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你介紹一下。”


    “這是丹提歐克,第165連的新任連長,在上一場戰鬥中臨陣繼承了陣亡的前任連長的職位,表現很出色,我就允許他留任了。”


    “他在指揮方麵很有才能,同樣也具備著奧林匹亞所獨有的,沉浸於鋼鐵、水泥、岩石與混凝土中的堅韌靈魂。”


    “我正在考慮是否要讓他更進一步:第165連是第16大營的下屬部隊,而第16大營的現任戰爭鐵匠已經被證明了,是一個配不上他現在的地位與肩章的軟蛋。”


    “但現在,一切還為之尚早,他還沒有經曆過更多的戰爭考驗與歲月磨煉,無法證明自己是否配得上戰爭鐵匠的責任與重擔。”


    “原本我打算,在之後的幾場戰鬥中,讓他的連隊作為第一批次的進攻部隊,以此來考驗他是否具有成為戰爭鐵匠的才能與無情,但是現在,我有了更好的辦法。”


    “摩根,我的血親。”


    “也許,你可以替我考驗一下他的能力?”


    “你可以接受他,接受他與他的第165連,作為我的使節,與你的軍團並肩作戰,直到他證明了自己的力量,又或者在戰爭的熔爐之中化為廢水。”


    “接受他,並驅使他吧,無需留情,無需憐憫,無需因為你與我之間的友誼,而對他和他的連隊施加任何的特殊照顧。”


    “畢竟,隻有最酷烈的火焰,才能錘煉出最堅韌的鋼鐵之心。”


    “如果他沒撐住,那也隻是說明他和他的戰士,不過如此而已。”


    ——————


    暫時而言,摩根的邀請並沒有徹底地打動佩圖拉博:畢竟,她原本也不指望能一次性成功。


    但顯然,在佩圖拉博那顆已經被蜘蛛女皇用帶毒的絲線所慢慢腐蝕的鋼鐵之心上,正漸漸出現著足以被利用與窺伺的裂痕。


    目睹著佩圖拉博緊緊盯著她伸出來的手,陷入長久的驚愕、沉默與逃避,目光略微躲閃,呼吸稍稍急促,從無情的冰冷機器變成燒的透紅的蜂窩煤,在那厚重的嘴唇之下,粗大的牙齒互相擠壓,發出的深呼吸是宛如破舊風箱一般的低聲轟鳴,兩邊的嘴角一時不知道是該向上還是向下咧去,隻能尷尬的互相拉扯著嘴唇,讓眉角到下顎上的大片粗糙皮膚被一同牽連,露出了各種各樣圓形的、螺旋的、或者毫無規則的褶皺,讓那種本就灰白的麵孔變得有些過分蒼白。


    鋼鐵之主維持著這樣的扭曲表情,就宛如將他的那顆奇異心髒活生生地展現在空氣中一樣,有那麽一會兒,世界似乎在兩位基因原體之間停滯了:佩圖拉博就這樣僵立著,一瞬、兩瞬、三瞬……


    直到他僅剩的理性與眼角殘光看到摩根眨了眨眼睛,這位鋼鐵之主才如同剝開厚重的雲層,然後看到了太陽一般的如夢初醒,他迅速把自己的臉轉到了一邊,在陰影中有些結結巴巴、前言不搭後語的表示著拒絕,然後斷斷續續地列出了一些理由。


    哪怕是基因原體,他的話語和理由現在也是沒什麽新意的:帝皇的任務還沒完成,對若幹星域的攻略還沒結束,這不太符合原體和阿斯塔特軍團的條例,雲雲。


    摩根沒有出聲回應這些一碰即碎的話語,她無聲的笑著,那是一種足以讓最多疑的受害主義者感到安心的笑容:在看到她表情的那一刻,鋼鐵之主那宛如受驚野獸一般的臉龐,終於再一次有了一絲理性的痕跡。


    他趕忙低下頭,重重的咳嗽了幾下,才將這直白到沒有任何掩飾的好意吞進了腹中,而當他再一次抬起頭的時候,那個曾經的佩圖拉博便已經回來了。


    從驚愕、到慌亂,再到重新找回自己的【內外皆鋼】,這其實是一個非常短暫的過程,不過是堪堪數秒之中所發生的,凡人甚至是那些不怎麽敏銳的阿斯塔特戰士,都是無法看清這一切的。


    但摩根是基因原體,她當然可以看清,並在自己那被保護與遮蔽得嚴嚴實實的內心之中,安然地以此為樂。


    說真的,看到鋼鐵之主露出這樣的慌亂:哪怕隻有一瞬間。


    也多是一件趣事啊。


    那種熟悉的,因為他人的厄運而誕生的喜悅,此時此刻正在摩根的內心中咧咧作響,發出源自於靈魂深處的惡毒回音,讓蜘蛛女皇不由得短暫地沉溺其中。


    但她無法沉溺太久:因為就在她的麵前,那位奧林匹亞的獨裁君王已經回來了,而且因為他剛才的失態,他回歸的風暴變得愈加的猛烈與苛刻。


    不過是眨眼之間,佩圖拉博就已經恢複了肅穆的麵孔,他故意把自己的頭顱抬高了一點,讓摩根的頭頂停留在了他的視野邊緣,然後讓自己的喉嚨比之前無情十倍,以便最為嚴肅的問題拒絕來自於血親的邀請。


    可當第二軍團之主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表示知曉與理解,並且隨即轉過頭去,看起來完全不在意這個話題之後。


    那異常肅穆的鋼鐵麵容,又以過分的速度出現了裂痕。


    佩圖拉博緊繃的眼角與嘴唇開始了微不可查的顫抖,他的眉頭像是從冬眠中蘇醒的蛇一般,開始了無比僵硬的緩慢扭曲,那幹癟且厚重的嘴唇時不時地張開,似乎想要吐露什麽話語,但最終,當摩根再一次的回頭,傳來困惑的目光的時候,他所能做的,也就隻有一聲沉重的、無聲的歎息。


    就仿佛在蓄意報複一般,佩圖拉博快走了幾步,一把推開了鋼鐵的大門,留下了一個象征著暴力與憤懣的凸痕:他一路快步到了走廊上,想了想,便打開了自己盔甲中的特殊通訊頻道,開始了聯絡。


    而在房間之內,摩根微微偏過腦袋,看著鋼鐵之主那氣急敗壞又不好說什麽的背影,露出了一閃而過的狡黠笑容,接著,她輕快地哼著一曲第二軍團中所流行的泰拉小調,開始對自己的【侍女】進行最後的善後工作。


    在花了一段時間來調整那些靈能訊息與暗示之後,摩根合上了最後的蓋子,然後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她的小侍女便在下一秒爬了起來,跳下了工作台,一路小跑到她的旁邊,抓著摩根的袍子,顯得更為聽話與依賴。


    她的精神不錯,看起來休息得很好,摩根滿意地摸了摸那憂鬱的小腦殼,和高高豎起的雙馬尾,腦子裏開始同時思考起了上百項與眼前的小家夥有關的未來。


    【有什麽問題麽?】


    “需要,指令。”


    “需要,進食。”


    “需要,跟隨。”


    【侍女】的聲音聽起來有著一種宛如成年人的悲傷與漠然,與她十五歲的年紀和不到150厘米的身高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她一板一眼地匯報著,就像是一台上好了發條的鬧鍾一般。


    可是摩根非常清楚,這種漠然的說話習慣並不是實驗與機械改造的結果,而是【侍女】,或者說那個名為阿尼亞的靈魂,原本就具有的習慣:蜘蛛女皇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伴隨著她以自己的靈魂碎片為核心,重聚起了這個不幸的小丫頭的靈魂,她複生的靈魂似乎與摩根的靈魂主體產生了某種聯係。


    這似乎是融合,是某種意義上的吞並:但又與她之前大吃特吃所得來的那些靈魂不同,更像是某種程度上的……附庸?


    【侍女】的靈魂仍舊在微弱地閃爍著,給予著她獨特的性格與行為方式,但她又受到了摩根絕對的掌握與控製,從而形成了蜘蛛女皇自己都不太能完全解讀的一種靈魂依附狀態。


    如果說之前的那些靈魂,都是被摩根的蛛網所纏繞,然後進了她的肚子的話,那麽眼前的這個小家夥,就像是被摩根用蛛網作為續命的繃帶,掛在了一旁,成為了某種奇妙的附屬品。


    第二軍團之主沉默地觀察著眼前的場景:她的小侍女先是抬頭看了看四周,似乎對陌生的環境有幾絲抵觸,但是很快,她就被一種更為巨大的不安所淹沒了。


    小侍女抓了抓雙手,卻隻能抓到空氣,而沒有她一直依賴的電子板與記錄筆,這讓她明顯陷入了某種躁動不安之中:最後,她亮出了與單分子刺刀同等材質的指甲,從佩圖拉博的工作桌上切下了一塊作為記錄板,又找到了一支能用的鋼筆,才眯起眼睛,高聳的雙馬尾因為安逸而抖了抖。


    從頭到尾,摩根都安靜地佇立在一邊,靜心觀看著:她的靈魂告訴她,隻要她想,她隨時都能控製眼前之人的一舉一動,但是在她無暇顧及或者不想的時候,她的小侍女就可以有自己的決定,自己的喜怒哀樂與行為喜好。


    她似乎依舊可以稱之為是一個靈魂?一個被她控製的靈魂?一個屬於她的獨立碎片?


    如果哪天,如果她掌握了某些方法的話,她是不是可以跨過空間與時間,將自己的小侍女作為一個隨時都能親自操控的人物,讓她在銀河的另一端獨自行動,為她做一些事情?


    一個自由行動,擁有著自己的思想與意誌,但本質上還是會被摩根予取予奪,可以隨意耀升與貶低的個體:甚至她本身,幹脆就是摩根的一個靈魂碎片,隻不過被賦予了形體和部分的自我。


    這似乎,就是摩根的小侍女未來的道路。


    【……嘶……】


    不知道為什麽,當第二軍團之主想到這些的時候,她突然有了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就像是她在實驗著什麽極其危險的事情,就像是她在走馬格努斯的後路。


    摩根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感到了一種輕微的麻木感:她並沒有出現錯覺,這的確是一種處於她內心深處的,本來所帶來的不安。


    ……


    算了。


    小心為妙。


    不過是一瞬間,從心為上的第二軍團之主就下定了決心,先把自己剛剛想出來的那個規劃,塞進內心的寶庫之中,與那些舍不得吞下的靈魂放在一起。


    這個想法的確有它最為誘人的地方,但是和它的風險性相比,這些誘人之處其實也就那樣:完全不值得現在的摩根去冒險。


    她可不想成為第二個普羅斯佩羅之王。


    至於她的小侍女嘛,就先讓她做一些本職工作吧。


    摩根眨了眨眼睛,低下頭看向了阿尼亞。


    【阿尼亞。】


    “我在,大人。”


    【我記得我的兄弟似乎並沒有給你安放什麽適用於中距離的近戰武器:單兵光矛什麽的,實在是不太靠譜。】


    【你學過格鬥,或者其他的武器麽?】


    “學過一點。”


    【很好,你習慣用什麽?】


    “雙麵斧,大人。”


    【……】


    【很好。】


    “要粉色的,大人。”


    【好好好。】


    ——————


    佩圖拉博回來的時間,比摩根想象的還要晚一些。


    當第二軍團之主十分無良地指揮著自己的侍女,把所有的圖紙和儀器分開打包好之後,鋼鐵之主才帶著一位子嗣,推開了自己工作間的房門。


    “丹提歐克。”


    他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戰士,言簡意賅地介紹,並希望自己的血親能夠收下這名戰士和他的大連,來作為雙方友誼的證明。


    摩根自然沒什麽反對意見,隻不過,當她看到那名堪稱寵辱不驚的戰士向自己行禮的時候,卻覺察到了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仔細想想,她的軍團裏似乎已經有不少其他軍團的精英骨幹了。


    阿巴頓,阿裏曼,盧瑟。


    他們都很不錯。


    但是再加上丹提歐克……


    總感覺他和上麵那三個人,有一種氣質上的不太匹配。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在眨眨眼的時間裏,就在腦海中安排好了丹提歐克以後的去處:盧瑟那裏,的確需要一位年輕、冷靜且能力非凡的同行者,不是麽?


    就這樣,在一位基因原體的三言兩語,和另一位基因原體的片刻思索之間,名為丹提歐克的鋼鐵勇士便迎來了人生中的一個拐點:熟悉的過往在幾分鍾的時間內便離他而去,將他扔給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未知與未來。


    這可能會改變他的一生:但是兩位基因原體對此毫無感觸,佩圖拉博在交代完這一切後,向著他的子嗣揮了揮手,打發他去召集自己的連隊,而摩根也隻是隨意地瞥了一眼那名戰士,就不再關注了。


    她拍了拍侍女的小腦瓜,示意她去門外等候:接下來,兩位基因原體要研究的那個東西,越少有人知道,便越為保險。


    在大門關閉後,摩根才緩緩地轉過身來,隨手劃開了自己身邊綁定的一道空間裂縫,在裏麵開始翻找了起來。


    與此同時,她也沒忘記與自己的血親聊天。


    【我發現,你們似乎總是喜歡往我的軍團裏派使節:馬格努斯這樣,莊森這樣,荷魯斯也這樣。】


    “因為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佩圖拉博靠在工作台上,有些奇怪地撫摸著那個缺口。


    “軍團之間互派使節,又或者互相差人學習,本就是一件非常尋常的事情,尤其是當兩個軍團並肩作戰之後,那些軍團戰士之間的友誼就會推動一波互相交流的步伐。”


    “真正奇怪的是像鋼鐵之手與帝皇之子那樣,福格瑞姆的第二連基本上已經是費魯斯的戰士了,他們和美杜莎人唯一的差別,就是外表塗裝和飲食品味。”


    說到費魯斯,佩圖拉博的嘴角勾起了一道惺惺相惜的微笑,而當他談及到福格瑞姆的時候,鋼鐵之主輕哼了一聲,沒有多少惡意,卻也沒有更多的尊重。


    【所以,這屬於是一種互相交流與學習麽?那我需不需要也派一個連隊來第四軍團?】


    摩根遠遠地瞥到了那個永久保持著半焦狀態的金色蘋果,把視線移向了另一邊。


    “你的軍團還處於草創時期,暫時還是不要進行任何長期的分兵行動為好,畢竟自古以來,戰爭唯一的核心就是【以多擊少】,不同的戰術隻是對【多】和【少】進行不同概念的解答而已。”


    “更何況,我派遣這些士兵也有另一個目的。”


    【說說看。】


    蜘蛛女皇拿起了馬格努斯送給自己的寶冠,猶豫了一下,還是對著自己的額頭比劃了兩下,有些戀戀不舍的放下。


    “我希望你能帶他們去一趟五百世界:基利曼一定會邀請你去他的奧特拉瑪的,如果那家夥來者不善的話,他可以以此來知道,他所要麵對的可不是一個軍團。”


    “而且,我也在擔心,他終究在準備做什麽。”


    【你們一個個都這麽說,就仿佛基利曼是什麽魔王一般,我都有點不敢去了。】


    摩根輕笑著,伴隨著她的俏皮話,她終於抱出了那個異常華貴的金屬機關盒,一扭頭,就看到佩圖拉博已經站直了。


    “魔王倒是算不上,不過基利曼的確是不合群的家夥,他在原體中沒有任何熟絡的朋友,也從不主動與我們接觸,就仿佛他不是我們的兄弟,而是漠然的同僚一般。”


    鋼鐵之主沉重地喘著氣,以此來表明他言語的可靠性。


    而摩根在把盒子放到了工作台上後,看起來仿佛後知後覺一般地摸了摸下巴。


    【聽起來會是一場非常嚴肅且正規的會談,和與佩圖拉博你的見麵完全不同呢。】


    “畢竟基利曼,他一直都是這樣的,眼裏全是政治。”


    【既然這麽正式……】


    摩根低聲地喃喃細語,卻依舊能讓佩圖拉博聽到。


    【那我是不是應該攜帶什麽禮物,作為見麵禮與態度的表達?】


    “……”


    佩圖拉博哼了一聲:這一聲尤為明顯。


    “你來這裏的時候,可是什麽東西都沒帶啊。”


    他吐出了這句話,但隨即就有些後悔了,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了一邊,但是在視野的邊緣之中,佩圖拉博依舊看的清楚:摩根似乎因為這句話而愣了一下,它沒有生氣,反而泛起了一種毫無心思的笑容,張開了雙臂。


    【遲到的擁抱,如何?】


    “……咳咳。”


    “算了吧,這太兒戲了。”


    鋼鐵之主咧著嘴,他的厚唇向下翻去,露出了牙床,就仿佛有幾處牙根正在鑽心的疼:頂著這張有些扭曲的麵容,佩圖拉博的拒絕一點點擠了出來,然後,他撲向了那個華貴的櫃子,開始打量起了上麵的精妙花紋與密碼鎖。


    摩根站在他旁邊,撇著嘴,似乎有些不甘心,還有些心虛。


    【我也沒辦法……】


    【你知道的,佩圖拉博,我這個人不善交際,不太會說什麽漂亮的場麵話,動手能力也趕不上你和其他的幾位兄弟,禮物什麽的,到的確在我的預估之外。】


    這不奇怪。


    鋼鐵之主一邊研究著那把密碼鎖,一邊在內心中回答著。


    畢竟你的學習過程是跟隨著莊森的,他哪會教這個。


    想到這裏,佩圖拉博的心情甚至有了片刻的明媚:來自於其他原體的短處,讓他感到了短暫的開心與喜悅。


    就這樣,鋼鐵之主一邊漫不經心的樣子解開了那道複雜無比的密碼鎖,一邊背對著摩根,壓抑著自己臉上那傲慢的笑容。


    他故意地等了一段時間,才以一位紆尊降貴的救世主的態度,緩緩地開口。


    “我倒是打造過一台鍾樓,隻是以前的隨手作品,遠遠算不上精致與完美,不過也配的上奧特拉瑪的那些大會議殿堂了。”


    “如果你實在沒辦法的話,那就送你了,反正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根本不用回頭,佩圖拉博就能感受到他身後的青藍色瞳孔中,閃過了喜悅與驚愕的色彩,這不禁讓他的嘴角再度勾起,然後,他緩緩地打開了盒子。


    接著……


    “……”


    【……】


    “……”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這是一把矛?”


    【帝皇也是跟我這麽說的,他說這是一把矛。】


    佩圖拉博沉默無聲,他看著盒中那完美的、閃亮的、毫無缺陷的金屬立方體,安靜了幾秒,然後拍了拍自己血親的肩膀。


    “父親一定有他的……深意。”


    “沒關係,我來和你一起探索這個禮物。”


    ——————


    佩圖拉博看向這把所謂的【厄洛斯之矛】的第一眼,是貨真價實的驚愕與好奇,但是第二眼,他就再也離不開了。


    “完美……”


    在正式地看向了這把完全沒有動工的武器後,鋼鐵之主的嘴唇不自覺地顫抖著,他身子向前傾,肅穆的麵容被盒中的金屬所反射的光芒照的發亮,宛如一名異常虛弱的病夫一般:但他完全不在乎這些。


    佩圖拉博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盒中的金屬,就這麽一連盯了數分鍾之久,才略微恢複了站姿,口中卻仍在嘖嘖稱奇。


    “完美的金屬。”


    “它絕對稱得上完美,也稱得上是獨一無二。”


    “天呐,父親到底是從哪裏獲得這些金屬的:它足以讓任何合金與鋼鐵相形見絀,見過它的鐵匠與鑄造者從此不會有任何渴望了,因為沒有什麽能勝過它。”


    “它就像是……就像是那些可笑神話中的金屬之神一般,就像我們的父親成為了傳說中的英雄,走進了那些粗製濫造的畫卷中,打敗了那些象征著金屬、兵器與鍛造的可悲神明,然後砍下了它最神聖的心髒與右手,熔煉成了這塊金屬。”


    “是的,它還沒有鍛造:它根本不需要鍛造,它擺在這裏,就比實際上絕大多數的武器都要更為神聖與高貴,畢竟武器隻是戰爭中的消耗品,而它……完全可以成為一場戰爭的起因。”


    佩圖拉博的眼神直勾勾的,沒有貪婪,沒有嫉妒,隻有一種純粹的感覺,隻有一種近乎於歎息的讚美,隻有作為鍛造者的興奮,與作為科學家的沉浸。


    他輕輕地撫摸著這塊金屬,那輕柔的態度甚至勝過了最慈愛的母親在孵育自己的孩子,在那足以讓任何鋼鐵勇士嫉妒到自殺的柔和目光之中,他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這塊金屬,又從尾到頭、津津有味地看了另一遍。


    最終,他搖了搖頭。


    “我隻能確定,它不是我們已知的任何一種金屬:就像那些早已消失在了時間長河中的物種、文明與帝國一般,它屬於曆史,屬於神秘的輝煌時代,屬於時間的意誌在我等麵前的投影。”


    “但是,我能夠保證:這塊金屬鍛造出來的東西,會是銀河中最可怕的死亡之一,我見過黎曼魯斯手中的酒神之矛,也見過那個首席禁軍所保管的日神之矛,它們絕對沒有這般完美與強大。”


    “但有一點,我們眼前之物與那兩把矛是相同的:它們絕對不是純粹的物理宇宙的造物,而是夾雜了亞空間力量的存在,是有關於意誌與靈魂的殺手。”


    “我想,這就是父親將它賜予給你的原因。”


    終於,佩圖拉博的目光戀戀不舍的離開了那塊讓他著迷的完美金屬,來到了摩根的身上,基因原體看到自己的血親略微低著頭,一隻手抵住下巴,就像是在進行什麽思考一般。


    摩根看向那塊金屬的目光是平淡的,平淡到佩圖拉博甚至感到了某種褻瀆。


    然後,他聽到了摩根的疑問。


    【那……你能鍛造它呢?】


    “鍛造?!”


    “你在開玩笑!”


    鋼鐵之主愣了一下,然後發出了一種沙啞的笑聲,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將自己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那塊金屬上,頗為貪婪地看了又看,就仿佛在估量自己的全部技藝。


    但最終,他搖了搖頭。


    “我沒有絕對的把握,如果讓我來的話,有失敗的可能性。”


    “對於這樣的造物來說,哪怕是一絲失敗的可能性,都是無法容忍的褻瀆:也許你可以去找伏爾甘來做這件事,讓他看看能不能鍛造這塊金屬,但是不要找費魯斯,他在這方麵和我差不多。”


    “不過,不管你找誰,我都要提醒你一下。”


    基因原體轉過身來,他的目光是摩根從未見過的嚴肅。


    “父親給你的禮物,這塊完美的金屬: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那樣,它絕對不是一塊凡鐵,而且夾雜著亞空間力量的產物,因為現實宇宙中不會誕生任何與【完美】有關的造物,這再明顯不過了。”


    “所以,無論你是否能找到鍛造它的大師,你都要記住,摩根,這件武器的主要鍛造,還是要看你自己:現實宇宙中的熔爐與火焰隻能鍛造它的形體,但是它真正的內涵與威力,是需要靈魂來鍛造的。”


    【靈魂?】


    “是的,靈魂。”


    “用靈魂來鍛造。”


    “用靈魂來組建無形的鍛爐,升起無聲的火焰,將它的靈魂投入到這鍛爐與火焰之中,千錘百煉、砥礪前行,直到征服它,馴服它,發現它的力量,並讓它心甘情願地認你為主,為你所用。”


    “以你的技巧,假以時日,是能做到這一切的,但唯一存在的問題就是,這些靈能火焰,需要大量的靈魂作為薪火,而且不能有哪怕一時半刻的熄滅。”


    【……需要多少?】


    “你想到獲得靈魂的辦法了?”


    【安心,佩圖拉博,我是人類帝國的基因原體,也是一位阿斯塔特軍團之主,我和你一樣清楚我們不能做什麽。】


    【但是我想,這銀河係中遍地都是異形文明和世界,一定會為了這偉大的事業,而慷慨解囊的。】


    鋼鐵之主笑了起來,他撫摸著那塊鋼鐵,話語間有了一絲極為罕見的不自信。


    “我在一個古籍上,看過相對應的隻言片語……以我自己的推算,摩根,你如果想要鍛造這把兵器。”


    “……這麽說吧。”


    “在你麵前,有一個桶,它的直徑是凡人的胳臂長短,高度則是到了一名凡人的腰間,而你手中還有一個碗,一個凡人用一隻手就能完全抓穩的碗。”


    “你要做的,就是用這個碗來舀水,直到灌滿這個桶。”


    “每一碗水,就是一個世界的異形,就是它們所有的靈魂。”


    “你每消滅一個異形世界,就相當於舀了一碗水:長此以往,直到你把整個桶徹徹底底地填滿了,這大概就是鍛造這把武器所需要的靈魂的數量。”


    【然後……我就可以獲得這把武器了?】


    “應該如此,我畢竟不是這方麵的研究者,剛才的話語隻能作為一個參考,在具體的數字與實際行動方麵,還需要你自己考量。”


    【我知道了。】


    【不管怎麽說,感謝你的真摯與幫助,佩圖拉博。】


    “小事一樁。”


    鋼鐵之主笑著,那是他對於朋友才會露出的笑容。


    “就像我之前說的,摩根。”


    “你永遠可以期待,來自於奧林匹亞的力量。”


    佩圖拉博的話語是最為誠懇的雄心壯誌,摩根一邊笑著應下,一邊卻在內心中不斷計算。


    這可真是一個……令任何人都會感到絕望的數字啊。


    ……


    等等。


    刹那間,第二軍團之主似乎想到了什麽事情。


    她想到了她剛剛才封存的那個想法,那個因為她的侍女,而誕生的想法。


    一個可以隔著萬千星辰,為了她的利益而行動的個體……


    她有了思路,甚至有了一個原型機。


    但如果……是軍團呢?


    一個以她的意誌為尊,與她的靈魂綁定,可以通過亞空間的通道與便利,在銀河中的各個地方出現的軍團?


    哪怕弱一點都沒關係,畢竟不是所有的異形都如同冉丹或綠皮一樣可怕。


    有了這樣一支力量,她鍛造所需要的靈魂,似乎就不再是一個不可能的數字了。


    ……


    ……


    值得考慮啊……


    不過,還是要小心為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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