都喜形於色,無恤則招手將小公輸班喚了過來。


    “小童子,你這紙的製法與汝父做的有何不同之處?”


    公輸班依然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樣,渾然不知道自己立下了大功。


    “煮漿時父親不讓小子加石灰,所以我用了灶坑裏抓的草木灰……”


    “原來如此!”公輸克聞言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三邑的石灰礦不多,供應有些緊張,他哪能放任兒子玩鬧浪費?所以公輸班用草木灰製漿,卻誤打誤撞賭對了!


    從古至今的許多科學發明,是必然與偶然結合的產物,科技積累和正確的思路是必然的前提,而試驗時各種無意之舉則是成功創造的推手……


    不過這種偶然放在小魯班身上,或許也是必然?


    總之,趙無恤似乎看到命運之神在衝自己微笑,公輸班不僅誤打誤撞做出了合格的麻紙,還挽回了趙無恤一時失誤出的小醜。


    書寫用紙正確的配方已經找到,趙無恤也了卻了一樁心事。


    他對還在低頭回味今天諸多事情的公西赤說道:“子華你的建議也不可不考慮,這樣罷,可以在竹木較多的地方修建一個小型的竹簡工坊,在紙張工藝成熟前與之並行。”


    公西赤大喜,垂拜道謝。


    經過今天的事情,趙無恤也意識到,紙張想要取代現有的書寫材料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它可以成為竹簡木牘縑帛的有力競爭者,直至成為唯一的書寫材料!


    “正確的配方已經被公輸找到了,等工匠熟練了造紙工序,便可以改進技藝,擴大材料,提高紙的質量。”


    等慢慢探索到直接以植物纖維來造紙,大概就能做出他曾向樂靈子敘說過的白紙了!而那個臨時的竹簡工坊,也可以轉化為采竹的哨點,一舉兩得。


    無恤還讓計僑給參與造紙的工匠們記一大功,賞賜錢帛粟米若幹,增加他們的積極性。


    在臨走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回頭對出工坊送別的公輸父子及眾工吏工匠說:“這紙……”


    他指著公輸班笑道:“汝父子有大功,就命名為公輸紙罷!”


    曆史上,後世有蔡侯紙,有左伯紙都聞名於世,但因為趙無恤的出現,這時代紙張的祖宗卻成了“公輸紙”!


    或許,這隻是個開始,在未來數十年裏,以“公輸魯班”為名的新穎器物可能會越來越多,直至成為改變時代的洪流……


    ……


    趙無恤離開工匠坊剛回到廩丘邑寺,還來不及喝上一口水,他帶在身邊作為佐吏曆練的少年闞止便腳步匆匆地趨行入內,在他耳邊說了如此這般。


    是關於孔丘的最新消息!也是一個在趙無恤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消息!(未完待續。(lwxs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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