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這話,後知知覺的來一句:“你要見她嗎?”


    屁話,我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眼裏肯定在噴火!我女兒我當然想見了!你以為你這個光頭我那麽想看麽?一睜眼就是你,再睜眼還是你,這個光頭亮的起碼有五百瓦的光,照得人眼暈都!


    他還沒有傻到家,立刻領會了我的意思,知趣的說:“我去把她帶來,你靠一會兒。”


    我不靠一會兒反正我不能起來邊做俯臥撐邊等你們吧?就是我想,我也得有那力氣爬起來啊!


    這人當皇帝的時候還算腦筋靈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剃了光頭住在廟裏,天天吃齋念經把人念傻了,怎麽反應這麽不靈敏——按說吃素不會妨礙智商啊。


    老實說,我很是懷疑自己這昏迷的三年,是怎麽過的,飯啊肯定都是吃流質的,因為我現在吃的也是這種糊糊似的東西。那個,排呢?我醒來之後,喜月幫我去蹲了一次恭桶。她力氣挺大,我還想自己起來呢,她一把就給我揪起來了,那動作又熟練又穩當,可見這三年一定沒少拿我當啞鈴練舉重——挺艱難的一次嗯嗯過程。那我以前昏迷不醒的時候這個生理問題都怎麽解決的都……惡,不能再想,我的胃開始抽抽兒了!喜月呀,你真是勞苦功高啊!人家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你可比孝子還孝子啊。至於那個光頭,好吧,大概他也有點小功勞,勉為其難,我也在肚裏感謝他一聲好了。


    等了沒一會兒,我就聽見了小胖妞絕對招牌式的跑步聲。她腿又短人又重,步子邁得又小又快頻率特高,這個和尚廟地下鋪的石磚大概有空心不實的,所以聽著她一路跑來的聲音特別響亮鮮明。


    “額娘!”


    胖胖的圓墩兒身影出現在門口,我條件反射,先縮了一下脖子。


    小胖妹澄兒倒是很想再學一回人間大炮發射彈跳的場麵,但是後領子被光頭及時揪住了,抱著她走到床前,輕輕放在我旁邊,還細聲細氣的說:“你額娘病還沒全好,你別壓壞了她。”


    嗯,學會體貼了,有進步,這經沒白念。


    小胖妹沒能用人肉沙袋撲殺我,改用口水鼻涕加眼淚替我洗臉,這種小狗似的熱情攻勢弄得我是又感動又狼狽。


    光頭這次就沒有站在我這一邊,不過他再接再勵的發揚溫柔熱情風格,拿了布給我擦臉。


    我摸摸小澄兒的頭發,問她:“你跟喜月姑姑一塊兒住的?”


    “嗯。”


    “晚上睡得慣嗎?”


    “嗯。”


    “吃東西香不香?”


    “嗯。”


    這孩子,怎麽說話改這麽簡練了?


    “你和喜月姑姑一起,都幹什麽了?有人陪你玩兒嗎?”


    她這才算多給了幾個字:“喜月姑姑沒空陪我玩兒,我跟小和尚一起玩兒來著。”


    我的天。


    我看看光頭。


    他摸著頭,衝我笑笑:“不是什麽小和尚,大約是後麵佃戶的孩子。”


    我懷疑的看著他:“你知道?”


    他點點頭:“是個癩痢頭……叫小六子,是吧澄兒?”


    小澄兒開始吃手指,肯定性的點了一下頭。


    我把她的手從嘴裏拉出來:“澄兒,不要吃手指,髒。”


    她抗辯:“不髒。”


    “很髒的,小心肚子疼。”


    她還是堅持:“不髒!”


    好吧……現在我沒體力,等我能爬起床來,非把你這個毛病給扳過來不可。你哥當年也有這愛吃手的毛病,那回估計是太後給教育扳正的。至於你嘛,你比你哥幸福,你娘我親自給你糾正壞習慣。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轉移了興趣,不吃自己的手了,改拉過我的袖子啃。


    她長得和玄燁不是特別象,嘴唇小小的肉嘟嘟的象個小櫻桃。但是兄妹倆個人的眼睛長得很神似,都是清澈明亮,一望無邪。


    我輕輕抱著她。小家夥兒軟軟的,身上帶著奶香味兒和桂花糖味兒。


    其實我不是想不通。


    光頭說的也對,對玄燁來說,他的血統,出身……他所受的教育,應該留在那裏。雖然那裏不一定會給他快樂,但是會給他成就。


    小澄兒跟著我們也好。做皇家的女兒談不上幸福,她們成親之前的生活是重重規矩束縛捆綁的生活,等到成年後,婚姻多半都是一種政治手段。沒聽說過哪位公主嫁的舒心幸福過。


    雖然道理都明白,可是想到從此和玄燁,被那道高高的宮牆阻擋,母子也不再是母子……


    我把臉埋在小澄兒肩膀上,有水珠從眼裏冒出來,被她柔軟的衣料迅速吸幹。


    光頭不知道什麽坐到了床邊,一手伸過來環抱著我,另一手握著我的手。他什麽也沒有說,但是身上卻有一種安定的,安慰的力量。我們現在擁有的一樣多了。他不是皇帝了,我不是他眾多妃子中的一個了。我們,一樣。都和兒子分別,然後,有一個女兒在懷中。


    這樣有點溫馨,有點傷感的氣氛大概有傳染性,小澄兒也安靜下來,頭在我身上蹭蹭,又到光頭懷裏拱拱。


    突然間我想到一個至為關鍵問題,猛的抬起頭來,用力太大差點扭了脖子筋!


    光頭嚇一跳,忙問:“你怎麽了?沒事麽?哪裏不舒服?”


    我一邊呲牙咧嘴的揉著脖子,一邊趕緊追問:“我們以後靠什麽生活?你出來的時候有沒有帶錢出來?啊?金銀珠寶,古董玉器,怎麽都得帶一點吧?啊?”我一手抓住光頭的領子,使出吃奶的勁兒搖晃他:“我的家當呢?我的錢呢?我的古董首飾呢?你不會一樣沒帶吧?我我我,難道我們一家三口以後喝西北風過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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