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穩妥起見——我可不想再出這次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某貴人因我而摔倒的事故,所以洗三那天我站的遠遠的,孫長圓替我準備的就是金鐲子一副,成色挺足份量挺沉,別說落地三天的孩子戴不了,就是三歲戴我看也綽綽有餘。腳鈴鐺一副,也是金圈,不過鈴鐺應該是銀子的,一樣是個頭兒老大掂著特沉。這種東西也就擱在箱子裏有用,其他用處是沒有。不錯不錯,這種禮物既拿得出手,又比較安全。送衣服鞋襪保不齊回頭人家就能在裏麵搜出錐子刺針蟲子毒粉什麽的,這些清宮戲裏可都有得演。


    別人也有送香包荷包的,有送衣服的,有送鬥篷帽子的,還有送文房四寶的,都不算名貴,遠不如玄燁洗三時候的盛況。而且水盆裏丟的的洗三錢也明顯不多。最顯眼的可能就是我讓孫長圓差來的那個小術代丟的金餅子。


    太後沒有親來,差人來送的禮,倒是和當時送玄燁的一樣——是赤金點翠鑲珠的長命鎖。我猜太後是不是早就備了一匣子這樣的長命鎖,生一個孫子送一個呢?眼看大小樣式鑲嵌什麽的都一樣,真象是批量生產出來的。


    不過玄燁洗三的那個時候,雖然我也沒有能起身來看,但太後和順治是都來了的。現在這兩位重量級人物是一個也沒有到,後宮裏的人當然很會看風向,有的來是衝著皇後的麵子。有的是品級不太高所以必須得過來。


    皇後送的也是金飾,還有衣服什麽的。皇後身邊的宮女特別強調說,這衣服上的繡花可是皇後娘娘親手挑的花樣子呢,小阿哥一定福澤綿長。屋裏人聽了,自然要掙紮起來謝皇後的恩。皇後又急忙說不用多禮,保養要緊。雲貴人到底是起來了,皇後又急忙讓人扶回炕上去。


    啊,後宮永遠不愁沒戲看。眼前這一副妻賢妾恭的景象,戲台上的旦角青衣小女子們,哪會演的如皇後和雲貴人這般好?


    洗三的嬤嬤抱著孩子跟念經的嘮嘮,撩水,等儀式一結束,大家也就都散了。孫長圓跟著一塊兒出來,我向他點頭笑笑:“今天有勞孫公公了,是不是耽誤你的正事了?”


    他低頭陪笑:“娘娘說笑了,伺候主子就是奴才的正事。”


    “嗯,大家也都辛苦了。”我點個頭,喜月走過來,拿了一個小封包遞給他,孫長圓堅辭不收。


    別的妃嬪一定沒少塞他紅包,我卻一次也沒有塞過。不過皇宮裏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你不去塞別人紅包的時候,別人就會想倒過來塞給你。比如今天這個禮備的,當然花的不是他的錢,不過人家是花了心思又來跑了腿兒的,我怎麽也得表示表示,孫長圓收不收,反正我的人情是做到了。


    唉,擱在以前我哪懂這些,都是一點點學一點點看會的。


    “好吧,回來我跟皇上說,今天的禮送的很合適。”


    “這是奴才的本份。”


    他跟我到永壽宮門口,然後回乾清宮去當他的差去。我扶著喜月的手進了永壽宮,先去看玄燁。我擔心的種牛痘會有的不良反應,這小子一點兒也沒有,孫嬤嬤拿著小老虎在前頭引,玄燁趴在床上往前挪動。天氣熱起來,他穿著大紅的軟綢褲褂,腦門兒上的頭發綁著小紅繩,露著肉乎乎的帶著渦渦的小屁股,簡直象條肉蟲子一樣在那裏蠕動蠕動。我進去的時候他聽見了動靜,回頭一瞧,馬上拋棄了老虎的誘惑,伸著兩條胖藕似的胳膊要我抱。


    啊啊……真是可愛的讓人想狠狠咬一口啊!


    孫嬤嬤請個安,問:“娘娘回來啦?外頭想是很熱,額上都有汗了。”


    “嗯,走路走的有點熱。”


    喜福過來替我解開扣子,拿一件在屋裏常穿的棉綢無領旗裝過來給我換。玄燁已經揪走我不知道幾朵絨花了,似乎他對這毛絨絨的,造型多變色彩豔麗的東西有偏愛,搖籃的小枕頭邊上還放著好幾朵呐。


    這會兒他手裏拿著一朵有點雪青色的絨絹花,又咧開長著小玉米牙的嘴巴傻笑。雖然這會兒的小孩子喜歡色彩新豔的玩具,可是小老虎小布獸的顏色也很鮮豔的啊,他怎麽就對搶我的頭花這麽有興趣?


    “你將來可別變成賈寶玉那樣的脂粉之徒啊,小笨笨。”我用鼻尖去蹭他的脖子,可能覺得又癢又有趣,玄燁笑的咯咯有聲。


    喜福抱著幾個布偶過來——唔,後宮的女子手藝好的多的是,我永壽宮裏的人才也挺強,我畫的哆啦A夢,史努比以及KITTY,都做的活靈活現跟正版差不了多少——不過穿長袍馬褂和旗裝旗頭的KITTY……呃,這也算是入境隨俗了。孫嬤嬤拿著一個穿紅兜兜的KITTY逗著玄燁玩兒,這小子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可是抓著頭花的手卻依然不鬆開。


    “今天都吃什麽了?”


    “吃的可不少呢。”孫嬤嬤匯報,除了喂一次奶之外還吃了半個雞蛋,喝了奶糊糊和攪好的菜糊糊,我摸摸小家夥兒的胃,的確是鼓鼓的。


    我滿意的嘀咕:“早晚吃成隻小豬。”


    終於有點兒理解大多數媽媽的心理,第一關心的都是吃的多嗎?穿的厚嗎?隻是吃飽穿暖,就先放下一大半的心事——原來天下的媽媽都一樣,和辛勤築巢,然後辛苦叼食哺小鳥的老鳥沒分別。


    我抱了一會兒把他還給乳母,喜月給我端茶過來。


    “娘娘,看皇後娘娘的意思,和雲貴人倒很和睦啊。”


    我點點頭:“皇後娘娘和誰都挺和睦的。”


    喜月含蓄的說:“冊封之前倒是看不出來,皇後娘娘做事情這麽周到細密。”


    不要緊。皇後再周到也比不上太後,再細密她也是兒媳婦。在這個時代,多年媳婦熬成婆絕不隻是一句空話而已。不然我們天天早上到慈寧宮去請安立規矩是閑著沒事兒散步去的嗎?後宮裏找不出來一個懶女人,誰也不可能一覺睡到大天光——沒人有懶的資格,就連已經熬成了太後的孝莊也不例外。


    皇後當然不願意隻做太後的應聲蟲。不過皇後和皇太後,雖然隻差一個字,可是權勢卻差得遠了。內務府在太後手裏,大家的工資,待遇一切都來自於她,皇後當然也有發言權,但是——發言權不等於決策權。而且順治不親近她,每個月除了額定的兩天,和她再見麵說話或是去找她的次數絕不多於三個手指頭就數得過來。她穿著皇後的衣服,戴著重重的頭飾坐冷板凳……這也是以前靜妃曾經體味過的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太後一直都是不慌不忙,遊刃有餘的坐在慈寧宮裏,她經過多少大風大浪,後宮的些小波瀾對她來說都不過是毛毛雨。


    皇後也許遲早會明白,攤上如此精明強悍,成為清初一代輔政皇太後甚至太皇太後的長命婆婆,她能做的事,最好還是當隻聽話的應聲蟲。


    “娘娘,哪有貓長得這樣子的……”喜福一邊給KITTY換上另一套新裝一邊笑。


    雖然大家一開始都覺得怪異,但是KITTY的可愛以及可以百變的造型,還是另永壽宮上下都迷上了玄燁的玩具。KITTY小姐明顯又比KITTY先生來的吃香,因為女娃娃打扮的餘地總是更大。


    這套新裝居然和我這套新做的正在試尺寸的衣裳是一個料子的——八成喜福把沒用完的邊角料拿去了,貓頭上戴的儼然也是和我一樣的絨線花。我笑著說:“這是誰做的?真胡鬧。”


    喜福連忙說:“可不是我,我隻是把剩的料子拿過去,誰曉得她們誰做的。”


    換了新衣的KITTY立在桌上,一進門的順治立刻被吸引了視線,看著那娃娃又看看我,哈哈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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